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衡量

　　李海寶和郭明生今天是約好了一起來的，李海寶是個行動派，腦子里剛把玉錦兮的情況消化掉，轉頭就去找了光熹帝，斟酌著把玉錦兮的本事說了，怕把他的爺給嚇著，沒敢說的太玄乎，但大概的意思卻是表達清楚了。

　　光熹帝考慮的東西肯定要比他多得多，跟李海寶細細地說了一個時辰，又把幾個閣老、尤其是跟玉錦兮稍微熟悉的鄭相召來細細地說了兩個時辰，到最后得出一個結論：盛世方有異人來。

　　鄭相是這么理解的：就跟那些白鹿白虎的吉兆一樣，玉錦兮這樣的異人，定是來共襄盛舉的。

　　李相則認為：這是陛下誠心感動了上天，所以上天才派了這樣一個人來入世協(xié)助的，否則怎么會拿到那么精細的航海圖呢？很顯然不是一般人能弄到的嘛，必須是神仙之能才能做到。

　　魏相難得地沒有站在對立面，因為榮世廣曾經(jīng)跟他說過珩興會連續(xù)兩任會長在玉錦兮手里栽了的事情。這樣的異人，是絕對不能得罪的。他或許不能把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但是解決一兩個人的性命還是很容易的。

　　在光熹帝問到他頭上的時候，魏相就提出了自己的意見：雖然不知道玉錦兮此人的師門究竟是個什么樣的師門，這人入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從目前來看，此人做的事情大多是利國利民的，并沒有明顯的劣跡傳出。那么此次救災之事，倒不妨利用一下他的力量。再說了，抗災是件大事，也不可能讓玉錦兮一個人單獨處理，他只不過是個協(xié)助，參與進來完全沒問題。

　　宋相表示同意魏相的觀點。

　　至于掌管刑部的中間派齊相，更加不會有反對意見。

　　成了，這事兒就這么定了。

　　太子全程旁聽，也給出了自己的意見：玉錦兮跟郭明生、李海寶的私交關系一直不錯，既然不得不用此人，不妨把這倆人也派了出去，就算是看在朋友的面子上，玉錦兮應該也會盡心盡力。

　　光熹帝覺得這個建議特別貼心，立刻做出決定：那就讓李海寶負責總攬此事，郭明生也加入進來，至于玉錦兮嘛，這樣的異人怕是脾氣有些古怪，還是讓那兩人去探探口風，看看他想要個什么職位好了。

　　魏相提出補充建議：救災不是小事，錢糧布帛之類都是要由戶部監(jiān)管的，還是應該再派一個戶部的官員才好。

　　玉錦兮的身份本事又不易大肆宣揚，這個戶部的官員還不能是一般的官員，最好是穩(wěn)重的高官，免得到時候沒有職權做起事來畏手畏腳不說，還容易被玉錦兮的神仙手段給吸引了去，成了玉錦兮的足下之臣。

　　綜合以上因素，魏相提出一個戶部的人選來，那就是戶部尚書榮世廣。

　　鄭相的眉頭皺了皺，但魏相那邊在自己這一方提出同意意見時沒反對，這就算是做了妥協(xié)，那人家提出要戶部尚書跟隨，自己這一方也該退讓一步。

　　在內(nèi)閣兩派人默契地各退一步的情況下，共同賑災的人選就定了下來，李海寶是作為皇帝的代表去監(jiān)工的，郭明生是作為太子的人去觀摩學習的，至于榮世廣，反而變成了做決策的。

　　鄭相和李相默默地交換了一下目光，這個魏相果然老奸巨猾，居然將這個功勞不動聲色地搶到了手，這政事處理的爐火純青，果然不愧是首輔??！

　　李海寶三人接了內(nèi)閣的命令，各自去做準備。其中李海寶和郭明生要干的首要事情，就是到玉錦兮這里來探口風。

　　他們倆跟玉錦兮關系都不錯，知道她的脾性，直接就來了個開門見山。

　　李海寶問：“牧哲，你最遠能從什么地方運糧？”

　　玉錦兮回答：“理論上講，只要是這世上的地方，哪里都可以，不過就是花費時間多少罷了?！?p>　　“若是一天之內(nèi)呢？”

　　玉錦兮想了想：“一天之內(nèi)啊，從京城出發(fā)，方圓千里，均能打個來回。”

