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玉家六少爺
在陌生人面前，玉錦兮可以隨意做自己。但是在玉家人面前，她十分沒底。
頭一關(guān)便是識人，玉家五房人可是住在一起的，光主子就有好幾十口人，若再加上有些體面的下人，這個數(shù)字想起來就讓人頭疼。如果再加上下人們之間盤根錯節(jié)的關(guān)系，就更讓人生不如死了。
這才僅僅是玉家，原身可是一直以男人的身份在外行走的，總會有幾個好友、熟人、掌柜、伙計、客戶……天哪，這真的是不要她活了。
過了識人關(guān)，還有性情關(guān)。原身是個什么樣的脾氣性格？什么樣的喜好？有沒有特別討厭的人和事？這些她都不知。一般人她能瞞過去，可那個大宅子里頭，還有知曉她身份秘密的親娘。呃，對了，那人姓什么來著？
玉錦兮趴在床上裝死，這活兒太累人了，太坑人了！
“喵?！?p> 一只小貓?zhí)洗玻谒亩吔袉?，到點兒了啊，該把我娘他們放出去找吃的了。
玉錦兮這才意識到，天居然已經(jīng)黑了。
只是此處是人煙密集之處，一下子放出那么多貓去，怕是會吸引了人的注意，她得找個老鼠多人少的地方才成。
至于那些狗，今天是沒有時間了，明天白天找個荒郊山林放出去吧。好在它們前幾天在交趾森林里獵的兩只鹿還沒吃完，還夠給它們吃一天的。雖然放它們出去打獵，可未免野性難馴，玉錦兮還是盡可能給這些狗吃熟食。大鍋燒開煮個半熟就成，連鹽都不用放。配上米飯，一個大盆子里盛了，分批吃飯，也挺有趣的。
好在高倉這個地方顧名思義，是有朝廷的糧倉在的。糧倉里最不缺的是糧食，其次便是老鼠。玉錦兮很快就找到了糧倉所在地，把空間里的貓放出去之前囑咐了幾句：“多抓些回來存著吃啊，這地方老鼠多，以后想找這么個好地方不容易?！?p> 各種喵嗚傳來，捕鼠專業(yè)大軍出發(fā)啦！
到了第二天她醒過來的時候，果然見每只貓都叼著一只老鼠回來了，有的身旁還有好幾只咽氣了的。
這些貓在她的空間里待久了，極為通人性，還知道把食物放到保鮮區(qū)里去存著。玉錦兮早就給它們預(yù)備了一個大竹筐，離自己的貨物遠遠的，讓它們自己去處理。
不成，還是找個機會送出去一些吧，養(yǎng)這些貓狗太累人了。
直奔銅慶，先把這個建在山坡上的城市轉(zhuǎn)了一個遍，大約了解了當?shù)氐幕厩闆r，順便找到了玉家老宅。
好大！玉錦兮無語地看著這個占地上百畝的宅子，這么招搖，不怕被官府惦記嗎？
現(xiàn)在先顧不上這個，她花了足足兩天的功夫，寫了幾大頁的筆記，這才算是把主要人物的名字和居住地搞清楚了。然后便對著筆記苦笑，原身這個身份在玉家，原來是主人之中最低等的存在了，就連一些體面些的下人也比不上。
這樣也好，沒人在意，也就沒人了解，給她的李代桃僵帶來不少方便。
唯一值得顧慮的是秦氏，也就是被下人們稱作秦姨娘的那個。在三房主母陳氏的右跨院里住著，和她住在一個院子里的，居然是陳氏的管事娘子以及貼身丫頭。對了，還有兩個通房。
占地上百畝的大宅子，玉家三房住的就是這么一個三進的院子，和長房住的五進院子沒法比。
玉錦兮特意觀察了一下秦氏，看她該吃吃該喝喝，該和通房們吵架斗嘴的事情也一樣沒落下，每天的日子居然也挺有滋有味的，便放下心來。好歹也是原身的生母，該關(guān)注一下的。
把玉家的事情弄得差不多了，她這才離開。到距離銅慶兩天水路的地方找了艘大船雇了，又找了挑夫把她折騰出來的那些貨物搬上了船，足足又花了半天功夫。
她給錢給的痛快，船家對于她帶上來的幾條大狗和幾只貓就沒有了意見。好在那幾條大狗看著嚇人，倒是聽話，說不讓動就乖乖地趴在甲板上不動，那幾只貓還特別會捉老鼠，到了晚上，就捉了幾只老鼠出來。
船娘特別高興：“早就聽到下頭有老鼠動靜，這回好了。要不咱們也養(yǎng)只貓好了，就算是沒有老鼠，河里也不缺魚?！?p> 被玉錦兮聽到了，直接就送她一只貓。把船娘高興壞了，精心烹制了鮮魚河蝦端上來，還弄了幾條雜魚給貓吃。
