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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遠(yuǎn)

第十五章 風(fēng)動

長樂遠(yuǎn) 李七尺 3566 2021-09-13 12:46:23

  那日過后,方牧又去過了幾次那條后街,只是再沒有遇見杜雨詩了,心中便有了些可惜,但更多的是對三年后的期待。

  方牧之前是從來沒有想過這個世界上會有一見鐘情這種東西,畢竟在后世,見多了所謂的“一見鐘情”,不過是文青男女無病呻吟的措辭。只是,即使這種念想根深蒂固了,方牧那日第一次見到杜雨詩的時候,平靜了十二年的心湖,就像是被人故意投入一顆石子,雖然并沒有濺起多大的水花,但終究有了絲絲波紋朝著四周蕩漾開去。

  每次想到這個,方牧便有些愧疚,畢竟在這個年少的皮囊下面,藏著的是一個早已經(jīng)成熟了的靈魂。

  不過,自家老爹選媳婦兒的眼光還真是可以的。方牧這樣想著,便又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院子里方牧自己大概修整了一下,按照自己的喜好,在蓋如傘狀的高大青樟下面置備了一方小小的石臺,四周擺放了四只青石打磨地圓潤光滑的石凳。側(cè)面掛上好幾簇紫蘿,用架子撐著,雖然過了開花的時節(jié),但濃郁的翠色也能夠讓人眼前一亮。

  這幾日京都倒是出了個不小的新聞,說是望族王家分支,現(xiàn)任京都兵馬司司首的王守忠謀財害命,逼良為娼,拐賣兒童……反正是怎么惡心人怎么來,一開始只是在一些賭場,茶舍,青樓有些許輕微的言語,只是似乎有一雙手在后面推波助瀾,很快,這股言風(fēng)就像是浪潮撲打堤岸那般,猛然傳遍了整個京都。所有的故事都是有板有眼,什么時間,什么地點,王守忠做了什么事情,仿佛是被捅開了那層窗戶紙,一下子便披露在整個京都人眼前。這股子風(fēng)來得又快又急,等到王家人有所反應(yīng)的時候,原本只呈星火點點的火星已成燎原之勢,便是勢大如王家,也堵不住這悠悠之口。

  其實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就是針對王守忠,抑或是針對王家的一個局,單不論結(jié)果如何,如今已經(jīng)惡心到了王家。這是赤果果的陽謀,我就將所有的事態(tài)發(fā)展展現(xiàn)在你面前,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應(yīng)對。

  只是這股浪潮撲得再迅猛,首當(dāng)其沖的王家反而無比平靜,最起碼在眾人眼中是這樣的。

  葉崇明這幾日到?jīng)]有怎么關(guān)注這件事情的后續(xù)發(fā)展,他現(xiàn)在在頭疼另外一件事情,方牧已經(jīng)到京,如果還是按照原來的路子去走,肯定不再合適,畢竟此前地安排,都是四年之后的方牧應(yīng)該走的路,現(xiàn)如今方牧的提前來京,有不少布置都要推倒重來。

  方柔過來的時候,葉崇明正瞇著眼睛躺在搖椅上曬太陽。

  簡單說了一下京都如今的態(tài)勢,方柔有些擔(dān)心:“單憑這種手段就能扯下來一個兵馬司司首?”

  葉崇明笑了笑:“當(dāng)然不能啊。只是你要明白一點,像這種傳承下來的舊時權(quán)貴豪門望族,背地里不管如何蠅頭茍茍附膻逐腥,但是明面上他們還是要臉的,因為事態(tài)發(fā)展已經(jīng)朝著一個他們不可控的角度發(fā)展下去了,不管是江湖的百姓還是廟堂的官員,他們都要有所表示才行。再說了,外面?zhèn)鞯倪@些事情,有哪一件是假的?人物時間地點這三要素面面俱到,咱們那位皇帝陛下也肯定早就秘密派遣皇城司的人去查探清楚了,或者說,他應(yīng)該早就查探清楚了,只是等一個契機,所以,我們既然已經(jīng)將那道門打開了,咱們這位皇帝陛下就肯定會抓住這個機會。你就看著吧,王守忠的命這次雖然能夠撿回來一條,但是兵馬司司首的位置,是一定會讓出來的,我便為牧兒鋪路至此,接下來的路,讓他自己走去。跟你學(xué)了那么多年的殺人技,總也要有用出來的機會?!?p>  方柔又呆了一會兒,待要離開的時候,葉崇明忽然道:“將那件匕首帶上吧,牧兒那邊想必也沒什么防身的東西。”

