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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蒼狗

第八章 心里的魔鬼

白云,蒼狗 風(fēng)弄竹影 3041 2021-09-10 09:29:23

  生活以320天為半徑,畫了一個毫無瑕疵的圓,讓我一步踏進(jìn)曾經(jīng)的起點。一無所有的我,在看似擁有了愛情、婚姻甚至孩子之后,又一樣不剩地丟了一切,搞得我回望26歲的自己,竟如在電影院里看了一場電影。

  開始詹曉宇是堅決不離婚的。他說這輩子只認(rèn)我一個女人,我是他一生一世唯一的老婆。聽他這話,我什么都不說,只是冷笑。我還以為這輩子只有我一人叫他寶貝呢,結(jié)果呢?人不能把話說絕,越說絕越打臉。

  我把我爸的東西都搬回大臥室,又躲進(jìn)了我的七平米小窩。詹曉宇來了,怎么敲門我都不開,把筆記本上的游戲開最大聲,和敲門聲對抗。不過說心里話,我內(nèi)心深處對他并非表現(xiàn)出來那么恨,他不敲門了,我會把游戲聲音調(diào)小,凝神靜聽他跟我爸媽說話??墒?,一想到他可能同某個老女人在一張床上,做著我倆做過的同樣的事,心里的憤怒就會如同高樓失火,那火舌舔舐著一層一層的窗戶,像條龍一樣直竄腦門子,燒得我七竅生煙。這個時候我眼前沒別的,只晃著兩個字:離婚。但更多的時候,想的還是他對我種種的好,我就這樣在離與不離之間奔騰游走,每每瀕臨崩潰邊緣。

  我眼見的瘦下去,以前我的身材玲瓏有致,現(xiàn)在像塊板,前不凸后不翹,穿的衣服就如掛在衣架子上,風(fēng)一吹直晃蕩。有天我不知道詹曉宇來了,坐在客廳和我爸媽說話,他們怕驚動我,聲音壓得很低。我出來倒水喝,看見他就轉(zhuǎn)身回屋,我爸在身后以我從未聽過的嚴(yán)肅聲音說:“回來!”

  我站住,沒回頭,冷冷地問:“有事?”

  我爸走過來,身子堵在我房門口,也用冷冷的聲音說:“過去,坐下!”

  我走過去,在離詹曉宇最遠(yuǎn)一個角落坐下。我爸說:“這么長時間了,我讓你獨處,自己療傷,不代表我會繼續(xù)縱容你的任性。人活這一輩子,誰不過溝溝坎坎?就你有痛苦,別人都快樂?”

  我低頭不說話。詹曉宇把手放我爸手上,小聲說:“爸,你不要生氣??此际莩缮稑恿?,別說她了?!?p>  詹曉宇也瘦得不像樣,看著都沒以前高,沒以前挺拔了,頭發(fā)亂蓬蓬的,哪還有一點健身教練的影子。

  我爸沒理他,繼續(xù)熊我:“小宇已經(jīng)辭職了,現(xiàn)在臨時給美團送外賣,每天風(fēng)里雨里的騎個小電動車,我就不信你一點都不心疼!”

  我偷偷抬眼看他,心里真的很疼。他本來是體育記者啊,因為我,得罪了徐主任,被趕出報社。說到底,我才是他命里的災(zāi)星,他就一點也不怨我?

  可是這些天我已經(jīng)流了太多眼淚,心里再疼,眼睛里也干干的,沒淚可流了。我長嘆了一口氣,跟我爸說:“這道坎我邁不過去。你還是勸他,把婚離了吧。大家各自放手,給彼此一條生路。”

  詹曉宇說:“我不用爸勸。你要是一定離,那就離。但我不會放棄,我從頭開始,再把你追回來?!?p>  我媽一改半輩子的強橫,坐在沙發(fā)上抹眼淚,一言不發(fā)。我爸拍拍詹曉宇的手背,說:“小宇,不管你們倆是什么關(guān)系,爸永遠(yuǎn)認(rèn)你這個兒子。你父母離的遠(yuǎn),我這里還是你的家,以后你累了饞了,都可以回來,爸陪你喝酒?!?p>  我此時好像心里住著個魔鬼,疼他都疼得心尖打顫,卻耿著脖子不松口,非要把婚離了,仿佛只有離了婚,才能給我曾經(jīng)美如天堂的愛情一個完整的交代。

  詹曉宇一切順著我,叫我爸跟著我倆,去民政局把婚離了。他怕辦完手續(xù)我不讓他送回家,我能被風(fēng)刮走的樣子他不放心叫我自己走,求我爸把我?guī)Щ貋?。蓋章取證的時候,辦事員看著游魂一樣的我,對詹曉宇說:“你是過錯方吧?一個大男人,讓老婆活成這樣,成就不小哈!”詹曉宇像個罪人一樣點頭認(rèn)錯:“是我不好,是我不好?!笨粗c以往的神采飛揚判若兩人的詹曉宇,我想放聲大哭,卻凝結(jié)不起來任何情緒,我整個人都散了,像一幅拆開的拼圖。

  我不知道詹曉宇給沒給我爸媽說,孩子流產(chǎn)的真正原因。但是從他們的表現(xiàn)來看,他們對很多事并不知情。辦完了離婚手續(xù),我才后知后覺地想起來,到底是怎么回事,其實我并沒有給詹曉宇解釋的機會,只是想當(dāng)然地認(rèn)定,我倆的夫妻生活里,擠進(jìn)來一個曾經(jīng)對我飛眼刀的老女人。