因為有了這個交情，等船在巴山碼頭靠岸的時候，船家便十分貼心地找了個平緩的地段?？苛?，鋪了兩塊木板，以免腳夫們不小心碰碎了她的貨。
碼頭上常年有為人卸貨裝貨的腳夫，甚至還形成了不同的勢力，有頭目管著，有的還給自己的勢力起了響亮的名字，這幫那派的，十分熱鬧。
玉錦兮一下船，就有好幾個不同幫派的人上來招攬生意，其中一個甚至還能叫出她的名字來：“呀，這不是玉六少爺嗎？你回來了？！”
玉錦兮看過去，看到一個黝黑的面孔正在沖著自己咧著大嘴笑，自然是不認識的。
那人見她一臉的茫然，便笑道：“玉六少爺貴人多忘事，小的是余江水，三年前六少爺走的時候，還是小的給裝的船呢?！?p> 玉錦兮：“哦，是你。既然如此，我這船上的東西也歸你卸了，可要小心些，里頭有怕碎的，比細瓷還要嬌貴些。”
余江水立刻高興地應(yīng)了，喊了自己手下的一群人來幫忙，總有一二十個。
其余人悻悻而散，玉錦兮在碼頭上掃了一圈兒，招手叫過來一個衣衫襤褸的半大小子來：“可知道玉家住在哪里？”
那半大小子眼睛亮亮的，大聲道：“知道，在老街東頭，門前兩個大獅子的就是?！?p> 玉錦兮掏了幾個銅錢給他：“你去玉家送個信，說六少爺回來了，正在碼頭上卸貨呢，讓他們拉了車來接，至少要三輛大車，可記住了？”
半大小子重重地點點頭：“記住了！”攥緊了手里的銅錢，立刻一溜煙兒地跑了。
只聽得船家在船上大喊：“玉公子，你家狗不讓搬，你快來看看吧?！?p> 玉錦兮轉(zhuǎn)頭，只見那三只大狗正齜牙咧嘴地對著上船搬貨的腳夫，嘴里還發(fā)出低嗚之聲，前半身幾乎伏地，蓄勢待發(fā)地要撲上去撕咬。
“大乖，二乖，三乖，過來?！庇皴\兮喝道。
三只大狗立刻搖著尾巴從船板上跳下來，圍著玉錦兮轉(zhuǎn)圈。
玉錦兮挨著摸摸狗頭，笑著對余江水道：“是我考慮不周，現(xiàn)在無妨了。”
余江水心有余悸地擦擦頭上的冷汗：“六少爺養(yǎng)的這幾條狗真厲害，可嚇死我了?！?p> 玉錦兮掏了肉干給三只大狗吃，笑道：“莫怕，沒有主人命令，它們是不會隨意傷人的。”
她這邊逗著狗看著人卸貨，單說玉家門房在接到消息之后，不由大吃一驚，問那個送信的半大小子：“你說誰回來了？”
“六少爺啊，他說讓你們派三輛車去接他，他在碼頭上等著卸貨呢。滿滿一船呢，都是玉六少爺帶來的，余江水他們那群人正給卸著呢?！?p> 門房拍拍腦袋：“你等會兒，等會兒?！?p> 六少爺？六少爺不是被江賊殺了嗎？消息傳回來的時候，三房的那個秦姨娘哭得都不成了。因為沒見到尸首，也沒有成親，就拿幾件衣服在玉家祖墳邊上起了個墓，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順手燒幾張紙錢給他。這都三年了，怎么又活了？
“哎呀，你快點兒?。≌媸悄慵伊贍?，余江水都說了是他，還說他走的時候，就是他給搬的貨呢?！卑氪笮∽蛹背喟籽鄣氐?，這個門房怎么這么磨嘰，要是玉六少爺以為他收錢不辦事怎么辦？那他加入幫派的愿望就實現(xiàn)不了啦。人在江湖，重要的是說話算話！
門房醒悟過來，六少爺是死是活，跟他一個看大門的有什么關(guān)系啊？那是主子們應(yīng)該操心的事情。
“我知道了，這就去稟報，你去跟六少爺回話吧?！?p> 轉(zhuǎn)身進了大門，沖著影壁旁邊的一個小院內(nèi)喊：“別躲清閑了，找個人看著大門，我有事進去找管家?！?p> 那個小院是給幾個門房落腳的地方，平日里只有一兩個在外頭輪值，其余人都在屋里喝茶擺龍門陣，聽到他喊，便晃晃悠悠地出來一個人。
“什么事??？這都下午了，還有客人上門？”
門房扔下一個大雷：“六少爺回來了?！?p> 大步繞過影壁，經(jīng)過一排倒座房，來到垂花門前：“跟大管家說，六少爺回來了，在碼頭上卸貨呢，讓家里派三輛車去接。”
垂花門前站著的小廝都傻了：“誰？”
“六少爺！快去！”
