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有一道白衣觀望片刻后,速速離去。
書院公主江念煙成醫(yī)者一境的事情,得趕快告訴夫子。江南道那世子,現(xiàn)在看起來為人還是不錯,可以放心。
被譽為書院八子之一的王言卿才入江南道,即是又出江南道,回東海神州而去。
在此之前,他曾與一百字玉字營小試身手,將境界壓在五境內(nèi),玉字營尚且可以支持一炷香的時間。
足夠書院公主逃跑了。
保護公主的重任,先暫緩幾天。
蘭慶縣距離興安古城還七日路程,陳玉堂準備是慢悠悠的走,可剛出蘭慶縣,玉字營便是有消息傳來。
遇見了一位武力極高者,他們硬是抗了一炷香的時間才將那人逼走,還望世子殿下小心。
陳玉堂一驚,那至少是第五境以上的高手了,紀寧之這一時半會也招架不住。
若是自己還未跌境,陳玉堂還想親手試一試深淺,現(xiàn)在看來是不不行了。
不是對手。
陳玉堂立刻是改變主意,不走官道了,走人多地界。玉字營還是走官道提前去興安古城,先等候著。
為此,陳玉堂不禁是暗罵一聲,這姓陳的,也不知道派高手保護他沒有。
你可就一個世子啊。
王府藏書閣中三境的高手一大堆,也不知道派幾個出來保護一下,雖是老矣,但好歹比他們還強上一點。
吩咐幾個出來又不礙事。
這陳堯,真不是個東西。
汴梁城,有消息傳到王府,正是泡茶斟得一壺陳堯忽然是喊來元弈,笑呵道:“元弈啊,你看陳玉堂這是辦了件大案子,快備紙筆,本王要親自上疏,朝天子要些東西?!?p> 元弈趕緊是從書房拿來陳堯所要的物品,笑道:“多少年了,可沒見王爺這么上心過。龍漢山?jīng)]算白去,蓮花真人肯出手,玉堂也算是多了份護身符?!?p> 沐楚道教算是站在江南道這邊了。
陳堯冷聲道:“本王這些年助龍漢興盛,又不是白送銀子的,該有所作為的?!?p> 元弈點點頭,王爺這一步棋,下的不可謂不深遠。
蓮花道士有言,世子殿下前途無量。
不是假話。
京城,皇宮。
正在批閱奏折的天子看見一封許久沒見過的折子,不禁是皺眉,喊道:“王公公?!?p> 護送沐楚公主林慕兒的那位老公公從屋外走來,低頭行禮道:“陛下,臣在?!?p> 本是宦官的王公公在此刻竟然是稱臣。
“這封信是何時傳來宮中的?”
王公公應(yīng)道:“八百里加急,從江南道傳來?!?p> “哦?!便宄熳由燥@震驚神色,是陳堯送來的,“沒事了,你先退下吧?!?p> 王公公應(yīng)允。
等無人后,沐楚天子拿著那份奏折來回踱步,陳堯這是賣的什么藥。
只是圖個賞賜?
蘭慶縣有陰物出沒,被陳玉堂剿滅,要封賞。
這當然是要大賞。
賜黃金千斤,西域絲絹百匹,還有宮廷御酒,也送去一些。
那么在興安古城。
就看陳玉堂能不能承受住了。
涼州,邊境。
漠北王庭的攻勢是越來越少,今日有一位白衣劍仙闖出了名聲,非是涼王的那位世子。
據(jù)說是來自江南。
漠北王庭在避戰(zhàn)之后,決意是休戰(zhàn)一會,商量對策,決意好好針對一下這位“劍仙”。
涼州,風雨欲來。
陳玉堂不走官道,一路上可謂是游山玩水,拖沓約有十五日的功夫才至興安古城前。
這一遭,算是讓興安古城的一眾官員苦等。
陳玉堂遠遠的望見城門口,綿延不絕,城墻上皆是有重兵看守,這樣是一座城,可比蘭慶縣輝煌多了。
他看向?qū)O三蕓問道:“三爺,你地方你熟悉,簡單講一講吧,可有什么要注意的?!?p> 孫三蕓深呼一口氣,“這興安古城的城主韓明知,是個窮兇極惡之人,他有諸多手下皆是無惡不作。殿下入城后,切莫被一幅表象所騙,暗地里小心收集證據(jù),不能給翻身的機會?!?p> 一城之主。
有意思。
江南道內(nèi)還稱主了,知不知道這里是誰的地界?
