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一見如故
不知道為什么，一提起建玻璃作坊來，玉錦兮總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就好像在她以前的歲月里，曾經(jīng)和人細(xì)細(xì)地討論過這個事情，甚至還有可能參與到建設(shè)玻璃作坊的過程中。
可細(xì)細(xì)想來，卻毫無印象。
現(xiàn)代社會的時候自然不可能會去建什么玻璃作坊，那就只能是在大夏朝的事情了?？赡菚r候她可是地地道道的文科生，對于玻璃這種東西一竅不通，又怎么可能會去做這件事情呢？那時候空間的移動功能還沒開發(fā)出來呢。
對于想不明白的事情，玉錦兮向來不糾結(jié)，很快就把這件事情拋之腦后。在歐羅巴偷學(xué)制造玻璃技藝的時候，她也曾經(jīng)有過這種錯覺，定然是又出現(xiàn)錯覺了。
不過說歸說，玻璃的市場前景太過宏大，她如今一個小小的七品官是絕對無法掌控的。李海寶說的對，這事兒只能皇家去辦。她這個提供技術(shù)的能不能在其中分得一杯羹都不好說。
實際上若不是遇到李海寶，她早就把這件事情給忘記了。也許等郭明興守完孝再回來的時候，可以把他也帶上，反正戶部尚書他已經(jīng)沒有份兒了，侍郎的位子也被別人占了，在工部謀個差事，也不是不可以的嘛！
相比較一見如故的李海寶以及上司伍人華，她還是更信任郭家一些。
而且李海寶這個人吧，一門心思地想著出海，他還想著要把玉錦兮繪制出來的航海路線都走個遍呢。
還有民間的那些巨賈們，以及在本次航海中獲得巨大收益的勛貴們，就算是李海寶有收山的想法，眾人也會推動航海這件事情繼續(xù)運轉(zhuǎn)下去的。
這也是玉錦兮的最終目的，大航海時代，大月人怎么可以缺席？！
接下來的日子，玉錦兮與李海寶的接觸越來越多，因為李海寶發(fā)現(xiàn)，這個年輕人身上，有太多值得探索的東西了。
比如說她提到的氣候帶，若不是親自經(jīng)歷過，李海寶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的。不過既然他自己親自體驗過熱帶的終年高溫，也就不難接受有的地方和大月季節(jié)相反了。
還有那些稀罕作物，玉錦兮給他看了馬鈴薯和紅薯，的確是他在海外帶回來的東西。說起戶部把留種的兩種作物給弄爛了的事情，兩個人還對作物儲存進(jìn)行了一番研究。
李海寶是把那些東西埋在干燥的沙土里帶回來的，玉錦兮則提供了農(nóng)戶家可以越冬儲存的法子：地窖。
倆人就在蕃育署的院子里挖起了地窖，好在這倆還不是太過不靠譜，地窖是挖在飯?zhí)盟谥氐脑鹤永锏摹?p> 蕃育署眾人在李海寶剛剛上門的時候簡直如履薄冰，這位可不是一般人，這位是內(nèi)宮監(jiān)的首領(lǐng)太監(jiān)，正四品。就是官職比他高的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見了他，也得恭恭敬敬喊一聲叔。
最要緊的是，這位還是個守備將軍，手握兵權(quán)的！
這么一尊大佛居然到他們小小的蕃育署來了？！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然后令他們更加難以相信的事情發(fā)生了，他們的典署大人，居然跟人家平輩論交，相處得那叫一個隨意自在，若不看年齡，倒像是做了一輩子的好朋友一般！
眾人默默地給他們的典署大人豎起大拇指，玉大人真厲害！
玉錦兮還請李海寶喝咖啡，自己親自磨了咖啡豆，拿紅泥小火爐煮了，配上鮮奶和砂糖，自己的那一杯卻不放糖只放奶。
李海寶勇敢地嘗試了一番，覺得味道雖然頗怪，但也不是不能接受。聽玉錦兮說是從歐羅巴弄來的，又聽了她在歐羅巴和愛默生家族打交道的經(jīng)歷，不由哈哈大笑。
不過在聽到愛默生家族的航海歷史之后，沉默了許久，到最后才道：“我大月定不可落在人后！”
玉錦兮拿葡萄酒出來敬他，臨走的時候還送給了他兩壇子。
