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與眾不同的農莊
伍二輝的效率很高，到了下午便派人來送信，說約了明天卯正時分在南駿門集合。
找伍二輝買狗的人名白勝東，自稱是蓉城人，但伍二輝也是去過蓉城的，玉錦兮更是走南闖北的人，在城門口匯合之后一聽此人的口音，便知此人必然不是純粹的蓉城人。
兩個人也不說破，只當從來不知道蓉城當?shù)胤窖允侨绾蔚?，玉錦兮乘坐的騾車在前引路，白勝東的馬車在后緊跟，晃晃悠悠走了一個多時辰，玉錦兮方才停下騾車，說到了。
趕車的青山把凳子放在車旁，玉錦兮抱著珍姐兒下了車。
伍二輝一愣：“六弟怎么把侄女也帶出來了？”
玉錦兮笑道：“小女還沒來過莊子上，鬧著要來。不過是坐車罷了，便帶她來了?！?p> 哄著珍姐兒叫人，珍姐兒靦腆地喊了聲伯父，便重新把頭趴在玉錦兮肩上。
玉錦兮道歉：“小女怕生，失禮了?！?p> 白勝東擺手：“哪里，哪里，只是我們也沒準備給賢侄女的見面禮，是我們失禮才是?！?p> 玉錦兮笑道：“也是我孟浪了?！?p> 幾句客氣話說完，玉錦兮便對青山道：“帶著這位小哥去把車卸了，然后跟齊清全說一聲，讓他到山下竹林旁等著。”
青山領命去了，玉錦兮這邊抱著孩子帶客人慢慢地沿著農莊的小路前行，對客人道：“大路稍遠些，這邊小路近些不說，景致也好，咱們不妨慢慢走著。”
伍二輝和白勝東客隨主便，見小路兩邊的水田之中，稻秧已有尺把高。伍二輝不懂農事，白勝東卻是懂得的，不由奇怪地問道：“六少爺這稻子長得倒快?！?p> 伍二輝看了看：“咦？是比咱們在路上看到的高一些。”
玉錦兮解釋道：“這是我在交趾帶來的占城稻，長得要比咱們這里的稻子快一些，江南那邊早有種植，只是沒傳到咱們這邊來罷了。”
再往前走，便是旱地，只見地里種了許多高粱，只是要粗壯許多。白勝東又道：“六少爺種的是矮高粱么？”
玉錦兮搖頭：“不是，是玉米。此物也是海外異種，我也是第一年試種，還不知收成如何?！?p> 白勝東早知這位玉六少爺有過出海的經歷，見他在農莊中種了這些海外的作物，心中便是一動。再往前行走，見地中堆起高壟來，壟上種了不知名的作物，便問：“這也是海外異種？”
玉錦兮看了看：“哦，此為土豆。”
珍姐兒卻是知道土豆的，昨天剛吃了薯條，立刻道：“要吃?！?p> 玉錦兮笑道：“這個還沒熟呢，等熟了再吃?！?p> 珍姐兒眨巴眨巴大眼睛，溜下地來，便要去地里扒土豆。
玉錦兮急忙把她抱起來，笑道：“你個小東西，如今還沒長出來呢?！?p> 伍二輝哈哈大笑：“我這侄女有意思?！?p> “不過是淘氣罷了。”玉錦兮謙虛了一句，指著前頭的小山頭道：“平日那些狗便在那里勞作，咱們在那里等著便是了?！?p> 白勝東奇道：“狗也能勞作？”
玉錦兮笑：“我在山下竹林里養(yǎng)了些雞，平日便由這些狗看著?！?p> 白勝東卻看到了那些平整的梯田，遙遙指著道：“不知六少爺在那里又種了些什么？”
玉錦兮看過去：“哦，那山土十分貧瘠，只能種些牧草養(yǎng)些牲畜。”
“種草？！”白勝東和伍二輝異口同聲地道，均拿你不要把我當傻子的目光看著玉錦兮。
玉錦兮解釋道：“的確是草，主要是普通的紫花苜蓿。還有其他一些品種，隨意灑了些草籽，尚不知在蜀中能否種植。”
“你連草籽都帶來了？”伍二輝不解地問。
玉錦兮點頭：“主要是小弟帶回來幾頭當?shù)氐纳螅沩樖謳Я诵┊數(shù)氐牟葑?。?p> 好吧，反正是你自己受累，旁觀者就不必多說什么了。
說話間，便已經到達竹林，幾條大狗聽到了動靜，正搖著尾巴奔跑過來，后面是緊跟不舍的齊清全。
