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子孝父心寬
每次來南洲,都能夠看到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無關(guān)季節(jié)。背井離鄉(xiāng)的人們,即便是知道自己極有可能再無法回歸故土,但用自己的雙手開辟出一片新天地來創(chuàng)造新家園的參與感與成就感,是什么都比不上的。
玉錦兮遙看遠處參與勞動的婦人,在注意到其中有幾個的步伐和別人不同時,嘆了口氣,想起了被她忽視了一段日子的問題。
“李兄,以后南洲的女兒家,還是莫要裹腳了?!?p> 李海寶表示同意:“以前在大月的時候還沒覺得,如今到了南洲才知道,還是天足方便。放心,咱們軍中的男兒,沒文人那種酸腐氣?!?p> 玉錦兮點點頭:“也怪我,閨女大了,我就把這事兒給忽略了?!?p> 李海寶笑:“是啊,你是最反對女子裹腳的?!?p> 玉錦兮總結(jié):“以前沒留意,以后我會盡可能地帶天足的女子過來?!?p> 李海寶卻道:“不必拘泥于這個,咱們大月還是天足的女子太少了,除了那些家生子兒,就連鄉(xiāng)野婦人都是小腳的。你若是只挑天足的,什么時候才能湊夠數(shù)?如今可還有不少人打光棍呢?!?p> 這話十分在理,玉錦兮不堅持了。
李海寶又道:“有那幾個天足的女子帶著,別人自然也就知道了天足的好處。這一代沒辦法了,下一代總會好的?!?p> 玉錦兮努力地回憶著,慢慢地道:“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不過婦人的事兒咱們倆去說不合適。李兄不用管了,我去處理?!?p> 李海寶奇怪地問:“你還會治腳?”
玉錦兮失笑:“那個真治不了,只是個緩解的法子,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再說吧?!?p> 她說干就干,找到了那個沖喜的女子,好在她是個天足,又是新婚,對玉錦兮正是感激涕零的時候。一聽說國師讓她跟那些小腳女子說放開纏腳布可能會舒適一些,二話不說就答應(yīng)廣而告之。
“國師大人,那些裹腳的姐妹們?nèi)缃褚埠蠡诘貌坏昧四?,可羨慕我這大腳了,每天都不知道多干多少活兒呢?!彼实匦χ?,大踏步走了。
玉錦兮欣慰地看了一眼她的背影,這樣才是一個年輕女孩子該有的樣子嘛!她也轉(zhuǎn)身離去,這一片農(nóng)莊緊鄰她的保護區(qū)土地,她要不要順便去看看?還有海底,那片珊瑚林中有沒有搬來新住客?
可惜老天爺見不得她這般的閑情逸致,還沒等她想好要去哪兒消磨一下閑余時光,就被人打斷了。
軍士來報,李海寶大人請她去協(xié)商軍務(wù)。
怎么軍務(wù)也要找她呢?玉錦兮覺得有些奇怪,她和李海寶之間早有默契,軍務(wù)這一塊兒的事情,她不管的??!
短短兩三百米的路途,居然碰上不少傳信的軍士,見到她的第一句話也是說這件事情的。搞到后來她實在忍不住了:“都有多少人來找我報信?”
最后那位軍士一本正經(jīng)地道:“李大人說了,國師大人不好找,讓我們見了人就說,所有的人見了您都要給傳話的?!?p> 玉錦兮哭笑不得地道:“那你跟著我吧?!彼刹幌朐俦蝗藗魍瑯拥脑捔?。
那軍士高興壞了,亦步亦趨地跟在她后面,遠遠地看見人之后就擺手,示意國師大人已經(jīng)知道了。
玉錦兮一進門就知道為何李海寶要人去找她了,院子里被五花大綁跪著的,是兩個土著。
李海寶跟她細說了其中緣由:“這倆是來偷咱們的麥子的,還有一個沒抓住,跑掉了。最可恨的是,這幾個人身上都攜帶著弓箭,那箭頭也不知是用什么做的,明明射的不深,卻十分疼痛。有一個軍士不幸中箭,疼得直打滾?!?p> 能跟著李海寶漂洋過海的,都是硬漢子,一個小小的傷口就能讓他疼得打滾,很顯然不是一般的箭頭。
玉錦兮用當?shù)氐恼Z言跟那兩個人交談了幾句,對旁邊的軍士道:“把這個人腰上纏的樹葉子摘下來,搗爛了涂在傷口上,很快就能痊愈?!?p> 那軍士急忙把那土著腰上纏的那些樹枝盡數(shù)扯下,如獲至寶地跑了。
玉錦兮無語望天,你摘幾片樹葉子就成了,把人家的樹葉裙子都扯下來是怎么回事?這下倒好,還叫她怎么繼續(xù)審?