到了土豆和地瓜成熟的時候，不但李海寶來了，伍人華也來了，就連已經(jīng)成為戶部尚書的榮世廣居然也不請自來。
據(jù)說太子也想來，但功課正緊，只好拜托李海寶一定要幫他看看畝產(chǎn)有多少。
農(nóng)戶們在玉錦兮的指導(dǎo)下小心翼翼地用手扒開土層，看著如成人兩個拳頭般大小的塊莖喜極而泣。
玉錦兮拿了一柄三齒耙子在離植株根部不遠(yuǎn)的地方翻起土來，一下子便將整個植株暴露于外，碩大肥壯的紅薯展露于眾人面前，惹得榮世廣羨慕不已。
戶部儲存的馬鈴薯和紅薯都爛掉了，今年只能種了玉米，產(chǎn)量也十分不樂觀。聽說蕃育署這邊種了馬鈴薯和紅薯，他也顧不得這是別人的地盤兒，親自帶著戶部試驗田的幾個人過來觀摩。
其中有一個喃喃地道：“好像比我們?nèi)ツ攴N的還要大些，這不可能?。 ?p> 去年那一塊田地里就種了一茬紅薯，這里卻是兩茬，按說應(yīng)該這邊的產(chǎn)量更低些才對啊。
農(nóng)田的主人已經(jīng)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了，在原地哆嗦了片刻，突然跪下沖著玉錦兮磕起頭來。
玉錦兮急忙把他扶起來，對這個世界的老百姓動不動就對官員磕頭的習(xí)慣十分無語。
接下來的活兒就不用玉錦兮動手了，只需要對收獲進(jìn)行實時指導(dǎo)便是。農(nóng)戶家里人不少，還來了好幾個親戚，學(xué)著玉錦兮的樣子齊上陣，無數(shù)胖嘟嘟的紅薯便得意地露在陽光之下，看著就讓人喜歡。
紅薯不能在地里過夜，以免被凍傷。玉錦兮仔細(xì)翻撿著紅薯，挑出被意外損傷的、個別有蟲眼兒的單獨放在一邊，跟農(nóng)戶說明，這些紅薯不要放到地窖里，而是要及時吃掉。
農(nóng)戶點頭如搗蒜，從那好的里頭挑了個頭大的裝了滿滿一筐，非要送給玉錦兮不可。
玉錦兮笑著接受了他的好意，還跟他說了半天下地窖時的安全問題。
柴鳳昌在一旁聽得十分認(rèn)真仔細(xì)，作為一個緊跟上官腳步的下屬，他今年就在蕃育署分給自己的那片地里種了馬鈴薯和紅薯。
一壟收獲完畢之后，大家開始七手八腳地進(jìn)行稱重，然后乘以一畝地的壟數(shù)，便能估算出畝產(chǎn)來。結(jié)果令人十分驚喜，紅薯的畝產(chǎn)達(dá)到了三千多斤。
這下農(nóng)戶全家都跪下去沖玉錦兮磕頭了，她受寵若驚地扶起了他們，這家子怎么這么愛磕頭??？光說請起都不成。
榮世廣羨慕地看著手忙腳亂的玉錦兮，這種被人發(fā)自肺腑地愛戴，感覺實在太好了。
收獲季節(jié)持續(xù)了三天，這三天榮世廣天天都不落，目睹了所有農(nóng)田收獲馬鈴薯和紅薯的過程，馬鈴薯的畝產(chǎn)略低一些，但也能達(dá)到兩千多斤。對于畝產(chǎn)只有三百多斤的小麥來說，已經(jīng)是十分可觀的了。
玉錦兮對于這個結(jié)果卻不滿意，尤其是農(nóng)戶要接著種小麥的時候，她直接給提供了種子，而且還是泡好了的。
榮世廣這三天起早貪黑地往城外趕十分辛苦，正暗自慶幸明天終于可以不用來了，就聽到她說農(nóng)戶如今的小麥種子不好，種植技術(shù)也不成，明兒她給提供優(yōu)良麥種，還要現(xiàn)場指導(dǎo)。
得，他只好去上林苑監(jiān)找姜耀祥求助去了，實在跑不動了，求收留。
李海寶比他強多了，人家從一開始就是住在伍人華這里的。白天和新朋友討論航海事宜、品嘗新奇糕點、觀摩新作物收獲，晚上有老朋友談天說地追憶往昔，這日子過得十分滋潤。
伍人華被他耳提面命：“玉錦兮是個有大才的，在你這地方怕是待不了多久了，你可得抓緊了時間?！?p> 伍人華：“哦，他還教過我們怎么種苜蓿和黑豆呢。”
李海寶指著他氣不打一處來：“你個糊涂的，他會的東西多著呢，就這兩樣怎么夠？那馬鈴薯、紅薯，還有戶部那幫笨蛋種不好的玉米，你就不知道在你南苑種一種？你這兒多少地?。?！端著金飯碗要飯吃，笨死你算了！”
伍人華被他罵慣了，也不惱，海寶哥比他心眼兒多，他聽話準(zhǔn)沒錯。
打玉錦兮主意的可不止他們倆，還有賴著不走的榮世廣，他舒服地歪在姜耀祥特地給他收拾出來的房間塌上，跟姜耀祥也做了如上建議。