“紀將軍,快些趕路吧?!?p> “是?!奔o寧之一響馬鞭,剛是走出去一會,忽然有一道雷鳴聲至。
磅礴大雨從空中傾瀉,漸漸亂了前方的視線。
“還真是一份大禮啊?!?p> 紀寧之喊道,“殿下,前方不遠處有一座小亭,可以避雨,可以在那里暫時落腳?!?p> “那便去吧。”陳玉堂吩咐道。
到了小亭處,陳玉堂撐過雨傘給江念煙打上,春日出行,這一場雨下的竟然還有陣陣涼意,江念煙緊靠在陳玉堂身邊,雙手藏入袖中。
她抬袖指了指這同在小亭避雨的一位男子,穿著甚是不講究,頭發(fā)遮擋住前臉。更奇怪的是,這人居然還是手捧一冊書卷,看的極為入神。
紀寧之從馬車內(nèi)拿來一件披風后,給江念煙披上,示意孫三蕓坐過來一些。
陳玉堂起身漫步走到那位男子的身側(cè),故作大聲的問道:“先生是在看書?”
男子掀開一冊的長發(fā)看了陳玉堂一眼,以書冊封面示人,算是答復了。
陳玉堂很清楚的看到五個大字。
《太平十三策》。
這是沐楚建國之初,首輔呂密所著,當時天下初定,需要有一良策吸納近百國遺民,凡事需為民生著想。
聽元弈提起過,當年有位讀書人閉門七日不出,著成《太平十三策》一書,獻于天子。
傳言中,呂密那日踏出房門時,臉色蒼白,瘦如枯骨,直到沐楚天子大喊一聲“善”后,精神氣貌才煥然一新。
那一日,京城有位讀書人踏入上三境。
二十年過去了,不知呂密是否是踏足了第八境。
王府一直安穩(wěn),陳玉堂曾問過,是不是因為有元軍師在,萬一京城那位有朝一日也到了第八境了呢?
元弈搖搖頭,答復是極難。
太平盛世的好官,可比群雄割據(jù)時的惡人難做。那呂密什么時候意識到這點,才有望第八境。
一輩子安分守己,第七境就夠了。
陳玉堂這會看到這書,不由的陷入沉思,十三策中如今大多都已完成,還剩余下三策。
六安王封地修渠引水到?jīng)鲋荨?p> 傾盡沐楚舉國之力滅漠北王庭。
最后一策,就是這三年的削藩。
前十二策陳玉堂都是樂于見得,可削藩一事,大為抵觸,故也一直對那呂密談不上什么有好感。
也不至于厭惡。
畢竟立場不同,他若是沐楚的皇子,江南道權(quán)利一日不削,亦是睡不安穩(wěn)。
陳玉堂輕聲說道:“首輔呂密是位大才,這十三策確實讓沐楚繁華至今,長達二十年的長治久安,極為不易?!?p> 那男子卻是搖搖頭,“錯,大錯特錯!”
陳玉堂驚奇道:“先生何以見得?”
男子說道:“就拿兵役這一項說說,原本舉國皆可兵,這呂密鬧上一出非是王公貴族,非是達官顯貴弟子不可入伍,這不是削弱沐楚國力是什么?”
陳玉堂皺眉道:“這點書中曾有論證,沐楚流民過多,倘若皆可入伍,萬一有滅國余孽死灰復燃之心掌握了兵權(quán),一呼百應(yīng),皆是沐楚又將徒生戰(zhàn)火。呂密的意思是見將流民同化,接受認同沐楚禮儀文化后,再徐徐開放平明百姓入伍。王公貴族,達官顯貴至少有家底在,不敢輕易造反,不為自己想,也要為子孫后代想是不是?!?p> 男子還是搖頭,反駁道:“可這類人一旦反,更加難以壓制。”
陳玉堂啞口無言。
倒也言之有理,這一時半會也想不出反駁的法子,只要找了個借口,說道:“傳言那位首輔大人廣納門客,先生可以去京獻計,聽說為人和善,首輔會聽進去的?!?p> 那男子搖頭,合上書冊,感慨道:“難嘍,我就是被趕出來的,他愿收,我還不一定去了。”
竟然還有這樣的一段往事。
既然是被趕出來的,那之前一定就是入了首輔的眼,不是尋常讀書人。
陳玉堂起身正色道:“既然首輔大人不愿聽,那科舉呢,憑自己本事入仕,于朝堂上給天子說一說?!?p> 男子還是搖頭,“我出身興安故古城,沐楚規(guī)定不許去他鄉(xiāng)趕考,又鬧了一出科舉舞弊案,算是進不了仕途了,不如就讀些書,筆下寫出好文章,也不失一種樂趣?!?p> 陳玉堂聽出了話中玄機,問道:“先生知曉興安古城科舉舞弊案?”
