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回長安

　　這一月，長安城內(nèi)，暗流洶涌，朝堂上隱隱割裂成了三派，明爭暗斗，死于黨派之爭的官員不計其數(shù)。

　　這一月，塞外黃沙漫天，號角蒼茫，斗大如盤的落日下，是血染黃沙，尸身骸骨堆積如山。

　　這一月，菩提寺內(nèi)，圍著這座古剎的官兵重重，終于于半月后，下了最后通牒，寺內(nèi)的香客們都要走了。

　　包括在這里逗留時日最長的晏修之與謝姝。

　　已至仲春，鳴鳥啾啾，蟲聲啁啁，嫩綠的葉子轉(zhuǎn)而加深，晝長而夜短，山寺的花樹才將綻未綻。

　　轉(zhuǎn)眼已過半月，自謝姝去幫忙曬書以后，她感覺和晏修之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好了許多。

　　比如，她去他的院里借東西時，晏修之不會再閉門謝客。

　　她來時艱難，再回到長安時卻松快上許多。暖暖的東風吹來，送來野花微微的香氣。

　　今日，她和晏修之一道回了長安。

　　謝姝嫌棄暖爐高大笨重，直接留在了客房，沒有再帶回來，再除去她帶去的現(xiàn)已吃完的干糧，她的行李是極少的。

　　比起后面晏修之的馬車，她的行李簡直少到不能看。

　　她搬書時，就見到他的房間內(nèi)簡牘盈積，積案盈箱。

　　現(xiàn)在要把這些書再運回去，自然也是處則充棟宇，出則汗牛馬。

　　晏修之的書雜而多，廣博而實用，上到政治賦論，下到農(nóng)業(yè)工商，他都會看，而且細翻時，能見到他寫的見解注釋。

　　但他翻得最多的，還是科舉要考的四書五經(jīng)，裝訂的書脊已經(jīng)有些許破損，但他又重新裝裱了一番。

　　只是見到過他讀的書，謝姝就已經(jīng)能隱隱知道他的人是如何。

　　謙謙君子，肅肅如松下風，高而徐引，莫過如是。

　　晏修之的馬車行在了前頭，謝姝跟在后頭。

　　馬車顛簸，但謝姝早已在屁股下墊了幾層厚厚的錦被，她執(zhí)了一卷書，這書寫盡了長安風土人情，很是有趣，最有趣的是還能看到晏修之在某個地方留下的評語。

　　看了覺得他有些呆，有些癡，有些傻，她時不時會心一笑，覺得這人可真夠有趣的。

　　二月末的長安，玄鳥初至，百囀鶯啼，千條御柳，萬條黃絲，人與景都還是那樣，但謝姝卻已然覺得陌生。

　　謝安訪友未歸，她及笄之禮降至，她已經(jīng)送了幾封信給謝安，但都沒有收到回信，她內(nèi)心有些隱隱的擔憂，但又只能安慰自己，只是訪友，能出什么事呢。

　　于是便又開始期待起三月初三起來，上巳節(jié)，祭禮祓禊曲水流觴。曲江下游十里桃林，必定熱鬧非凡。

　　馬車行了有幾里路，行至熱鬧的大街上，謝姝才從佛寺清凈無爭的氛圍內(nèi)回過神來，凡間的煙火氣才慢慢驅(qū)走了寺里的檀香味。

　　她的馬車與晏修之的馬車自一個路口開始，就要分道而行，她掀起了馬車小窗上的布簾，不自覺地回頭望他的馬車。

　　回頭一望才驚覺晏修之的馬車在路口處已經(jīng)停留了一會兒，門簾半掀，露出了他今日玄色衣袍的一角，上面的暗紋在日光下有些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