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武馳挨家挨戶敲開國人的家門，請求購買他們的頭發(fā)，均被一口回絕。
“噫！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某家絕不鬻發(fā)。還望尊架移步他處?！?p> 武馳回家，沮喪之極。武母問其緣故。
武馳一臉無奈地訴說。聽罷，武母一把抄起剪子，刷刷刷，自裁其發(fā)，用布匹細細包好。
武馳把布包交給公子卬。
“只有這些嗎？”公子卬來回翻了翻，當初給予的產(chǎn)幣可不少，難道買發(fā)的行為導(dǎo)致頭發(fā)市場短期漲價嗎？
武馳遞來裝滿鏟幣的包裹，一驗，竟不減一錢。
公子卬疑惑抬頭，武癡眼圈泛紅，立馬發(fā)現(xiàn)事情的發(fā)展不對頭?！昂⒆?，遇到什么困難了？”
公子卬的話仿佛催淚彈，武癡淚水奪眶而出。公子卬借給他一個肩膀，輕輕拍打后背安撫，肩上頓時濕潤成灘。
“身體發(fā)膚，身體發(fā)膚啊……這竟是家慈之發(fā)?！?p> 哽咽良久，好容易才聽完事情的始末。武母為了兒子的任務(wù)，斷發(fā)剃首，不禁令卬聯(lián)想起東晉陶侃的母親。
“拳拳愛子之心，溢于言表?！惫訁n原本以為買個頭發(fā)多大點事，不想封建的阻力如此巨大，任務(wù)的難度被大大低估。
他坦率地承認了自己的錯誤，請了戴拂進來一同參謀。
戴拂道：“我等衣冠華夏，修剪下來的頭發(fā)、胡須是不會亂扔的，必收集起來帶進墳?zāi)?。”二十一世紀，尚有一些古風(fēng)猶存的地方，老人們掉了頭發(fā)，仍會找地方藏起來。何況春秋。
“鬻發(fā)，尋常人家不為也。髡刑斷發(fā)，罪犯的待遇，也難怪阿馳哭成淚人。三公子如何想出這等昏招？”
公子卬訕訕一笑：“欲以碎發(fā)為用，投毒以殘戎兵?！?p> “此事，三公子若非躬親去求，民眾絕不會答應(yīng)的。給多少錢都不頂用?！?p> 萬惡的封建思想。
公子卬帶著武馳，挨家挨戶去求。每到一處，必定效仿曹操，剪一撮碎發(fā)，示于人。民眾見到堂堂一國公子竟然親自下場，還帶頭做出犧牲，也不好意思收錢，昔日里埋藏于地的碎發(fā)被取了出來，交給公子卬。
“阿馳，下次接到任務(wù)若有困難。不可勉強，須早早提出，我們一起想辦法?！惫訁n把手搭在武馳的肩膀上，囑咐道。
……
朵爾輥是山戎的執(zhí)牛耳者，只見他端坐在獸皮上，衣原羊之毛皮，深目高鼻，髡頭細須，面上滿是驍勇之色，項上掛著珠飾，橄欖型、棗核型的琥珀、貝殼、綠松石串成一串。
一把角端牛為材制成的角弓懸掛在身后的木墻上，邊上是箭囊，囊腫依稀可見銅制的箭鏃。
朵爾輥的案上凌亂地擺放著黑褐色的粗陋陶器，內(nèi)表面素面無紋，打磨不精。
案上還有一頂奇特的頭盔，其護頭為球狀，系由狹窄而呈垂直狀的銅片組成，其間以小皮帶捆扎，盔下有魚鱗狀的護網(wǎng)，是為了保護脖頸之用。
一旁的木架上，懸掛著朵爾輥的鎧甲，馬甲式的，設(shè)有下擺和衣肩。
朵爾輥的親衛(wèi)持械立于兩側(cè)，或持刀、或備矛，武器繁雜不一。
戎王對中原人的憎恨，浸入骨髓。當他還是小男孩的時候，父輩們就不斷給他們灌輸山戎的悲慘歷史。
“我們腳下站立的地方不是我們的土地，這里到處是農(nóng)田，有農(nóng)田的地方就不是我們的家。
為什么我們漂泊到了這里？為什么我們有家不能回？”
口口相傳的歷史，戎王不僅自己聽，在他即位后，還要把它說與統(tǒng)屬的部下聽。
“我們山戎祖居燕山之麓，那里水草豐茂，那里群獸膘肥，每年都有海魚遷來產(chǎn)卵。我們的祖先在那里狩獵、打魚，安居樂業(yè)，男女處睦。我們創(chuàng)造了輝煌燦爛的文明，我們發(fā)明了秋千，我們自產(chǎn)青銅，我們有美輪美奐的繪畫，我們創(chuàng)造了自己的語言。
為什么我們漂泊到了這里？為什么我們有家不能回？
我們的家園被這些無恥的種田民族奪走了。他們把沼澤改造成農(nóng)田，他們把森林改造成農(nóng)田，凡是他們眼睛所見的土地，都用刀耕，用火種，百獸沒有了棲息的家園，我們再也難以獵殺到豐盛的食物。
他們依靠農(nóng)田，繁衍了一代又一代子嗣，他們繁衍的速度遠遠超過了食物增長的速度，于是他們進一步攫取土地，一路向北，一直把我們的燕山占為己有。
除非饑荒、戰(zhàn)爭、疾病，他們的繁衍的節(jié)奏永遠不會停歇，他們霸占土地的欲望，永遠得不到滿足。
為什么我們漂泊到了這里？為什么我們有家不能回？
因為他們的貪婪，摧毀了我們的部落，因為他們的貪婪，侵占了我們的土壤。我們終于領(lǐng)會到，這是個殘酷無情的世界，奉行著弱肉強食的法則。他們曾經(jīng)用武力把我們驅(qū)趕到了楚丘的山丘之上。”
說到這里，戎王為之一頓，目光一凝，凜然如寒水。
“現(xiàn)在，攻守易形了。”
戎王奮臂一舉。
“彼興于人多，亦敗于人多。人數(shù)逾多，人心逾散。他們中有的貴族雖然出身于公室后裔，卻為了一氏之利益，背叛了他們的國家，他們的民族。
與彼輩暗通款曲，我等以卓越的養(yǎng)馬術(shù)，換取了銅料，所以能穿上精良的鎧甲，破甲的箭鏃。是時候輪到我們回敬他們了。
種田的民族已經(jīng)不足畏懼了，他們的侵犯，我們有能力報復(fù)了。我們有資格對他們無休止的欲望說不了，如果他們不懂得收斂，就讓他們成為一抔黃土，一盤珍饈。
讓別的民族去分割大地，而我們山戎只滿足于山林僻野的時代已經(jīng)過去了！雖然我們不想動任何人手里的那杯羹，但是！我們！也要擁有陽光下的土地！”
戎王取出繳獲的馬鐙，托在手上，舉報示于眾人。
“先鋒小敗的原因，找到了。
雖然不知道他們?nèi)绾畏Q呼此物，但裝備此物的騎兵，可以在馬上借力，彼輩雖以弱馬，卻能迅捷如風(fēng)，其中秘密既然已經(jīng)被本王知曉，他們的敗亡也離得不遠了。
我們的工匠正在從本部趕來的路上，待其人至，宋騎復(fù)不足為慮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