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小遠八歲時,這個病第一次發(fā)作。
沒有什么規(guī)律,這種病有時一個月發(fā)作一次,有時候連著幾天,還有一次隔了半年之久。
它并沒有令張小遠變的虛弱,反而在他修行之后令他的身體越來越強大。
至于病發(fā)時是什么感受,旁人無法得知,只有張小遠自己一個人清楚。
這些年,張小遠與師父走了許多地方,看過許多真的或者假的神醫(yī)圣手,都只得出一個結(jié)果:
張小遠活不了幾年了。
原因便是他的經(jīng)脈比常人粗了近一半,聽著是一件好事,但這一半是嚴重透支身體根基而換來的。每次病發(fā),他的全身經(jīng)脈都要比上一次更粗大一分。
所以,如果一直沒找到醫(yī)治的辦法,這病再多來幾次,下場一定會非常凄慘。
他還能撐多久?
或許下一刻,或許明天,或許幸運些,能活到自己成年。
……
洗好的張小遠換了身干凈寬松黑色麻衣,他躺著床上,月光從窗戶外撒在他身上,不遠處還能微微傳來嘩嘩的水聲。
“真美,”張小遠常常心里會感慨這些平常微小的事物,他的心比常人更細膩,不像個少年人。
張小遠知道,自己心口一直懸著一把利劍。
只是不知道這把劍何時落下。
“師父,你過去是干啥的???”張小遠問了個他不應該問的問題。
他知道沒有答案。
果然,旁邊的張大遠手熟練的往他頭上一拍。
“睡覺,天天都想些什么呢?我不是說過我以前是北漠鎮(zhèn)北軍的一個軍頭嗎,老是問這個干什么!”
“師父,你知道我不是問的這個,”張小遠說道。
“不是這個能是什么,哪有那么多故事講,不要再說了!”張大遠有些生氣。
張小遠扭頭看著自己這個師父,道:“師父,你說這病連陶大師都沒有辦法,去旭陽城真的會有用嗎?而且萬一撐不到旭陽城怎么辦?你不說,以后要是沒機會說的話,我怕你后悔啊?!?p> 盡管平時張小遠說著去旭陽城一定能治好病,但內(nèi)心深處又怎么會真的這么樂觀呢?
他經(jīng)歷過太多失望了。
“嘿!你這小崽子今天腦袋子里燒糊啦!”張大遠起身,氣的不輕。
張小遠似乎也有些生氣,道:“你把我養(yǎng)大的,在我心里面你就是我爹了,你不能老是瞞著我?!?p> “我是你師父!什么爹,我可當不起?!?p> “那你對我這么好干啥?”
“嗯?我對你好嗎?”
“好!”
“我剛剛就打你了,好什么?!孬蛋子”
……
張大遠又躺回床上,道:“你有自己的爹娘,我永遠當不成你爹,你也應該找到他們。”
“我只認你?!?p> 聽著旁邊有些孩子氣的聲音,張大遠無奈,又說道:“你還小,不懂的,天底下哪會有比自己親爹娘更親的人?!?p> “師父,你沒有孩子嗎?”張小遠問的突然。
張大遠沒有說話,也沒有一點動作。
“師父?”
……
過了許久,張大遠動了。聽見身旁久久沒有聲響,手下意識的往張小遠身上拍了拍,然后,他感受到從張小遠身上傳來的顫抖。
“壞了!”
張大遠大驚,臉一瞬間失去顏色。
在問完張大遠之后,張小遠沒有聽到回應,回應他的是從心口突然傳來的劇痛。
劇痛讓他幾乎喘不過氣。
“小遠!”張大遠大叫,身體騰起,將張小遠的身體翻過來平躺在木板床上。
只見張小遠左手緊緊捂住心口,右手握成拳頭緊握扣在左手上,身體瘋狂的顫抖,汗水不多久就將衣衫浸濕了。
如果能透過手和衣衫看到張小遠的心口處的話,就會發(fā)現(xiàn)心口的那個地方有一個細小不規(guī)則的血紅色點,血紅色的紋路猶如樹的枝丫,不斷地自血點向外蔓延著。
感覺耳邊有細微的呼喊聲,那應該是師父的,只是自己沒有任何別的想法,耳朵里更響的是自己心臟傳來的狂跳聲。
心真的跳的好快,感覺下一刻就會崩裂。
劇痛,劇痛,還是劇痛。心口的劇痛即使感受過許多次都依然令張小遠難以忍受。
那是一種心口要撕裂的痛,但這遠沒有結(jié)束。
心臟的狂跳讓張小遠的血液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在身體奔騰著,這讓他渾身經(jīng)脈脹痛無比。如果細細感受就會發(fā)現(xiàn)空氣中游蕩的一縷縷無形的“氣”不斷的涌向張小遠心口的那個“點”。
不知何時,陶大師已經(jīng)站在房間內(nèi)。
“陶大師,太好了!快看看,小遠又病發(fā)了!”