　　李海寶倒吸了一口涼氣，還是郭明生因為有切身體會，比較淡定地接受了這個回答，還有心情給李海寶說了說當年他跟著玉錦兮從沃難關回來的經(jīng)歷。

　　李海寶沉吟道：“既然如此，那就不成問題了?！?p>　　玉錦兮道：“不過既然是賑災，那就要帶些糧食之類的物資。收取這些物資也是要些時間的，人也是?！?p>　　郭明生補充道：“對，當年牧哲兄帶著人夜襲韃子大營的時候，的確花費些時辰，運糧草也是。”

　　李海寶問道：“比起民伕來如何？”

　　郭明生：“那可就快多了，嗯，牧哲兄一個人能抵得上一千人？”

　　玉錦兮想了想：“差不多吧？沒試驗過，不好說?！?p>　　郭明生搖頭：“不止，路上才是大頭，一千民伕消耗甚巨。路越遠，消耗越大?！?p>　　李海寶見玉錦兮不太懂，便解釋道：“一般運輸糧草，都是層層運輸。將各糧倉按距離遠近排了順序，離得最近的糧倉運到災地去，次近的糧倉運到最近的那個糧倉去，如此一個接著一個，方能減輕消耗。但如此以來，所動用的人力物力非同小可。所以內(nèi)閣想知道你能最遠從是什么地方調(diào)運糧草，這樣就能最大限度降低消耗了?！?p>　　玉錦兮懂了，不由嘆道：“看來內(nèi)閣還是很能干的?！?p>　　她就說嘛，如今的內(nèi)閣還是很會處理政事的。

　　郭明生是個干脆的性子，直接道：“牧哲兄，這事兒反正你也跑不了了，干脆跟我們一起去內(nèi)閣跑一趟吧，省得我們傳來傳去，把話傳錯了?！?p>　　這倒也是個主意，玉錦兮問道：“我一個最低品的，能進內(nèi)閣么？”

　　郭明生捂額興嘆：“牧哲兄啊，你可真是我親哥。誰敢拿你當最低品的小官對待啊？！”

　　李海寶也道：“牧哲不必有此顧慮，我看內(nèi)閣那些閣老，巴不得一個個把你直接當女婿搶回家的。還是你聰明，早早地放出不成親的口風去，否則定沒有了清凈?！?p>　　郭明生好奇地問：“真的??？誰想給牧哲兄提親??？”

　　玉錦兮拍了拍他的腦門：“閑事莫管?！?p>　　郭明生悻悻地縮了縮，不讓問就不問。

　　玉錦兮對于他的提議倒是同意了，郭明生說的有理，這么傳來傳去的，的確容易傳錯了。她既然想要冒一次險，試試看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對于她的容忍度有多高，就不能畏縮后退，免得讓自己老遮掩著過日子。

　　為了讓李海寶有第一手經(jīng)驗，她直接帶了兩個人，借助空間飛了過去，只是內(nèi)閣在紫禁城里頭，她是不能直接進入的，到底還是在臨近的地方找了一條偏僻的胡同現(xiàn)了身。

　　李海寶和郭明生身上都是有懷表的，看看時間不過一分鐘，居然就到了紫禁城之外，不由嘆服。

　　李海寶還有心情去回憶：“嗯，除了莫名其妙失去知覺之外，沒別的毛病?！?p>　　郭明生提醒他：“李大人，您就當睡了一覺好了?！?p>　　在這方面，郭明生有充分的經(jīng)驗，李海寶點點頭，又問：“怎么不能直接進內(nèi)閣么？”

　　玉錦兮決定實話實說，免得紫禁城里的人疑神疑鬼：“紫禁城有神佛庇佑，我是無法直接進入的?！?p>　　李海寶的眼睛立刻就亮了，在三人之間，他是最為擁護光熹帝的一個：“這么說，我大月國運正隆？”

　　玉錦兮這幾天沒少在家考慮這件事，立刻回答：“否則我?guī)熼T為何派我出山襄助？”

　　李海寶感嘆不已，對玉錦兮說的這個答案滿意極了。

　　就連深知玉錦兮為人的郭明生，也不好說玉錦兮的回答是否真實。三個人安步當車往紫禁城里走，郭明生小聲問玉錦兮：“牧哲兄，你師門的山門到底在哪兒啊？我能去拜師不？要是我去不了，我兒子也行啊！”

　　玉錦兮卻問：“你有兒子了？”

　　郭明生：“呃，還在他娘肚子里呢?！?p>　　玉錦兮直接潑了一瓢冷水過去：“別想了，你自然是不行的，你兒子也不行，女兒也不行。我?guī)熼T根本就沒在這個世間！”

　　這個郭明生對她的異能一直耿耿于懷，這都多少回了，一直還沒死心呢！

　　不在這個世間？！

　　這個答案雖然是真相，但太過匪夷所思，郭明生不住地問：“真的嗎？怎么以前沒聽你說起？”