玉錦兮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般，挨著摸狗頭，還把珍姐兒介紹給它們。幾條狼狗嗅了嗅珍姐兒，對她也搖起了尾巴。
白勝東的眼睛都直了：“這般通人性？”
玉錦兮道：“不過是小女身上沾染了我的氣息罷了?！?p> 齊清全已經來到眼前，對玉錦兮施禮道：“少爺?！?p> 他是順子的大哥，順子家都是佃戶，知道玉錦兮買了農莊之后，便懇求要跟隨六少爺。玉錦兮正是缺人手的時候，便把這一家子都接收了，還給他們拿了錢在村邊蓋了個院子，把玉米交給了他們家種，并言明過一陣子會交給他們另一種作物，等玉米收了便可種下去。齊家因此對玉錦兮感恩戴德，不僅對田地十分上心不說，還承擔了其他一些工作，比如說養(yǎng)狗放牧。
齊清全就是專門負責養(yǎng)狗放牧的人，他家住在村邊有一個好處，空閑的地方比較多，玉錦兮干脆把雞舍也放在了此處，每天讓幾條狗趕著去竹林里活動一二，順便給竹林除蟲。
玉錦兮點頭：“這位白老爺，是來看咱們家狗的。除了這幾條，別的可在山上？”
齊清全稟告道：“正是，大駿它們在山坡上看著那幾頭奶牛和馴鹿呢?！?p> 玉錦兮便拍拍身邊大狗的頭，讓它們繼續(xù)干活兒去。白勝東見那幾條狗甚是盡職盡責，有雞離雞群稍遠一些，便去吠上幾聲，把那雞重新趕回群里才罷休，不覺嘖嘖稱奇。
“它不咬雞么？”
“自家的雞自然是不咬的。”玉錦兮道，言下之意是別人家的雞就不好說了。
白勝東：“它怎么知道是自家雞的？”
玉錦兮笑：“若論對這些雞的熟悉程度來，怕是人也不如它們?！?p> 竹林里傳來幾聲狗叫，齊清全驚喜道：“定是又捉到了竹鼠。”
果然不到片刻，便見其中一條嘴里叼了一只碩大的竹鼠，洋洋得意地過來顯擺。
玉錦兮笑道：“給你們了?！?p> 幾條狗這才湊上去，把那竹鼠分食殆盡。
白勝東嘆道：“好狗，好狗！”
玉錦兮邁步往前：“莊子里只有田鼠、竹鼠和野兔這種小型獵物，實在不夠它們施展的。當年我?guī)е鼈冊诮恢旱拿芰掷?，曾經捕過一條巨蟒，幾十條貓狗一起飽餐一頓，那才叫有意思?！?p> 又去見了正在放牛牧鹿的幾條，白勝東見那牛和耕牛大不相同，后背筆直，腹部碩大，不由問道：“這便是奶牛？”
玉錦兮點頭：“正是，不過只有這幾頭，所產牛奶不多，也僅夠自家食用罷了。”
幾乎所有的牛奶都被做成了奶酪，齊清全的渾家特意去跟行舟綠水學了，如今已非常熟練。
空間里還有兩頭小馴鹿，珍姐兒是認識的，還把其中一只當成了坐騎，便伸著小手指頭指著那些馴鹿道：“麥麥。”
玉錦兮溫聲道：“這不是麥麥，這是麥麥的爹娘?！?p> 麥麥是珍姐兒那頭馴鹿的名字，是因為那頭馴鹿甚是喜歡吃空間里種植的黑麥草。珍姐兒在玉錦兮的誘導之下，給它起了麥麥這個名字。至于另外一只公的，因為不理睬珍姐兒，就被她給無視掉了。
伍二輝看著那些頂著碩大鹿角的馴鹿嘆道：“好家伙，這角夠大的。這鹿產鹿茸嗎？”
玉錦兮搖頭：“品質太差，不能藥用。這鹿倒是有把子力氣，可以馱物，也可以食用。”
伍二輝覺得這樣就夠了：“這個頭多大啊，一只能頂好幾只了吧？”
玉錦兮笑：“還沒宰殺過呢，總要等入了冬。”
鹿肉屬于純陽之物，人們一般冬天方食，尤其是下了雪之后，一邊賞雪一邊架了爐架烤來食用，向來是許多孩子們的心頭所好。
珍姐兒卻不高興了，捧著玉錦兮的臉道：“不殺麥麥。”
玉錦兮哄她：“不殺麥麥，麥麥是珍姐兒的對不對？”
珍姐兒便重重地點頭，把大家都逗笑了。
白勝東推測：“麥麥也是一頭鹿？”
玉錦兮笑道：“正是，此鹿名為馴鹿，十分溫順，我便給小女留了一只小的當馬騎?！?p> 看過了農莊里的物產，白勝東就提出來要去看小狗。
玉錦兮搖頭：“那些小狗要精心照料，卻不在此處養(yǎng)著，白兄若是想買，給兄弟個地址，小弟送上門去便是?！?p> 白勝東警惕地問：“可是這樣的狼狗？”
