三場比試中的第一場,所選的是歌舞伎老劇目《鳴神》,講的是有一個法力高強(qiáng)的僧人“鳴神上人”囚禁了神龍,使得島國不再降雨,天皇派美女云中絕間姬前去解救神龍。
云中絕間姬裝作需為亡夫清洗衣物的未亡人,接近鳴神上人,并以魅惑使得鳴神上人動了情,在設(shè)計灌醉對方后釋放了神龍。
等到鳴神上人從醉酒中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被騙,惱羞成怒下準(zhǔn)備捉拿云中絕間姬,卻因為已動凡心,而喪失了神力。
整體故事極其簡單,算是場獨幕劇,在太一看來劇情單調(diào)到令人無語,但擋不住島國民眾就是愛看。
與天朝的京劇不同,歌舞伎主要突出形體動作,幾乎沒有唱功要求,演出中的唱段由專配樂伴奏組的專人負(fù)責(zé),臺上演員其實只負(fù)責(zé)念白。臺詞對白也比較簡單,太一大致瀏覽了一遍,基本就記得七七八八。
傳統(tǒng)上培養(yǎng)藝人,肯定是從基本功練起,但太一這次屬于特事特辦,目的性強(qiáng),就是為了演出《鳴神》這一出劇目,因而淺吉定下個法子,明日開始讓太一比照著自己一個動作一個動作跟著copy。
淺吉還現(xiàn)場展示了幾個動作,太一看著他一臉褶子卻做出嬌滴滴的動作有些受不了,如果不是還沒吃午飯,絕對會吐出來。
今天算是正式認(rèn)清了音羽川座的門,之后太一便要獨來此學(xué)藝了。
太一等人離開劇場時剛過正午,又次郎老板很上路子的請兩個跟班在淺草吃了午飯。
雖然只是十五文一碗的蕎麥面,但在這冬日里喝上一碗湯面還是極舒適的。
離開面館,三人一同返程,卻在街角遇到一群看熱鬧的人,人群中央似乎有人在推銷什么。
待三人行到近前,太一發(fā)現(xiàn)還是個熟人。
站在人群中央的正式早上看到的那名青年藥郎,正舉著手喊著:“祖?zhèn)鞯牡蛩帲袀哂昧丝删徑馔纯嗉涌旎謴?fù),無傷者用了可強(qiáng)身健體、刀槍不入!”
太一聽了滿頭的黑線,怎么有些義和團(tuán)的味道。
江戶人自然也不是這么好忽悠的,紛紛指指點點,有人甚至開始喝倒彩。
青年貨郎并不著急,反而抽出身旁一柄短刀,在眾人眼前展示了一下,然后一刀砍斷下了身前木桌的一角。
正在眾人不明所以時,他從身后寫著“石田散藥”的箱子中取出一個紙包,將抱著的藥粉倒入口中,隨后捎帶片刻,舉起短刀向自己的左胳膊砍去。
眾人大驚紛紛后退。
預(yù)想中鮮血飛濺的景象并未出現(xiàn),貨郎的小臂上甚至連個印痕都沒有,引來人群的驚嘆。
“眼見為實”后,眾人開始紛紛掏錢買藥,尤其是一些挎著刀的武士,一買就是十幾包,不一會藥箱便見了底。
半四郎睜大雙眼,不可置信的看著剛才一幕,感嘆道:“世間竟有此神藥?我也去買一副試試?!?p> 又次郎老板雖然沒說什么,但滿眼也都是疑惑。
太一被驚到了,不是被那藥郎的“神技”,而是這個時代的人也太好騙了吧,這么拙劣的騙術(shù)也能成功?
見半四郎真的要掏錢買藥,太一連忙拉住了他。
“半四郎師傅!假的!假的!”太一揪住對方袖子,小聲提醒道,所謂打人不打臉,也不好當(dāng)面拆穿那貨郎,畢竟都是在社會上混口飯吃。
“假的,怎么可能?”半四郎指著不遠(yuǎn)處的藥郎,“剛才你也看到了……”
又次郎老板也看向太一,等他解釋。
“當(dāng)然,這是我猜的,但大體套路應(yīng)該類似,”太一壓低了聲音,“短刀應(yīng)當(dāng)是只有刀尖附近開封,而刀身是未開封的,砍桌子角時用刀尖的一段,砍胳膊則用的是刀身?!?p> 在后世人看來如此簡單的騙局,竟然能夠騙到古人,太一覺得果然這一時期的人上當(dāng)受騙的經(jīng)驗還是不足,但又想到哪怕是21世紀(jì),也有人因為收到“秦始皇”的借款短信而打錢,似乎又覺得很合理。
又次郎老板緩緩點頭,應(yīng)當(dāng)是信了,半四郎卻是皺起了眉頭,說道:“世間哪有你說的那么多彎彎繞,我看這就是真的,不信我買點回去試試就知道了?!?p> 半四郎比太一高出一頭還多,后者見拉扯不住只好放手,又次郎老板也未阻攔,任由半四郎去買了包散藥回來。
太一倒不是為半四郎可憐那幾個銅錢,而是擔(dān)心這藥別吃出什么事來。
在大路上與兩人作別,今天回去還有額外的任務(wù),劍道的學(xué)習(xí)也只能等到明天。
這個額外任務(wù)便是——理發(fā)!
江戶人生活很時尚,從穿衣打扮到發(fā)行都是,其他品味其實尚可,太一唯獨接受不了江戶人的月代頭。
月代是將前額和頭頂?shù)耐0l(fā)剔除,剩余的頭發(fā)捆扎后束在腦后,源自戰(zhàn)國時期興起的武士法式,卻在江戶發(fā)展到了頂峰。
特別是江戶中期幾乎所有成年男子都剃月代頭,還衍生出了如文金、本多等多風(fēng)格變種,但初心未變,都是要把前額和頭頂剃禿。
這實際上也加重了理發(fā)的頻率,窮人很難留這種發(fā)行,因此生活富足的江戶人樂此不疲,也將月代頭作為身份地位的象征。
此次,太一卻是被音羽川座的淺吉老先生要求去剃頭的。
歌舞伎不允許少年人演出,而留了月代之后,在傳統(tǒng)意義上便代表成年了。
也是這些年幕府政令荒廢,放在早年間,可沒人敢打這種擦邊球。
“咦?你居然去剃頭了?”
已經(jīng)“前禿光明”的太一剛回到家,便聽到姐姐光枝的靈魂之問。
“又次郎老板讓剃的,說是談生意時可能帶著我,要打扮的體面一些?!碧粡埧诤兜?,畢竟在他看來,說被迫去歌舞伎座擔(dān)任“女形”好羞恥啊,“這樣也表明我成年了。”
“等等,你今天去的淺草吧,不會跟著去了什么不好的地方吧?”光枝狐疑道,收到太一一個大大的白眼。
第二天,太一依然早早出門,快趕到音羽川座的劇場時,看到了町街上扭打在一起的幾人。
準(zhǔn)確的說是幾個胳膊綁著繃帶的武士,在共同毆打一個躺在地上的青年……
太一很快認(rèn)出被打的還是熟人……昨天那個藥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