　　玉錦兮無語，直接塞了一顆大杏在他嘴里，立刻酸得他將一張臉皺成了包子。

　　郭明生吐出來，呸呸地控訴：“牧哲兄你是故意的，好歹給我拿個熟了的啊！”

　　玉錦兮就換了顆楊梅，熟的確是熟的，可是味道也甜不到哪里去。

　　郭明生卻樂滋滋地把那楊梅吃了，還道：“這個好，酸中帶甜，還有么？”

　　玉錦兮嘆氣：“有，一會兒給你拿一籃子。”

　　李海寶失笑，有他和郭明生陪著，值守的官兵根本就沒有檢查玉錦兮的身份，恭恭敬敬地放了他們進去。

　　玉錦兮快速進入空間，一眨眼的功夫，就在數(shù)十米之外重新出現(xiàn)。

　　郭明生眨眨眼，不解地道：“牧哲兄你干什么呢？”

　　玉錦兮漫不經(jīng)心地道：“我做個試驗。”

　　看來在紫禁城內(nèi)，空間還是可以使用的，只是在宮墻處被攔截罷了。就是不知道她下回再飛進來的時候會不會被阻攔，若是這個通行許可跟出境一般是永久性的就好了。

　　進紫禁城的人無不垂首束手，嚴絲合縫地守著規(guī)矩，不敢多走一步，也不敢偏一下頭，哪里如她這般，居然還敢做個試驗？！

　　李海寶不由贊道：“這樣，便有個世外高人的樣子了。”

　　郭明生卻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你不是來過嗎？怎么還要做什么試驗？”

　　玉錦兮遺憾地道：“上回忘了。最近我這腦子也不知道怎么的，糊里糊涂的竟干些蠢事?！?p>　　李海寶低聲地笑了起來：“沒錯，連陛下你都敢糊弄，是夠糊涂的！”

　　郭明生便也貢獻了一個玉錦兮的糊涂事：“珍姐兒才多大？牧哲兄前些日子還準備給閨女打家具準備嫁妝呢！”

　　李海寶哈哈大笑起來：“我就說嘛，這些內(nèi)宅的事情就該讓女子們管。你真的不能娶妻？”

　　竟是沒有放棄給玉錦兮保媒的樣子，玉錦兮急忙拒絕：“不能，真不能。若是能的話，我早就娶了，何必等到現(xiàn)在？！”

　　心中暗自慶幸珍姐兒沒跟來，否則定要在自己最近所干的蠢事列表中再加上一筆。

　　果真是生于憂患死于安樂么？最近沒有了公務在身，她無事一身輕，整天帶著閨女上山下海地瘋玩兒，連要到紫禁城來試驗一下空間性能都給忘記了。

　　可不能這么無所事事下去了，適當?shù)膴蕵房梢苑潘尚那?，過度的娛樂就是放縱自己浪費生命了。

　　內(nèi)閣所在的文淵閣在文華殿后，離東華門不遠?？上в皴\兮是個沒來過的，出來的地方是在紫禁城北邊，三個人只好從神武門進去。若不是李海寶和郭明生身份特殊，三個人就這么大咧咧地在紫禁城穿門過戶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事情。不過就算是李海寶和郭明生是個在紫禁城里工作的，李海寶又是個前朝后殿都能去得的人，也不好在紫禁城里大聲喧嘩。說笑幾句之后，三個人都收斂了情緒，只在拐彎之處低聲交代玉錦兮一聲，其余的時候便都盡量保持沉默。

　　玉錦兮一路走一路想了過去，一會兒見到內(nèi)閣那些大佬，她該如何表現(xiàn)呢？是高調(diào)一些還是低調(diào)一些？是表現(xiàn)得世外高人一些還是汲汲營營一些？

　　思前想后，最后還是本性占據(jù)了上風。管那么多做什么？只管拿自己的力量碾壓過去就得了。大夏朝的時候兩個兒子把她塑造成神仙信使的角色，保證了她生活的安寧。如今的大月朝和大夏朝的風俗人情都差不多，想來人們對于這種超越自然的力量也會持有基本的敬畏之心。

　　就算是閣老，那也是凡人，而且越是上位者，對于某些自己不能掌控的力量越具有敬畏之心。

　　她不想對著一個封建社會的上位者彎下膝蓋，又不能不遵循這個社會的行事規(guī)則，那就把自己塑造成一個世外高人的形象好了。

　　于是，在文淵閣等候的幾位閣老就看到了一個面色平靜、舉止隨意的玉錦兮。

　　玉錦兮對眼前的幾位閣老行的是平輩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