此刻張大遠也滿頭大汗。
陶大師沒有說話,走向床邊。
將張小遠捂在心口的手拿開,拉開張小遠的衣襟,露出張小遠的心口。
“這……顏色比上次更深了,陶大師,這一次能不能……”張大遠在后面急道。
張小遠緊閉著雙眼,雙齒緊緊咬著,他還有微弱的意識,配合著陶大師,沒有其余的動作。
看著張小遠那張比自己還要紅的臉,陶大師的眉頭皺在了一起。
“哎呀!大師,能不能行??!”看著陶大師皺眉,張大遠更急了。
陶大師沒有在意張大遠的不敬。
拿出了之前那顆妖丹。
閉上了眼睛,右手緊緊握住妖丹。然后在陶大師的身體周邊三尺泛起淡淡紅色的光暈。
形如春水,意如秋火。
不一會兒,他俯下身,將右手輕輕貼在張小遠的心口。
然后淡紅色的光暈如波濤般涌入,順著心口的血色紋路向外擴散,讓本就是血紅色的紋路增添了一分妖異感。
閉著眼睛的張小遠感受到了一股溫和的“氣”從心口如潮水般沖向四肢百骸。
隨著時間推移,心口的紋路擴散范圍越來越大,已經(jīng)漫延至頸部,往下,近乎覆蓋了整個下半身,只剩下一雙小腿。
時間一點點過去,空氣詭異的安靜,只有張小遠因痛苦而產(chǎn)生的喘息聲。只鋪有一面草席的木板床上已經(jīng)被張小遠的汗水浸濕了好大一塊。
張大遠在一旁大氣不敢一喘,生怕打擾到陶大師。
一直至午夜子時。
血紋停止了蔓延,并慢慢消退。此時,張小遠全身上下只有眼睛以上的額頭與小腿以下的雙腳沒被有覆蓋,模樣屬實詭異至極。
陶大師收回右手,嘴里吐出一口壓抑許久的濁氣。
“怎么樣了?陶大師!”張大遠迫不及待的問道。
陶大師看著張小遠身上正在消退的血紋,嘆道:“比上次又多了,這一次我借妖丹精氣暫時護住了他的經(jīng)脈和五臟六腑,但這不是長遠之計。
每次發(fā)病,他都會自己吸收大量的氣,這些氣雜亂至極,還有諸多本源之氣,在這樣下去他的經(jīng)脈就快要撐不住了!”
張大遠沉默了許久,“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
“不知道。我當初第一次見到這孩子我就覺得他這病給我的感覺似曾相識,不過我又沒有印象在誰那里見過,只是一種熟悉,是這孩子身上的氣息讓我熟悉……想不起來了!”陶大師似乎很苦惱,眉頭皺的更深了。
“只知道這種感覺相似的地方在旭陽城,已經(jīng)是十七年前了?!?p> “十七年前,會和小遠有有關(guān)系嗎?”張大遠自語。
陶大師搖了搖頭,“只有去旭陽城才可能找到答案?!?p> “旭陽城,旭陽城!”
張大遠輕輕的念著。
這時陶大師又說道:“這不像是什么病,更像是一種術(shù)或咒,具體屬于哪一種,我不好把握。你們動作要快點,估計這次最多只能撐到年關(guān)?!?p> 張大遠沉默不語。
“你出來一下,我有事跟你說!”
……
……
灰蒙蒙的天空下聳立著一座無法形容的巨大的黑色錐形高塔,高塔表面平滑,渾然天成。天地間所有的東西在這座高塔前都會顯得渺小。高塔的石基就超過了它周圍所有的建筑之和,數(shù)不清的階梯自底部向上蔓延著。
在階梯之上是一道高達百丈的三角形巨大石門,石門敞開著,里面的空間看不到盡頭,卻十分清晰透亮。
在塔的內(nèi)部,地面墻壁光滑如明鏡。
中央,自頂部而照下的一束陽光直射在一塊長長的石臺上。石臺不大,卻與周圍地面墻壁一樣干凈、光滑與厚重。
石臺上,一個看似只有幾個月大的嬰兒躺在上面。幾個黑色衣袍的身影圍著石臺,面朝嬰兒,頭上戴著高高的白金色帽子。
在嬰兒的視角中,看不清楚他們的面孔,只覺得他們神秘與高大。
他們嘴里念著的奇奇怪怪聽不懂的聲音令嬰兒肥肥的臉上露出痛苦,但嬰兒卻怎么也哭不出來。
直射石臺的那束光漸漸變得更加圣潔無瑕。
高高的塔頂上一道白色亮光沖起直射天穹
塔外,城市與巨塔之間巨大的廣場上匍匐著的無數(shù)人。
當白光沖天而起后,他們在一瞬間起身舉起了自己的雙手,每個人都在嘴里念著什么,聲音與塔內(nèi)黑袍白金色帽子神秘人一樣。
“給我停下!”
“老子要敲爛你們這座破塔!”
在天的盡頭仿佛出現(xiàn)了一道金色光芒,直射巨塔而來。
巨塔前浮起幾道與塔內(nèi)同樣穿著的身影,他們立在塔前的中間部分。
下一刻,巨大的叫喊聲回蕩在空中,依然聽不懂。
“摩穌!”
……
“鳥話!”
“都給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