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庚走上前,把包袱解開,將里面的祭祀用品都拿了出來。
他偷偷看了眼祁承業(yè),卻發(fā)現(xiàn)他也好像一尊石像一般站著,久久沒有動彈。
江庚感覺場面有些詭異,沒敢亂問。
祁飛倒是毫無感覺一般,或者說,他早就陪著祁承業(yè)過了這么多年,無論祁承業(yè)做出什么事情,他都不會覺得疑惑。
他將包袱里面的東西都按種類分好,取出里面的火折子,將一大把香給點燃。
在熏起來的大團煙霧中,江庚往前方看,便看到在神像之前,立著一個足有一米多高的大型石制香爐,上面裝滿了香灰。
香灰上面,是眾多香燭燃燒過后留下的小木條。
江庚想,這里平日里果然是有人來的,只不過今天沒有碰到任何一個香客。
而且這神廟當(dāng)中,也沒有類似主持方丈,道長之類的人物,只有一尊斑駁的神像,顯得有些詭異。
祁飛此時已經(jīng)把香給點燃起來了,他被熏得眼里冒出淚水,止不住地咳嗽。
他透過濃厚的煙霧看了看祁承業(yè),發(fā)現(xiàn)其沒有絲毫動作的想法后,便自己往前走去,將手里拿著的一大堆香插到香爐中,偶爾被燙到,身軀猛地繃緊,但又因為在神像之下,不敢喊出聲來。
江庚看著祁飛獨自上前祭祀,偷偷看向一旁的祁承業(yè)。
發(fā)現(xiàn)他終于不是一臉冷漠的樣子了。
他輕輕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雙手輕輕合十,身子朝神像微微彎了彎,而后又恢復(fù)到了原來的冷漠模樣。
江庚看了看此時已經(jīng)在香爐面前行跪拜之禮的祁飛,又透過裊裊的香火看了看那緊閉雙眼的王姥神像,心中也有了一絲敬意。
他學(xué)著祁飛的模樣,也雙手合十彎了彎身子。
信不信是一回事,基本的尊重還是要有的。
祁承業(yè)似乎也看見了江庚的樣子,緩緩轉(zhuǎn)過身來,輕聲開口:“奉川看來不太相信這神佛一說?”
兄弟,你問這些問題的時候,能不能別在這神像底下說?
江庚有些無語,但也不可能不出聲。
“我不求神庇護我,也不會覺得神完全虛無,畢竟他們也是一些人的信仰,我尊重那些人的信仰?!?p> 江庚想著眼前祁承業(yè)山高水長都要來這里參拜,自己雖然不信神,但還是不要把話說得太死。
而且,神像就在一旁,他也不好意思真當(dāng)著神像的面,說出這些話來。
“不求神庇佑……可太難了啊?!?p> 祁承業(yè)卻是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俗話說,臨急抱佛腳,這天底下的人,往往在緊急關(guān)頭,走投無路之時,都會把希望寄托于虛幻的神明身上,”祁承業(yè)的眼神有些深邃,“那時候,不管你到底信不信神佛,但起碼那時候,你是誠心想要神佛保佑的?!?p> “但平日里不參拜,不祈禱,到了關(guān)鍵時刻才去尋求神明保佑,神明真的會賜下神佑嗎?”
江庚若有所指地開口。
“誰知道呢,可能神明就是這么一群不講道理的存在呢?”祁承業(yè)臉色的表情卻沒有因為江庚的話而發(fā)生多大的變化,“可能那些誠心參拜他們的人,祂們見得太多了,反而不愿意去幫助他們,那些個只在危急關(guān)頭才去抱佛腳的人,可能反而能獲得神明的青睞也不一定?”
江庚聽著祁承業(yè)的理論,笑著回答:“這我倒是沒聽過,不過也許真是如此也不一定,畢竟我只是一個凡人,所求的也不過是一日三餐而已,哪里能理會那般慈悲之心?”
“真的如此嗎?”
祁承業(yè)的眼神愈加迷離起來。
“人,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啊,奉川?!逼畛袠I(yè)將視線投向江庚身后,那些裹在云霧中,看不清的松濤上,“人一開始,也只不過是為了一日三餐,但是等他吃飽了他就會想要更多……”
“站著,就想有把椅子坐著,能坐著了,就會想有一張床可以躺著,等你可以躺著了,你就會想要床上多個女人……你說,人真的可以只保持一日三餐的需求嗎?”
聽著祁承業(yè)的話,江庚一時之間不知道祁承業(yè),到底是不是在套自己的話。
他略微沉吟,開口道:“我也曾聽說過類似的話,人的野心,就像這山上的滾石一般,一旦落下,就再也不會停下,直到落到山底下?!?p> “那你有野心嗎?”祁承業(yè)忽而盯緊了江庚的眼睛,聲音變得有些像黃呂大鐘。
“或許有,或許沒有?!苯卮鸬?,“如果我在山腳,那么我再怎么想滾,也滾不動,除非有人把我?guī)仙?,而那個人,就是殿下你,我的野心,取決于殿下?!?p> “哈哈?!逼畛袠I(yè)聽著江庚的話,忽而大笑起來。
良久,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江庚。
“奉川,你是個聰明人,而我,最喜歡聰明人了?!?p> “謝殿下贊賞,奉川心有惶恐?!苯凵褡兞俗?,拱手道。
祁承業(yè)收回眼神,不再看向江庚,也沒有再出聲的想法了,就好像剛剛發(fā)生過的一切都不存在一般。
而江庚則是在暗自揣摩祁承業(yè)剛剛的話中,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是簡單的出言試探他的忠心?還是另外有所求呢?
江庚略作思考,也想不出真正合理的猜測,只當(dāng)是祁承業(yè)要在自己身上展露威嚴。
畢竟早上他才給江庚送長槍,還在背后推動,讓江庚在眾侍衛(wèi)面前出了風(fēng)頭。
打個巴掌給顆糖。
這糖是先給了,這巴掌也不能落下。
但江庚又想,這巴掌,也沒有足夠的力度。
這幾句話,一沒威脅他,二沒明面說讓他馴服,只是問他有沒有野心。
但只要是個正常人,都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說自己有野心。
就在江庚思忖之時,跪在香爐前的祁飛終于是將一連串的東西辦好了,往著祁承業(yè)兩人這邊走來。
“這是發(fā)生什么喜事了,我在那邊都能聽見主子你的笑聲?!?p> 祁飛笑著問道。
“沒事?!逼畛袠I(yè)掃了掃祁飛的眼睛,冷漠開口。
祁飛被這回答弄得不上不下,但也只能干笑著回應(yī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