“哦，哦?！?p> 小廝答應(yīng)著，撒腿拐進了左邊的月亮門，沿著一條長長的甬道跑到一排青磚房子前，敲響了第一個房門。
大管家正偷閑，一杯茶沒喝完就聽到房門被捶得震天響：“大管家，大管家，六少爺回來了！”
“誰？！”大管家有些懵，“誰回來了？”
“六少爺，在碼頭卸貨呢，讓派三輛車去接?！?p> 大管家急忙下了榻，滿地里找鞋，直接趿拉著鞋子就出了門：“你再說一遍?！?p> 小廝就又說了一遍，心里高興壞了?？纯?，不是他大驚小怪，就連大管家也不敢相信是不是？低頭一瞧，哎呦，鞋都穿反了。
大管家急忙吩咐他：“去，去跟馬房的阿福說一聲，讓他們套車，三輛拉貨的，一輛拉人的，這就趕到碼頭去?！?p> 小廝一溜煙兒地跑了。
大管家急匆匆地去了雜役房，一個個任務(wù)指派下去，有去跟車的，有在門口等著卸貨的，還有幾個去找些打掃工具，趕緊掃房子的。
大管家一邊急匆匆地往內(nèi)院走，一邊琢磨，六少爺這一猛不丁地回來，怕是有許多事情要趕緊忙活起來。當下最重要的是，得打掃出個能住人的院子來。
原本六少爺住的院子給十一少爺住了，現(xiàn)在外院，哎呦，數(shù)來數(shù)去，就剩下一處閑院子了，還是最邊上的一處，多年沒有住過人了，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玉家雖然是個商戶，可是房頭太多，主子們也多，就跟著人家那些書香門第學(xué)了分個內(nèi)外院，還學(xué)了些規(guī)矩回來。這內(nèi)院除了主子和各房有名有姓的下人，也就是他這個大管家可以來去自由了。
大管家從來都沒覺得自己跑得這么快過，到了內(nèi)院的垂花門時，都已經(jīng)氣喘吁吁了。
“太，太爺呢？”
垂花門口的婆子急忙道：“回來了，在書房呢?！?p> 大管家拿手倚著門框，大大地喘了幾口氣，等呼吸略略平靜，這才邁開腿，邁著標準的大步進了垂花門，繞過抄手游廊，進了玉家老太爺書房所在的院子。
雖然正門大開，也不敢直接進門，而是站在院子里對著大門，略抬高了嗓門道：“太爺，天富有事稟報?！?p> “天富啊，進來吧?！?p> 玉家上下的人都知道，老太爺在書房的時候最不喜歡別人打擾，除非有要事。大管家巫天富聽老太爺?shù)穆曇舨幌袷莿恿伺?，便放了一半的心，直接進了門，只見靠窗的書桌旁，老太爺正端坐閉目養(yǎng)神，地下一個小廝捧了本書不語。
巫天富便知道，剛才老太爺正讓小廝讀閑書給他聽呢。
他放緩了語速，生怕自己一會兒要說的話把老太爺驚著：“老太爺，剛才碼頭那邊傳來消息，說是咱們家三年多前出海的六少爺沒死，好好地回來了?！?p> 玉老太爺?shù)难劬σ幌伦泳捅犻_了，身體前傾：“真的？！”
巫天富點點頭：“真的，好多人都看見了。不但好好地回來了，還拉回一船的東西來呢。找了個人給家里送信，讓派車去接?！?p> “快去，快去！”
“已經(jīng)派去了，三輛大車是拉貨的，還有一輛小的是接六少爺?shù)摹＞褪窃玖贍斪〉脑鹤?，如今歸十一少爺住了，家里就剩下西邊靠墻的那處院子是空著的，小的讓人先打掃著，太爺看成不成？”
玉老太爺沉吟道：“那邊打掃出來，把雙泉院也掃出來?！?p> 巫天富一愣，急忙應(yīng)了：“是，小的讓他們把主院跨院都打掃出來?！?p> 玉老太爺點點頭，知道大管家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雙泉院是玉家為上門的客人準備的最好的一處院落，分主院和跨院。主院分前后兩進，第二進是依山而建的二層小樓，院子里還有一處葫蘆形的池塘，中間架了座石橋，故得名雙泉院。而跨院就是一間普通的小院了，只有一進三間房，是給那些貴客體面的隨從們住的。
小六回來，說是帶了一船的貨，卻不知道究竟價值幾何。主院和跨院都打掃出來，也好有個進退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