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明起相親的消息早就在澤宇村傳開了,很多好事的女性站在門口觀望。有的跟楊國祥開玩笑說:“國祥,請客請客!要做公公了,讓我們跟著開心開心!”有的止不住地問:“這姑娘哪里的?”有的說:“姑娘看著還可以呀!”
楊國祥憨厚地笑著揮揮手:“等成了以后再請你們吃喜糖!今兒才剛見面呢!”秀英奶奶不依不饒:“就現(xiàn)在請,去蘭花小賣部!你們說是不是?擇日不如撞日!”
眾人哄笑著點(diǎn)頭,架著楊國祥的胳膊,把他往蘭花小賣部里拽。楊國祥像一個玩偶一樣被他們牽扯著來到蘭花的小賣部。頓時,蘭花的小賣部里熱鬧非凡,狹窄的店像沙丁魚罐頭。
每個人挑選了一樣,嘻嘻哈哈地走開。楊國祥摸摸口袋,準(zhǔn)備付錢,發(fā)現(xiàn)今兒換了件衣服,只好跟蘭花說:“先賒著,待會回家拿錢!”楊國祥又拿了三瓶桔子罐頭,回到家門口,給李大芝、楊彩英和楊麗每人分了一瓶。
楊明起從來沒有看到父親如此開心過,步伐底氣十足,眼睛雪亮,精神矍鑠,就連說話聲比平時都大了一倍。他穿著整潔的藍(lán)粗布中山裝,領(lǐng)子已經(jīng)泛白,常年過度勞累,肩膀微微向前傾。
年輕人處于兩難的抉擇之中,姑娘肯定是個好姑娘,能看上他是他的福氣,可是他心里早已經(jīng)裝下了別人。如果按照父親的意思,娶了她,豈不是害她嗎?他覺得作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在這種事情上絕對不能拖延,必須快刀斬亂麻!
等父親到外面去了,楊明起坐到楊麗身邊,楊麗羞澀地看了他一眼,身體向旁邊挪了一塊空地。楊明起兩手分別架在腿上,抿了抿嘴,鼓起勇氣說:“那個......那個......”
楊明起還沒說兩個字就梗住了,真心不想傷害眼前這位善良的姑娘。他假裝咳嗽了兩聲,清清嗓子。楊麗的臉頰更加緋紅了,輕言細(xì)語地說:“你想說什么嘛?”
“我心里已經(jīng)有人了!”幾個字終于從楊明起的嘴里脫口而出,仿佛一塊石頭落了地,“咚”地一聲,讓倆人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他坐得筆直,身體僵硬,不敢去看女孩的臉。他低聲解釋:“很久以前,我就喜歡上一個女孩了!”
楊明起感覺到楊麗驚訝和怨恨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緊接著一陣嗚咽聲,姑娘憤怒地指責(zé)他:“你為什么現(xiàn)在才說?是想所有的人看我丟丑嗎?”只見她的眼淚奪眶而出,豆大的淚珠順流而下。
楊明起慌了神,止不住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事先也不知道這個事情。我今早才從省城回來,在回來的路上才聽說我爸安排了這場會面!”楊麗哭得更大聲,內(nèi)心像受到了雷擊,身體不停顫抖。
屋外聊天的楊國祥和李大芝、楊彩英聽到哭聲趕緊進(jìn)了屋,他們被眼前的場面震驚了。楊國祥揚(yáng)起手,打了明起一巴掌,嘴里罵著:“明起,你怎么人家了呀?為什么小麗哭了呢?”
在眾人面前,楊明起緘默不語,沒有解釋。他不知道該怎么跟長輩們解釋?而且這種事情也不好意思在長輩們面前說呢!楊明起的心理七上八下的,斜睨著看了一眼楊麗,她還在哭。
楊國祥將兒子拉到內(nèi)屋,問他怎么回事。楊明起委屈地埋怨父親:“爸,這么大的事兒不事先跟我商量一下?”楊國祥照他的頭拍了一巴掌,嚴(yán)肅地問:“我是在問你她怎么了?”
楊明起皺起眉頭小聲說:“你不用操心我的事兒!我現(xiàn)在還不想結(jié)婚!”楊國祥簡直恨鐵不成鋼:“你老大不小了,什么年齡該做什么事,你不知道嗎?”明起無奈地說:“我知道,我現(xiàn)在只想把店子盤大,別的暫時不想!”
楊明起的確還未想過自己的婚姻大事,突然擺在面前,倒顯得無所適從。他不想傷害別的姑娘,要說自己想娶的姑娘,非淑敏不可。楊國祥著急了:“這么好的姑娘,你在猶豫啥呢?”
倆人聽到楊彩英在問自家侄女:“你怎么了,有什么委屈說出來,姑來幫你撐腰!你不要不停地哭嘛,你哭得我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楊彩英一邊抹眼角的淚一邊說。
“待會兒我去說他啊,先不要哭了嘛!”李大芝也在勸她,為她遞了一張紙巾。作為媒人的她,此時要多尷尬就有多尷尬,原以為做了一樁美差,結(jié)果鬧得不可收拾。李大芝扯著嗓子喊:“明起,你過來!過來哄哄小麗。”
經(jīng)她們這么一說,楊麗哭得更大聲,她站起身,往門外跑去。李大芝和楊彩英跟著她后面跑,楊國祥回過頭見楊明起站在原地,著急地說:“你個木頭疙瘩,快去追呀!別出個什么三長兩短,吃不了兜著走!”
楊麗一直朝著水庫的方向跑去,楊明起在后面追。等到追上她時,倆人都?xì)獯跤?。水庫的水清亮,在太陽的照耀下熠熠發(fā)光。楊麗一直站在水庫邊上,微風(fēng)吹拂著她的頭發(fā)向后揚(yáng)起。一雙杏眼早已經(jīng)哭成了桃子。
“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楊明起繼續(xù)道歉,“要不你打我一頓吧,如果你心里能好受點(diǎn)兒的話。”楊明起彎下腰,做出甘愿受罰的姿勢。
等了幾分鐘,楊明起見楊麗遲遲沒有動手,于是自己給了自己兩巴掌。他的腦袋被打得“啪啪”響,就像敲鑼打鼓的聲音傳到了楊麗的耳朵。楊麗慢慢平復(fù)了情緒,壓低嗓音,以一種堅(jiān)毅的姿態(tài)說:“你別這樣!我們誰也不欠誰!”
倆人沉默了一會兒不歡而散,等待楊明起的是接二連三的詰問。他像一個犯錯的孩子,低著腦袋,沒精打采地回到了家。李大芝似乎很生氣,不等明起喘口氣,尖著嗓音問:“明起,你怎么能這樣呢?人家姑娘第一次上家門,你就把人家惹哭了!你知道他父母都是干什么的嗎?”
明起對楊麗壓根就一無所知,冒然見面已經(jīng)讓他難堪了,被李大芝這么一問,那種牛脾氣一下上來了:“我管他家里是干什么的?我管好我自己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