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祁承業(yè)聽聞此言,倒是十分驚詫,“奉川何出此言?”
“殿下為了天下百姓殫精竭慮,小民也不愿意茍且偷生,愿為天下百姓盡一份力。而我雖心懷此志,但卻報國無門。今日得見殿下,得知殿下菩薩心腸,是故小民斗膽言說!”江庚聲音誠懇,朝著祁承業(yè)認真地一拜。
“原來奉川也有如此壯大志向,倒是我一時疏忽。你出身忠烈之家,讓你流落于街邊確實是我考慮欠佳?!逼畛袠I(yè)笑呵呵地開口,柔和的眼神看著保持施禮動作的江庚,半瞇著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既然如此,那你且先在府中安頓下來,如何?”祁承業(yè)緩緩開口。
“世子殿下!”江庚抬起頭來,眼中已經(jīng)泛著水光,他回想起原主的記憶,已經(jīng)徹底地那種家破人亡的痛苦,和對敵寇的仇恨融入了自己的情緒當(dāng)中,已經(jīng)不是簡單的為了保全自身安全。
“我江家一脈,皆被夷寇無情屠戮,若我此生無緣于戰(zhàn)場之上手刃敵寇,那我有何面目前去幽冥地府面見叔伯先祖!”江庚言辭懇切,聲音顫抖,“我愿為世子鞍前馬后,萬死不辭?!?p> 祁承業(yè)微微抿緊雙唇,沒有說話。
祁飛站在一旁,想要出聲訓(xùn)斥,但又不敢上前。
“如此才是我大盛男兒,嗯,我也十分敬佩奉川的氣節(jié)。”半餉,祁承業(yè)才緩緩點頭,“但是你可知道,殺敵者,亦有可能被敵所殺?”
“你不怕死?”
“怕!但我更怕死后無顏面對靜海父老!”江庚朗聲回答,身軀發(fā)力挺直,身上的傷口都為此疼痛抽搐。
“好,既然奉川你如此堅定,我也不好拒絕。”祁承業(yè)用手指節(jié)敲了敲面前的木案,“但若想為我效力,可不是光憑一張嘴就可以的,你可懂我意思?”
“但請殿下吩咐,刀山火海,奉川必當(dāng)證明赤誠忠心!”
言盡如此,已無退路。
祁飛已經(jīng)去過駐地找過自己。
那么崔山肯定已經(jīng)知道制鹽之事敗露。
若是不能借助祁承業(yè)的勢力艱難求存,那么回到駐地,只會是萬劫不復(fù)。
“欸,言重了?!逼畛袠I(yè)擺擺手,“我又怎會忍心讓你去冒此等危及生命的險呢,你既然要證明,我便給你這個機會,而且不會危及你的生命?!?p> “謝殿下!”
“當(dāng)下恰好有件事可以交托于你?!逼畛袠I(yè)輕聲道。
“必定竭盡全力,請殿下差遣?!?p> “我要你,去往城中南城區(qū)的私塾,跟那里的夫子邱元正處好關(guān)系,獲得他的信任。”祁承業(yè)緩緩說道。
江庚原本以為這投名狀必定是件危險萬分的事,但當(dāng)他聽完祁承業(yè)說的話,一時間愣住了。
邱元正是誰?為何要做這聽著毫不相關(guān)的事?一個私塾的夫子,與堂堂鎮(zhèn)王的世子,怎么也扯不上關(guān)系吧。
就算是真的認識到了這夫子,但這事,又要如何證明?
倒不如提來一個人頭那般輕巧。
看著江庚一臉疑惑,祁承業(yè)又繼續(xù)開口,“這邱元正是私塾中的夫子,在這隆安城中教導(dǎo)學(xué)生已有十余年,我一向好與名士交游,但這夫子性格卻頗為古怪,我曾經(jīng)探訪過他,卻無幸得見。”
江庚疑惑更甚,區(qū)區(qū)一個夫子,撐死了是個破落舉人,哪里稱得上名士之名?
而且若無官職在身,又哪來的魄力,敢不見鎮(zhèn)王世子?
江庚心中雖然疑惑,但祁承業(yè)不說,他也就不好出聲問。
“在下一定竭力而為,但在下胸中卻無多少文墨,怕是難以取信于此人?!苯宰魉伎迹谅暤?。
“難不成你剛剛才承諾的話,是騙我的?”祁承業(yè)皺眉道。
“萬萬不敢,在下聽完殿下所言,心中已經(jīng)有了些許想法,”江庚一臉認真,“我雖無文氣,但舍妹卻自小聰慧,六七歲時便熟讀四書,八九歲時便偶然語出驚人,令城中夫子折服。”
“在下便想,若是舍妹能助力此事,必定可以拉近與此人的關(guān)系?!?p> “哦,你這是,在向我提要求嗎?”祁承業(yè)瞇了瞇眼,聲音提高了三分,笑呵呵道,“剛剛還說要為我做事以證忠心,此時卻先要向我提要求,我還真是第一次見呢。”
“不敢!”江庚抿緊嘴唇。
“祁飛,你跟他去一趟吧?!逼畛袠I(yè)微微擺手。
聽過祁飛的稟報,他自然知道江庚還有一個小妹。
“時間有限,我便給你半個月時間吧?!逼畛袠I(yè)緩緩坐回椅子上,興致缺缺,“我倦了,你們下去吧?!?p> “是!”江庚和祁飛應(yīng)諾道,退出小院。
祁承業(yè)重新躺下,半瞇著眼。
一旁又傳來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祁承業(yè)抬了抬眼瞼,看向了許沛那張硬朗的臉。
“何必為了一個小子浪費這么多心思?”許沛皺眉道。
“你不是說他小子,一個人居然能跟五個彪形大漢斗個不分上下嗎?我看他日后定是個無雙猛將。”祁承業(yè)咧咧嘴,隨意地翻看著那本輕薄的《后史》,有些嬉皮笑臉地回答。
許沛臉上的橫肉連帶著眼角猛地跳了跳:“殿下莫要說笑了?!?p> “唉?!逼畛袠I(yè)長嘆一口氣,“躺在這院中也是無趣,難得遇上個樂子,那便孫臏消遣下時間嘛?!?p> 許沛這會兒不說話了。
無論如何,這步看似隨手放下的棋,已經(jīng)下了。
如果是一步好棋,那自然是好。
如果是一步臭棋,那也只是浪費了一兩刻鐘的時間。
許沛艱難地扯出個笑臉:“殿下開心就好。”
“嗯?!逼畛袠I(yè)收斂神色,看上去并沒有多少開心的意思,“這次勞煩許長官使從中幫襯了?!?p> “恰巧碰上,哪有言謝的需要?”
“不過城中也不安穩(wěn)吶,敵寇還未曾來襲,這城中居然就開始亂起來了,竟然敢在城中仗械殺人?!?p> “那就是湯興祿該頭疼的事了。”祁承業(yè)低笑一聲。
“那這軍報?”
“什么軍報?”祁承業(yè)反問道,囂狂的冷笑消散在院子中。
隆安本就不是軍備重鎮(zhèn),就算城中官吏知曉了軍報又能如何?
這本就是一場生與死的游戲。
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