  走出民政局的大門,我對我爸說:“爸,你先回去吧。我和他去吃頓散伙飯。”

  我爸看看詹曉宇,詹曉宇說:“爸,你放心,有我在,沒事的。”

  我爸拍拍詹曉宇肩膀,沒說話,轉(zhuǎn)身走了。

  我好懷念以前我們十指相扣的日子。不拉手的時候,不是我吊在他身上,就是他摟著我的肩我的腰,有時候在家里,他還會突然爬到床上,把我扯起來架到他的脖子上,騎著他滿屋跑。我心里相信,他是心無旁騖地愛著我,但唯其如此,猛然的背叛才顯得更加罪不可赦。

  我倆誰也沒說話,心照不宣地徑自去了西堤牛排店。

  在最里邊靠窗的卡座里坐下,這是以前我倆常坐的位置。

  他點餐,我看窗外。今天商場里人不多,顯得冷清。

  詹曉宇把我面前的餐巾抖開,探身替我壓到盤子下面。他頭伸過來的時候,我聞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眼睛里一下子蓄起淚水,盈盈欲滴。我的眼淚回來了。

  他低低地叫了聲:“老婆?!?p>  這聲“老婆”像水庫的閘門,往上一提,就把我的淚洪泄出來了。我閉上眼睛,淚水在臉上肆意橫流,無休無止。

  詹曉宇過來坐到我身邊,把我摟到懷里。很奇怪,我一點也沒有反感,倒是有種受了委屈后見到靠山的感覺,心安后更加的委屈。

  詹曉宇用紙巾給我擦眼淚,桌上堆了一堆濕紙巾,我眼淚還是流得洶涌。他一直低低地說:“老婆,老婆,老婆。”

  我伸出胳膊摟住他的腰。好像把婚離了,是完成了一個帶有儀式感的任務(wù),搬去了一塊壓在心里的石頭,給一段情緒劃了一個句號,憑吊了一段關(guān)系之后,心里有個聲音在說:好了,可以重新開始了。

  牛排上來后,詹曉宇直接讓上菜員給打了包。他在我眼前編輯了一條微信:爸,你和媽放心,今晚我們回我家住一晚。給我看,讓我點頭之后,給我爸發(fā)過去。

  詹曉宇擁著我,打個車,我們回了錦繡苑的小屋。我不在的這些日子,詹曉宇把屋子收拾得一塵不染。我很累很累,進(jìn)了臥室,沒脫外套就上床躺下了。詹曉宇輕柔地給我脫掉外衣,從衛(wèi)生間里擰了一條熱毛巾,給我擦臉。自己進(jìn)去沖了澡,穿好睡衣來到床上,抖開被子蓋在我倆身上。我臉朝外躺著,他前胸貼在我后背上,雙手環(huán)著我,貼在耳邊說:“老婆,愿意聽我解釋一下嗎?”

  我急切地想聽,又害怕聽到的話會印證我的猜想。我在心里扔硬幣:正面,反面,正面,反面。身后的詹曉宇說:“老婆,我想過做對不起你的事,也差一點做了,但是我真的什么都沒干,我還是你的寶,你干干凈凈的寶。”

  什么?是我聽錯了嗎?真是我錯怪他了?我轉(zhuǎn)過身,面對著他,說:“把一切都告訴我?!?p>  “紅顏禍水”這個詞,原本的含義大概是持靚行兇,說漂亮女人倚仗自己的絕世容顏,干些禍國殃民的事。往深里想一下,其實是男權(quán)社會里,掌握權(quán)力的好色男人為自己干的蠢事找個女性背鍋俠。女人背了千年的黑鍋,一朝翻身,反噬的力量不容小覷。這身怎么翻的?不外乎男人手里的經(jīng)濟大權(quán)被日漸蠶食罷了。

  這是經(jīng)濟基礎(chǔ)決定上層建筑的另一種表現(xiàn),不過是以不那么能登上臺面的形式。

  我的詹曉宇因為藍(lán)顏亮眼,成了女款爺?shù)墨C艷目標(biāo)。

  我記得以前我在健身房里,被那些老女人用眼刀刮骨屠戮的時候,我倆曾經(jīng)為此害怕,怕得手心生汗。

  詹曉宇是被那個叫阿春的女人盯死了,就是要把我剁成餡的那個。她老公是省內(nèi)最大的房地產(chǎn)集團的老板,她自己也經(jīng)營著一個連鎖經(jīng)濟酒店,品牌聲名顯赫,店面遍布全省。夫妻倆賺錢狼狽為奸,私生活各自放浪,家庭外表看來,倒也另類和睦。詹曉宇失業(yè)之后在健身房苦挨時日的時候,就入了她法眼,為了詹曉宇,她資助健身大哥1000萬,新開健身機構(gòu),條件就是帶走詹曉宇,讓他在新店一人之下,他人之上。

  詹曉宇和我當(dāng)時對這些一無所知,我還天真地以為,是我跟我爸借錢才讓詹曉宇東山再起。現(xiàn)在想來,我倆當(dāng)初是坐在醞釀噴發(fā)的火山口上,屁股底下暖洋洋的,舒服得很,完全沒有意識到即將到來的劫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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