李海寶笑話她:“都是大男人,瞧你這扭捏樣子。得,我來問,你來翻譯成了吧?”
玉錦兮閉著眼睛,把自己常用的那套行頭擺了出來,往榻上半倚半靠地一坐:“成,你問吧?!?p> 李海寶笑著搖搖頭,問那倆土著:“你們?yōu)槭裁磥硗滴覀兊柠溩???p> 玉錦兮翻譯過去,等那土著回答了之后,又翻譯回來:“他們的部落里沒有這東西,想弄些回去看看能不能吃?!?p> 也不審問那些土著了,直接就跟他們交流了起來,然后便對李海寶道:“這些土著還主要靠打獵和采集活著,根本不會農(nóng)耕。今兒既然遇上了,干脆就把他們弄走得了,免得他們老來騷擾?!?p> 李海寶:“他們有多少人?”
玉錦兮問了土著之后笑了:“他們哪有數(shù)字的概念啊,只知道有很多?!?p> 李海寶也無語了,這也太原始了些。
不過原始也有原始的好處,大軍一過,一切推平。
玉錦兮對他的這個方案持反對態(tài)度:“這可不成。他們久居此地,對山林十分熟悉。別的不說,就他們用的箭頭吧,那是在當?shù)氐囊环N樹上磨過的。此地有毒的生物甚多,山林中樹木叢生,說不準就碰上什么,咱們的人可損耗不起,不值得?!?p> 她站起身來,把東西收拾好,對李海寶道:“南洲附近,有許多無人的島嶼,單憑他們是無法橫跨的。我去找一個遠一些的,讓他們在島嶼上自生自滅便是了?!?p> 李海寶無可無不可,玉錦兮攬下了這個活兒,把倆土著收進了空間。
李海寶問:“你知道他們的老巢在哪兒?”
玉錦兮聳聳肩:“無外乎就是這一片山林,管他是哪個部落的呢,我橫蹚過去就得了。反正這活兒吧,我早就想干了?!?p> 話是這么說,不過還是先放出幾條狼狗來,有這幾個帶路,還怕什么部落找不到么?
李海寶見她胸有成竹地跟在狼狗后面走了,想想她的本事也實在沒有什么好擔心的,便自顧忙著自己的事兒去了。
玉錦兮花了三天的功夫,把這件事情解決了,正好趕上李海寶那邊的事情也告一段落。
李海寶最關(guān)心的問題是,那個部落里究竟有多少人。
玉錦兮笑嘻嘻地道:“一百五十四個,是附近最大的部落了?!?p> 李海寶無語,就這么幾個,她還花了三天?還不如他派兵出去呢。
玉錦兮:“我可不是只搬了一個部落啊,方圓百里的幾個部落,我全都給你搬走啦,以后不用擔心有人來偷東西了。”
李海寶還是覺得虧,三天啊,三天都夠她從南洲到大月打個來回的了。
玉錦兮不想再繼續(xù)這個話題,李海寶是無法理解她的行事風格的,她也沒辦法跟人家解釋她的原因,跟他說下輩子的因果?就算他信,她也不想把自己的底牌全都掀出來給別人看啊。
好在李海寶正忙著返航的事情,只問了幾句就撂下了,玉錦兮看過并沒有自己需要幫忙的地方之后,帶著雷宏鐘的家眷和郭明生先行一步。
十月初一,李海寶帶領(lǐng)滿載糧食和各類物資的船只抵達高倉,朝野震驚。
早在雷宏鐘的家眷回來的時候,京城里就有了李海寶要率船歸來的猜測。高倉八百里傳信過來之后,光熹帝大喜。
李海寶趕在了十月初七的晚上飛馬進京,城門雖已關(guān)閉,但他是誰啊?一報出名號來,城門立刻就開了。
他就這么堂而皇之地出現(xiàn)在了第二天的早朝上,讓滿朝文武都吃了一驚。
光熹帝最高興,指著他笑道:“都多大歲數(shù)了?還這么率性!”
李海寶嘿嘿笑著:“昨兒不是回來晚了嘛!”
底下眼色齊飛,也就是這位了,跟陛下說話這般隨意。
大家都很有眼力地沒把不重要的事情拿出來說,把今兒的早朝讓給了這位。
李海寶記性好得很,也不用笏板,就把自己帶來的糧食有多少,牛羊馬匹有多少給講了。對了,沿途經(jīng)過幾處島嶼的時候略停了停,那也是咱大月的國土不是?有一處島嶼上頭還盛產(chǎn)香料呢。
糧食是大頭,大家一聽他只用了一年多的時間就攢下如此多的糧食,著實吃了一驚。再一聽畝產(chǎn)量,全體傻眼。這不對吧?