男子看了陳玉堂一眼,欲言又止,繼續(xù)看書,似乎是對這件事諱莫如深。
陳玉堂不依不饒,作揖道:“還望先生告知?!?p> “你這年輕人怎么如此之煩,無可奉告!”男子心生怨氣道:“你若再問一句,此地有你沒我,你不走,我走?!?p> 男子做出起身離去的動作。
“哎。”陳玉堂急忙是攔住。
男子憤憤朝他看去,“你又有何事?”
陳玉堂遞去一柄油紙傘,笑道:“先生雨大,還望慢行?!?p> 男子穩(wěn)當?shù)慕舆^,“即便你送傘給我,我也不會多說一句,讀書人不講究送禮,我亦是不會回禮。”
陳玉堂點點頭,“那是自然,在下就有一事相問,可否知道先生名諱?”
“屈梁?!蹦凶哟颐?yīng)道一聲,趕緊是離去了,再久留一會,自己都要給這年輕人煩死了。
陳玉堂將這名字記在心中。
不知是不是錯覺,觀望此人雨中的背影時,周圍的雨滴似乎都是被隔開了一般,褲腳處沒有一絲的泥濘。
此人不凡。
紀寧之來到陳玉堂身邊,輕聲問道:“殿下為何對人如此客氣,不過是個落魄讀書人罷了,空有滿腹的道理,卻沒有用武之地,不得志?!?p> 陳玉堂搖搖頭,“沒有你想的那么簡單,在此人身上,是有書卷氣的,他絕非尋常讀書人,與他交好不是壞事?!?p> 紀寧之不再多言,世子殿下他,有自己的決斷。
陳玉堂走到孫三蕓的身邊,輕聲道:“入城后不要刻意急于求成,先觀察城內(nèi)局勢??婆e舞弊一案只是興安古城的壞事的一角,切不可因小失大。”
孫三蕓點點頭,“放心吧,我不會莽撞行事的。”
她朝雨中望去,呢喃的一句,“來了。”
大雨之后,有一行人冒雨趕來,為首那人坐的一頂轎子奔赴而來,下人撐傘讓他走到了小亭內(nèi)。
可無論遮擋的多嚴實,還是沾染上了雨水。
那人本想是一腳踢開下人,許是轉(zhuǎn)念一想世子在此不好擺架子,作揖道:“殿下,城主特意吩咐我等接世子殿下進城。”
陳玉堂擰眉問道:“你是?”
那人恭敬的應(yīng)道:“興安古城的主簿,池鴻達?!?p> 陳玉堂輕笑一聲,“這名字不俗,一聽就是富貴之相,主簿好志氣?!?p> “殿下說笑了?!背伉欉_應(yīng)道:“那殿下是現(xiàn)在進城?”
陳玉堂點點頭,“帶路吧?!?p> “好咧?!背伉欉_應(yīng)道一聲,教人拉來了一輛馬車,裝扮的很精制,也比陳玉堂的那輛大了一些。
完完全全能坐下四人。
“殿下請?!?p> 陳玉堂思考了一會,還是決意獨自前去,留下三人乘坐原嗎,馬車入城。
雖然不可能會在馬車上動手腳,但還是要謹慎行事。
池鴻達見了此幕,不禁是搓了搓手,這鬼天氣,這么大雨還凍的他自哆嗦了。心里也是埋怨這位世子殿下,為何要在路上耽擱這么些時日。往前推個三五天,都是風和日麗啊。
這位主簿不免又是看了眼褲腳處,沾有泥水,不禁是暗罵了聲“晦氣”,回家又得換一套了。
一行人,三輛馬車徐徐進城。
陳玉堂掀開馬車內(nèi)的簾子問道:“池主簿,興安古城內(nèi)可有一人姓屈名梁?”
池鴻達剛是準備接話,一陣風就是一股腦的涌進他的馬車內(nèi),順帶有好些雨水。
臉頰發(fā)髻處,全都是濕透。
池鴻達往下看了一眼,怎料胸前也是被浸濕,這查看的功夫已經(jīng)是耽擱了不少時間,世子殿下又在催促,他趕緊是答復道:“有這人,讀書人嘛,他還是這次科舉舞弊案的盤查對象,有很大的舞弊嫌疑?!?p> 原是如此。
難怪不曾入城,只怕是被人見了,抬不起頭??上惹暗囊环徽劊⒎鞘亲x死書的那種,不太可能做出這種是來。
此刻不過是一面之詞,事情真假,還需好好調(diào)查啊。
陳玉堂有問道:“那他可有獨特之處?”
池鴻達答道:“有一個怪癖,每逢親人去世時,總要高歌一曲后才開始哭喪,故也是有一個不孝的頭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