  京都里已經(jīng)有了些暗流洶涌的態(tài)勢,只是王家還是一如既往地平靜。

  這當(dāng)然是一種明面上的惺惺作態(tài)。

  庭院深深,各處布置皆是煊赫輝麗。書房內(nèi),王家當(dāng)代家主王伯遠(yuǎn)看著走動不休的老二王仲遠(yuǎn),頭疼地揉了揉眉心:“你到底要走到什么時候,你不煩,我都被你繞煩了?!?p>  王仲遠(yuǎn)駐步:“王守忠的位置雖然不是什么要緊位置,但卻是一條比較來錢的位置,真的就要斷了?”

  王伯遠(yuǎn)喝了口茶,淡淡道:“那位置來錢是來錢,但也有限,沒了也就沒了,這點小痛小病對我們家來說,連傷筋動骨都談不上,再說了,一個偏房分支的子孫而已,舍了就舍了,主要是我要知道是什么人在這件事的背后推波助瀾,與咱們那位龍椅上坐著的有沒有關(guān)系?!?p>  “就看這次月中朝會了,如果王守忠的命能夠保住,那說明宮中地那位還算有些懂事,如果王守忠直接被下了大獄,那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出自咱們那位皇帝陛下的手筆?!?p>  王伯遠(yuǎn)將手中的茶杯放下,攏了攏耳邊的頭發(fā),嘴角竟然露出了幾分笑意。

  方牧如今閑來無事就喜歡坐在一只小小的石臺上,用手支撐著下巴,擱在石臺上發(fā)呆。以至于方柔到了之后好一頓打量著一臉春心蕩漾的小子,有些摸不著頭腦,這是怎么了?這春天已經(jīng)過去了,方牧這是不是挑錯了季節(jié)時辰。

  方牧后知后覺道:“姑姑今日怎么有空了?!?p>  方柔徑直坐下,笑道:“整日里呆在家里,也不嫌悶得慌。少年人的歡樂跳脫怎么就從來沒有在你身上見到過?”

  方牧笑著不說話。

  “南淮郡王世子李奇玉最近有個酒會,你要不要去坐坐?”

  方牧直起身來:“沒多少興趣,這在長安城里人生地不熟的,去了也尷尬?!?p>  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方牧抬頭問道:“姑姑,平時怎么不見你住在家中,天天也不見著你個人。”

  方柔笑道:“因為姑姑有需要照顧的人啊,哪里像是你這樣一天天的,吃了睡,睡了吃,跟頭豬差不多。”

  方牧打趣道:“我還真就樂意當(dāng)頭豬呢?!?p>  “我就是來看看你,等下還要出去有事,提醒你一下,這幾天多關(guān)注關(guān)注京都里的消息,你也好有個心理準(zhǔn)備?!?p>  方牧聞聲知意:“要動手了?那個王守忠?”

  方柔沒有解釋什么,只是說道:“目前的事情還不用你管,反正你最近稍稍用些心就好了?!?p>  囑咐清楚后,方柔站起身朝門口走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折回來,手掌翻轉(zhuǎn),一枚小巧的匕首出現(xiàn)在了她的手中,匕首上并沒有太多華麗的裝飾,只用一方有些磨損的牛皮包裹。

  “這個給你,留著防身?!毙礊t灑回頭。

  匕首出鋒也不過才四寸,但其上流轉(zhuǎn)的寒光卻昭示著這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寶物,方牧用匕首在指尖旋了個刀花,只覺得稱手至極,當(dāng)下將匕首重新插入牛皮刀鞘,用上面自帶的帶子緊緊綁在右大腿內(nèi)側(cè)上,放下長袍,絲毫也瞧不出什么。