馬鈴薯和紅薯已經(jīng)被玉錦兮直接推廣到農(nóng)戶，他們是沒辦法了?？赡怯衩兹羰敲髂赀€那么賴巴巴的，那可就太丟人了。
而且吧，誰說玉錦兮明年就不會在農(nóng)戶中進(jìn)行玉米種植的推廣呢？
鑒于以前雙方曾經(jīng)有過不愉快的經(jīng)歷，榮世廣覺得，這件事情是極有可能的。玉錦兮那個人吧，說他寬容也好高傲也罷，總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態(tài)度，若是別人不惹到他頭上，他是不會招惹別人的?？梢侨堑剿耍绕溥€是故意的情況下，那他可就不會手軟了，誰的面子都不顧，什么規(guī)矩都不守，直接給你來個狠的。雖然傷害性不大，侮辱性卻極強。
想想自己折在他手里的接連兩任珩興會會長，現(xiàn)在都不敢輕易出門，生怕被人想起以往的經(jīng)歷來笑話了去。
不過話又說回來，玉錦兮這個人，還是挺大度的。他好像從來不講究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那一套，基本上都是當(dāng)場報復(fù)回去，連夜都不過?？梢菍Ψ骄痛耸帐?，他也不再找后賬。就從這一點上講，還是個可敬的對手。
可惜他們這邊早沒意識到這一點，瞧瞧郭家，這兩年光在玉萃齋的分紅就可以養(yǎng)活一大家子了，太讓人眼紅了。
不成，這個人必須爭取過來。
到了第二天，榮世廣便捶著酸疼的腰，強忍著起了床。幸虧南苑獵場跟那幾塊地緊挨著，要不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捱到地里去。
他又跟了玉錦兮一天，看他跟農(nóng)戶解釋為什么要泡麥種，怎么泡麥種，要如何深耕土地，要如何施基肥，壟寬多少，一畝地要多少麥種等等等等，恨不得把每句話都記下來。
怪不得好多人都說他精于稼穡之術(shù)，這不是一般的精通?。?p> 玉錦兮對于這個榮世廣也有了改觀，不管以前這家伙做了什么，能以正二品高官之身，四天來寸步不離地跟著她學(xué)習(xí)稼穡之道，已經(jīng)算是十分難得了。
看在他如此敬業(yè)的份兒上，她就默許他跟著好了。
李海寶也一直跟著，不過他更多的是看熱鬧，順便觀察玉錦兮。
等秋收季節(jié)終于過去，眾人都長出了一口氣。冬天要來了，可以歇歇了。
江成達(dá)跑來找玉錦兮要馬鈴薯和紅薯的種塊，說是要在南苑獵場的地里種一種。對了，玉米你還有的吧？那個能不能種啊？
玉錦兮正在自己的值房里和李海寶聊天呢，見他如此問，好奇地道：“你們的草料又不夠了？”
江成達(dá)：“夠，足夠了。玉大人你不是說那玉米桿兒也能當(dāng)飼料么？我們就是想種種。”
玉錦兮糾正道：“不止玉米桿兒，還有玉米粒，那東西也可以直接拿來喂牲口，跟豆子一樣?！?p> “對，對，就是這樣?！?p> 玉錦兮如今對于新作物的推廣興趣正濃：“成啊，那等收了麥子，你留出幾畝地來，我給你留著種子。”
“幾畝地是不是少了點兒？咱們地方大，我多開幾畝出來?！?p> 玉錦兮笑：“你就是開了也沒用，我這兒的種子不多，土豆和地瓜還好說，玉米只能給你兩畝地的種子。”
“?。坎艃僧€??？玉大人您多給點兒，多給點兒。李大人您也幫著下官說說話，玉大人肯定給您面子。”
李海寶笑了：“成，本官就幫你說說話?！?p> 玉錦兮也笑：“好，看在李大人的面子上，再給你兩畝地的?！?p> 四畝地也不少了，只要種了頭一年，就能有幾十畝地的種子了，江成達(dá)很歡喜地走了。臨走之前玉錦兮還送了他幾棵大白菜和幾根蘿卜，說是回去讓他嘗鮮的。
李海寶指著他笑道：“莫怪本官沒提醒你，莫要都一股腦兒都吃了，留下兩棵做種子?！?p> 玉錦兮道：“也不用整棵都留著，連根兒留下三寸長就夠，到了春暖花開的時候種下就成?！?p> 江成達(dá)立刻明白了，這是好品種！
他樂顛顛地馱著白菜蘿卜回去找伍人華請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