戶部的官員反應(yīng)最是激烈:這不是,這不對,這不可能!
戶部尚書榮世廣道:“我大月北方均種麥,畝產(chǎn)最高者,不過四百三十六斤。李大人說的這個數(shù),也太大了些?!?p> 李海寶看都不看他:“陛下,南洲的麥種均由國師提供,尚有一些稼穡之術(shù)傳授。國師在通縣也是有個莊子的,想來那兒的畝產(chǎn)也不低?!?p> 可玉錦兮也不在啊,她那個太師是個虛銜,不用上朝。她還特別不好找,神出鬼沒的,都不知道她在不在京城。
好在總是有人知道她的大體影蹤的,鄭相便道:“國師今日必在京城的,應(yīng)該就在玉珍樓?!?p> 你怎么這般確定?
鄭相道:“今兒是國師的壽誕,玉珍樓早將今日給空出來了,不待客?!?p> 不待客???那好,正好可以去。
下了朝,光熹帝就又帶著太子以及和此事有關(guān)的幾位大臣去了玉珍樓。為了不擾民,光熹帝帶頭微服,就連護衛(wèi)用的都是暗衛(wèi)。
一到玉珍樓,這不還是開著門的嗎?還有顧客進出呢。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鄭相,鄭相故作鎮(zhèn)定地道:“應(yīng)該只停了三樓的生意?!?p> 玉珍樓的三層就倆大雅間,是承辦高檔宴席的。這么說,倒也說得過去。
誰知在樓門口就被人攔住了,小二陪著笑道:“各位客官請留步,今兒小號只一樓營業(yè)?!?p> 咦,不是說只有三層才辦宴席么?
小二解釋道:“今兒東家過壽,來的人太多。掌柜的就把二層空出來,給各位客人休息?!?p> 哦,是了,二樓也全都是雅間的。
李海寶笑了:“二泉呢?”
小二眨眨眼睛:“客官認識我家掌柜的?”
李海寶:“嗯,認識。他不在?客路也行?!?p> 那肯定是他們東家的熟人啊,連小掌柜都認得。小二急匆匆地喊人去了,光熹帝笑道:“還是海寶跟牧哲熟悉?!?p> 李海寶道:“最熟的還不是他們父子,是岸闊?!?p> 話音剛落,就聽到了一個驚喜的聲音:“李大人!”
一個少年滿臉堆笑地跑了過來:“李大人,您怎么來了?您不是在南洲么?哎呀您來了怎么也不讓人跟小的說一聲?快,快,您請上樓。要是大人知道您來了,還不知道高興成什么樣兒呢!”
話說的又快又急,還透著無比的歡喜熱忱。一邊前頭帶路,一邊嘰嘰呱呱地繼續(xù)道:“李大人您等會兒品一品小的的手藝啊,我家大人說小的煮咖啡的本事又進益啦!小的一直憋著勁兒,要給您好好煮一壺呢!
“各位留意臺階!李大人,您今兒來巧啦,我家大人今兒過壽呢。小姐和少爺下了好多帖子,連家學(xué)今兒都特地放了一天假,來了好多人。連出了嫁的十二小姐、十三小姐她們都到了,十二小姐連夫婿都帶來了。十三小姐的夫婿卻得等一陣子,說是要下了衙才成。李大人您不著急吧?要是不著急就去思誠坊用晚飯吧。晚上那頓就我們自家人,巫二嬸子把鹿肉都腌上了,還燉了野雞湯呢?!?p> 其余人個個比李海寶官職大地位高,可在這個少年郎眼里,除了李海寶就沒有第二個人。
太子低笑道:“也不知這少年郎是誰,和李大人這般熟稔?!?p> 別人還在猜測,李海寶已經(jīng)給了答案:“岸闊啊,你家大人怎么今年過起壽來了?以前可沒聽說過他是十月的壽辰啊?!?p> 岸闊道:“以前我家大人根本就不過壽,壽辰是什么時候大家都不知道。還是少爺給套出來的呢,小姐就說今年要給大人好好過一過。我家大人說啊,”壓低了聲音道,“他們就是找個好借口玩兒一天,反正都是哄孩子,那就過一下好了?!?p> 聲音略高了些:“不過小的覺得,大人說這話的時候吧,還是挺開心的?!?p> “子孝父心寬,這是自然?!蔽合嚯S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