  方牧伸了個懶腰,喃喃道:“閑不起來咯。”雖然嘴上是這么說著,但是方牧卻覺得有些打心底里泛出興奮來。

  用過晚飯,方牧坐在小院里吐納,夏日里的暑氣愈發(fā)濃烈了,蟬聲此起彼伏,讓本就燥熱難耐的夏日里更添了煩意。方牧這幾日天天窩在房中,除了吃飯睡覺,剩下的時間皆是在想著如何才能夠在不打草驚蛇的情況下給隴西王家褪去一層皮,實在是有些揪心,總覺得這也不是那也不是。

  方柔在那日來過一趟后便再沒有現(xiàn)身,似乎真的就將這件事兒交付給了方牧,絲毫不怕會被他弄砸了的樣子。

  京都這幾日的那些新聞,方牧也早已經(jīng)了解清楚了,無非就是王守忠私用京畿守備軍橫行無忌,為自己謀利的事,這件事兒,說大也大,說小也小,只看宮中那位在這件事兒上是什么立場了,而這,卻又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方牧搖了搖腦袋,有些悵然。

  藤蔓青青,方牧用手扯著翠綠的藤枝,看著天上明明滅滅的星火,而后又轉(zhuǎn)過頭朝著方炘的書房的方向看了看,最終像是下定了某個決心般,長身而起。

  侯府里平日里其實沒有什么事情可做,自家侯爺隨意慣了,下人們也都樂得清閑自在。方牧尋到周康的時候,周康正躺在一張靠椅上面打盹,聽聞了方牧的腳步聲,睜開了眼睛,見是方牧前來,便趕忙從椅子上站起問道:“少爺這是前來尋我的?”

  方牧點了點頭,也不廢話,開門見山道:“我爹有無暗衛(wèi)?!?p>  周康眉頭一跳,見過了左右無人,這才小心道:“少爺,您這話可不能亂說,按當(dāng)朝例律,私設(shè)暗衛(wèi)可是要掉腦袋的?!?p>  方牧嗤笑一聲,只是看著周康。笑話,莫不是在講故事,這偌大的長安城,這么多達官貴人,家里頭沒有暗衛(wèi)?真當(dāng)他方牧是個孩子?規(guī)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在性命面前,律法實在是有太多的空子可鉆,無非就是改個門面,改個名字的事情。

  天氣本就燥熱,周康不時便流下汗來,從方牧的臉色與眼神中周康斷定方牧肯定未開玩笑,仔細(xì)思慮了一番,便湊過來輕聲道:“不知您想要暗衛(wèi)做些什么?!?p>  方牧一臉笑意:“父親讓我做些事情,卻連個人也沒有派給我,我想著周叔既然是管家,那我爹未嘗沒有讓我前來尋周叔要人的意思。不知我這么說,周叔你可懂了?”

  “少爺,您是認(rèn)真的?”周康正了正臉色道。

  方牧并未回答,只是說道:“目前我需要二十人,身手要好些,往后若是人手不夠,還會前來向周叔討要,再次先行向周叔陪個不是,事急從權(quán)?!?p>  周康臉色變換數(shù)下,終是搖頭道:“這些人遲早是您的,不過是早用晚用罷了,少爺您先回西院等著,等晚間我將人給您送去?!?p>  方牧抬頭笑道:“那我就先謝謝周叔了。”

  周康道:“我不知道少爺要做什么事兒,老爺也沒知會我,只是少爺自小聰慧,想必自有自己的理由,這里我這個做下人的也不便過問,只是少不得要告誡少爺一番,人不到非用不可的時候最好別用,該有的善后也是必不可少的?!?p>  方牧點頭應(yīng)下,隨后心里一輕,轉(zhuǎn)身離去。

  知了聲依舊,方牧微仰著頭,感受著鬢角有些飛揚的發(fā)絲,嘴里輕輕道:“有些起風(fēng)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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