玉錦兮：“那是自然，都是這些狼狗的后代，斷奶之后便要集中養(yǎng)于一處，由小弟專門訓練。伍哥的那兩條，也是如此?！?p> 白勝東便不多說了，卻又問玉米、土豆等物的種植。
玉錦兮便知此人定然是個地主，她本來就是打算把這些農作物在大月推廣種植，便毫不藏私地把這兩種作物的產量和習性說了，只是在涉及種植方式上藏了一手，說自己也是頭一年種植，尚不熟悉。
即便如此，也足夠吸引白勝東了。
他便道：“不知這兩種作物何時成熟？”
玉錦兮算了算時間：“不太好說，六月總該熟了，還可以種下一茬莊稼?！?p> 白勝東便道：“那我六月再來，六少爺務必給在下留些種子?！?p> 玉錦兮笑道：“好說，好說，這個是自然的?！?p> 她原本是打算借林德田的手推廣這幾樣農作物的，可是航海圖交到了京城，若林德田在奏章上提及她，這個時候也該有官府的人上門求證航海圖的真假了?？善駷橹?，沒有一個人來找她，銅慶城里也沒有聽到絲毫欽差的動靜，玉錦兮便知道，林德田在上奏的時候，壓根兒就沒提她這個提供者，而是自己把功勞給占了。
航海圖是如此，那玉米土豆等農作物的推廣定然也是如此。玉錦兮對這些農作物有自己的打算，林德田既然靠不住，那就別怪她另尋他人了。既然這個白勝東能和蜀王搭上線，倒不妨從蜀王那邊下手。至于白勝東會不會把她扔下，呵呵，這個她可不怕。
一種新型農作物的推廣，是件極其困難的事情。她一個農業(yè)大學出身的，還要考慮當?shù)貧夂颉⑼寥?、種子質量等各種因素，像白勝東這樣的土著，是不可能達到她的產量的。
她還擔心白勝東不隱瞞呢，到時候把產量吹噓出去卻沒有達到，那才是她出手的時候呢。
銅慶這個地方太宜居了，人在其中住久了，不免產生懈怠之感。她來此時空的目標就兩個：掙錢，充實空間。如今兩個目標都已達到，空間只等那些植物生長起來就是，掙錢更是容易。就連主線任務，也是針對玉家的。若她再不給自己定個目標，她覺得自己就要沉淪下去了。
若就這么沉迷于舒適的生活不能自拔，那她的任務什么時候才能完成？
對于這個獲得玉家家主信任的主線任務，玉錦兮曾經設計了初步方案，但在看到玉老太爺?shù)男惺嘛L格之后，把原本的方案推翻了。
玉老太爺太強勢了，控制欲太強了。
她給玉家的貨物不但不讓她參與，就連賣得的一萬多兩銀子，獲得的也不過就是兩成的紅利，連家主候選人的成績也因為逾期而被取消?？梢娫谟窭咸珷斣镜囊?guī)劃里。她這個出身庶房的外室子，壓根兒就沒在他的考慮名單上。
而且她嚴重懷疑所謂的家主候選人選拔，不過就是老太爺為了搪塞兒子們的紛爭而隨便找的一個幌子，沒見如今玉家的實際掌控權，已經移交給了大老爺大半嗎？
所以她需要另外的方案。經過幾次或明或暗的與老太爺?shù)妮^量之后，玉錦兮找到了最適合自己的方法：爭取在玉家更大的發(fā)言權。
而要想獲得發(fā)言權，就需要她表現(xiàn)出更大的能力，這種能力還不是別人能夠在短時間內擁有的。
航海圖是其中一項，只是所托非人，林德田此人太過貪心。
農作物便是第二項，這項也是她把握最大的一項。
她把握最大的其實是各國語言的翻譯，這個都不用她費腦子，石碑就能替她辦了。
可這一項，需要有人舉薦。
林德田既然不想當這個舉薦人，那就試試看蜀王好了。而要賣給白勝東的狗和種子，便是敲開蜀王府門的兩塊敲門磚。
活了兩百多年，還要受人掣肘什么的，其實挺郁悶的。
玉錦兮在心底都不知道嘆了多少回氣了，既然是不得不做的事情，那就在過程中找些快樂吧，比如說——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