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多處小巷之后,陳玉堂才走進宋承平的院子,不大,養(yǎng)些花花草草正好合適。
屋內(nèi)有一幅女子畫像最為矚目,容貌精致,給人瞧來就是一種很舒服的感覺。陳玉堂問道,“宋捕快,這是你女兒?”
宋承平搬來四把凳子,怔怔的望著那幅畫像,取下,撫摸在手里,低聲道:“她叫彩宣,隨她娘姓,三月前突然失蹤了,我找遍了各處都沒有尋到身影,但我隱約覺得,她就在這蘭慶縣中。”
陳玉堂若有所思,看著那畫像問道:“蘭慶縣沒有女子行蹤,是不是也與這件事有關(guān)?”
宋承平眸光一亮,“殿下也發(fā)現(xiàn)了這件事?”
陳玉堂點點頭,“還有縣令兒子的異常,燕大善人錢莊的不同尋常,你有什么發(fā)現(xiàn)只管說,我能做到的,一定盡力幫忙?!?p> 他隱隱有所感覺,未來幾日,蘭慶縣不得安寧了,現(xiàn)在呈現(xiàn)出來的只是表象,還會牽連出更大的案子。
宋承平深呼一口氣,“蘭慶縣的異常,還要從三年說起。那時來了個姓燕的商人,出手極為闊卓,初來乍到就買下了縣內(nèi)的大商鋪。不過半年時間有買了很多小商鋪,一年之后,蘭慶縣百姓的衣食住行皆由他管。對外宣傳,只收取他燕氏錢莊的金錠,銀換金,比例極低,即便是換了也是不夠。這時姓燕的商人又說可以賒賬,百姓自然是趨之如騖,一陣享樂之后,可再還錢就難嘍。姓燕的這時再說只要每日去他鋪子里當伙計,不出一年,債務(wù)即可還清?!?p> 孫三蕓越聽越是覺得耳熟,這計謀,貌似從那里聽過,她猛的一抬頭,“我知道了,三月前興安古城的坊間也開始有這種運作。去當伙計的每日累的半死,一道夜間便不顧其他,肆意的享受,如此往復,欠的債務(wù)更多,日復一日,一輩子算是捆綁在那里了?!?p> 陳玉堂瞠目結(jié)舌,這是將人性的貪婪利用得淋漓盡致啊,這那是燕大善人,分明就是燕大惡人。
難怪之前進城時路邊的行人雙眼無神,這樣的日子,過久了,人都會沒有意識了。
縣令說晚上不可出府,想來就是這等原因。
半夜的蘭慶縣,恐怕才是這座城真正的模樣。
宋承平嘆口氣,“男子還好,至少還有一身的蠻力,女子實在是凄慘,只能去賣藝,更甚者,去賣身了?!?p> 說道這,宋承平雙手抱頭,近乎是以淚洗臉,“我現(xiàn)在之是希望,彩宣不是后者才好?!?p> 那可是親女兒啊,怎能忍受被他人糟蹋了。
陳玉堂不知如何安慰,好言相勸幾句后,說些定會平安的話語后,問道:“那你們呢,也換了金錠?”
宋承平搖搖頭,“姓燕的這詭計我一早就不放心了,故當他開設(shè)錢莊后,每過一段時日我就會去城外添置需要的。故我也是被排擠在外,不至于我這捕頭手底下只有時伍一名捕快?!?p> “那為何不出城呢,這蘭慶縣生活不下去,江南道的其他地方不能也有這種情況,或者,你去東海神州也行啊?!苯顭熗嶂X袋問道。
二境劍客,隱約有突破到三境劍客的勢頭,雖是大器晚成了些,但這一身本領(lǐng),即便是在汴梁城,也是能謀份差事的。
為何要執(zhí)意留在此處?
宋承平苦笑一聲,指向了門旁的一顆琵琶樹,“吾妻死時種之,如今婷婷蓋矣,我舍不得啊。”
那顆枇杷樹,枝葉繁茂,相較周圍的樹木顯得格外蔥郁,大抵這就是用心摘種的結(jié)果。
“沒想到宋捕頭還是一個用情至深之人,可敬。”陳玉堂起身道:“沒什么的事的話我等就先回縣令府調(diào)查了,用手段迫使女子賣藝,同樣是違反沐楚律法的存在,我不會坐視不管。宋捕頭,吉人自有天象,你女兒會沒事的?!?p> 宋承平起身相送,“先謝過殿下吉言了。”他又從懷里掏出幾張符紙交到了陳玉堂手中,叮囑道:“半夜若是見到不尋常的事物,這符隸可保平安?”
陳玉堂疑惑道:“莫非還有陰物出沒?”
宋承平慎重的點點頭,“這是早殿下幾步來此的一位道士所贈,我試了下確實管用,殿下到了夜間,自然是知曉?!?p> 陳玉堂看著手中符隸陷入深思,到了聲謝,告辭離去。在回縣令府的路上,陳玉堂問道:“江南道內(nèi)有座武當山,早些年間陳堯經(jīng)常去祭拜的,這世間真有會畫符的道士?”
世子殿下二十年幾乎為出過汴梁,所聽所聞皆是來自元弈的傳授,很多新奇事物都未有耳聞。
紀寧之解釋道:“大抵是有的。讀書人的分支中,還存在特殊的一類,是為三教中人。修煉方式多是靠得道或明悟本教教義,江南道內(nèi)的武當山是道教發(fā)源之地,擅長畫符的道教弟子千人之多,每年均是會派弟子下山于各處除陰物。殿下,看來宋捕頭所言不假,這蘭慶縣是真的有陰物出沒?!?p> 還以為這在外游歷三年只是弄點政績這么簡單,看來并非如此啊。
三教中人,和尚和道士?有機會得領(lǐng)略一下他們的風光了。至于儒家,就是不知朝堂上兩位最顯赫的讀書人,首輔呂密,次輔李寬誰是儒家門生了。
儒家有規(guī)矩,朝堂上,只允許一位儒家門生輔佐當朝皇帝,直到下一任皇帝繼位才會出現(xiàn)一位新的儒家門生。
陳玉堂搖搖頭,可天下有過半的讀書人都是讀儒家經(jīng)典成就一番境界的,也包括他在內(nèi)。
明面上講不排斥任何一家學說,實則是按自己規(guī)矩劃分了境界,敢說沒個私心?
就在此刻,陳玉堂忽然感覺到胸口一悶,停下腳步,臉色異常難看,整個人都有站不穩(wěn)的趨勢。
江念煙連忙是將陳玉堂扶住,按住他的手腕,“沒什么大問題啊?!?p> 陳玉堂擺擺手,“沒事,先回縣令府吧?!?p> 是那顆金色文膽一直在沖撞他的胸膛,待他不想其他事后才緩和過來。
怎么,說儒家的壞話文膽還不樂意啊,還有小脾氣。他鎮(zhèn)靜一番后,索性不去想這些事了,儒家存在了千年之久,那是他一句話就可以否定的。
他還得多看看這個塵世間才能下定論啊。
縣令府前,莫宜年等候多時,帶著哭腔說道:“莫成業(yè)不見了?!?p> 此刻,天色漸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