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祖宗怎么還奈著不走呢?
所謂請神容易送神難,周丙昌愣在原地,苦笑不跌??v使千言萬語,百般好話哄著都不管用。
傅青有模有樣自雙手提著衣擺,上下?lián)]動。制造出人工涼風,替顧焱解著牢房間的悶熱。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天。
“咱們銀子不多使了吧?出去住客棧還要花銀子,這兒有吃有住,還不錯?!?p> 傅青嗤笑道:“公子爺說的沒錯,這兒不花錢。還安全,有知府大老爺在,想來賊子是進不來的?!?p> 周梁跪在地上,整張臉成了豬哥亮,一面比一面的高腫。他哭喪著臉,垂頭默泣。
再這樣下去,他小命就被萬死了。于是可憐見地抬頭看向周丙昌,“爹……”
周丙昌也實不忍這唯一兒子辱送了命。豈非自己絕子絕孫了不成,于是讓衙役將兒子押入其他大牢關上叮囑道:“犯人吃什么,這畜牲就怎么吃,不可區(qū)別對待。將他外面的綢緞衣裳褪去?!?p> 眼見著兒子被押走,至少這般不會被皇子玩死了。這才觍著臉上前,笑出一張菊花老臉來,語氣很是柔和。
“顧公子…”
周丙昌見他不應,退散身邊衙役,自走近牢房內。顧焱坐著,他高高站著賠禮一應笑,“顧公子,這事實屬誤會,犬子不開眼?!?p> 顧焱掃了一眼,仰著脖子說:“脖子也抬累了。”
周丙昌反應很快,立即將寬肥的身子尋了個舒適體位,狠是吃力蹲了下來,直到自己的整個身量比顧焱低了,需要抬頭對話。
顧焱滿意點點頭,這當官地人,就是會做人。阿諛奉承,必是不可缺少的技能。見他那么乖乖地,像條哈巴狗模樣。
他翻身盤腿坐了起來,凝視著知府官說,“揚州知府周大人,的確是好官。大大地好官,愛民如子,一視同仁,不包庇令郎。實在讓顧某佩服萬分,既是如此…”
周丙昌滿是期待地望著他,點頭陪笑,“應該的,應該的?!?p> “大人,你看我這衣服單薄,冷了一會子,現(xiàn)在雙腿不聽使喚?!?p> “本官親自來背你上府,早備好了暖爐兒,酒菜,嶄新的蜀料衣裳。”說是急,那是快,見這小祖宗終于軟磨著松了牙,他連忙躬身到腳邊。
顧焱也不客氣,只輕輕一跳,就伏了他背上。從大牢一直走到門外,讓所有的衙役跌破眼鏡,瞪圓了雙目。
索性此時天色以黑,揚州城也沒多少百姓在街頭流竄。除了一些街邊流浪兒,似看了鬼般,揉大了眼睛,驚訝結舌。
“了不得,撞客了不成,官老爺竟背著人,在街上行走?!?p> 到了周府,周丙昌喚來丫鬟,小廝趕緊地備熱水,滾了酒菜。早有兩套嶄新衣裳備在衣架上,顧焱舒服地洗了澡,打選衣帽整齊。由府里的丫鬟梳理好頭發(fā),戴上玉冠。
翩翩玉公子的模樣,又立在眾人眼前。
傅青也換了一身,他哼了聲,接過佩刀和腰牌,侍立在主子身邊。
“顧公子吃菜,此事…”他親自斟酒布菜,奉上個包袱在桌面。
“大人這般周到,小輩豈能在無理取鬧,你說是不是?此事就作罷,我也不在提及。”顧焱夾了菜,往懷里一摸,幸好自己的戰(zhàn)利品,兩條美人束發(fā)帶沒有丟。
自己的隨身東西,他倒仔細,不曾落下一件。
“大人可有馬車,這大半夜,也不好雇人回客棧?!?p> “有有?!?p> 須臾,周丙昌恭敬著送了他出門,上了馬車。這才松了一口氣,讓人扶著回了府。
這些小角色,不必理會?;实鄣难劬€探子,到時候回京自會稟報。
至于皇帝要不要處罰他們家,這可不是顧焱不守信用了。
“公子爺,以后咱們沒銀子使,這招太好用了吧!”傅青兩眼發(fā)光地打開包袱,里面竟有三萬兩的銀票,整整齊齊疊放在一個小匣子里。
“一次就行?!鳖欖痛昝鉂嵉叵掳?,這揚州的官兒果然都是肥羊,一個小小知府出手就是三萬兩的送。
可知,那些鹽商,鹽官們又是吃了多少油腥在肚兒里。
次日一早,雨村早早恭候在客棧外。
“賈先生趕早兒?”
“顧公子,賈某為你洗晦宴,已經在酒樓設下酒菜,請。”客棧門口,早停立著三頂轎子,兩人的轎子距離很近雨村問:“顧公子幾日拜別林大人,賈某也正道一路?!?p> “明兒就去?!?p> 也不知道能不能見一見黛玉,備個什么禮?他一路琢磨,看了看腰間玉佩,上面墜兒了一撮白狐尾毛。
這還是八歲那年,皇帝帶著他們狩獵,顧焱射中一只懷孕母狐。因見它可憐,便放了生。
永興帝便說,“祖先有規(guī)矩,狩獵不能空手而歸?!庇谑怯H自用匕首,割了尾毛給他留作紀念。
由皇后一針一線給他編在玉牌上掛著。
可見這玉佩的尊貴。
到了酒樓,雖是知道賈雨村有“心”巴結。顧焱卻不在意,互相利用,只要你忠我便抬你,若是吃里扒外,便淹了。對他來說,百利而無一害。
“此次還多謝賈先生仗義執(zhí)言,解救顧某?!?p> 賈雨村替他斟滿酒,自是眉眼俱開,“這個不當甚么,顧公子有難。豈能見之不理,好歹雨村也是讀書之人。”
“明日我在請轎來,與公子一道去林府拜會林大人。我與那府上女公子也算一場師徒,打算把賈某這些年所學書籍交了她去。林大人待我亦是有知遇之恩,雖是只做了一年西席先生,待我如座上賓?!?p> “賈先生真乃君子也?!鳖欖托目诓灰毁澝赖?,雨村笑的臉頰通紅,酒意上來不免沾沾自喜,吟詩作賦數(shù)首,已感此刻心情。
吃酒奏樂,至下午方散去。打轎子各回了客棧,不必細說。
且說王熙鳳自離開林府,如今已經到了金陵,一日里她喚了來旺來問。
“如何?客棧可有姓顧的公子消息?!?p> 來旺搖頭說,“回大小姐,金陵大大小小客棧,小的都打聽了,姓顧的公子不少,可是不曾見到身邊有帶刀護衛(wèi)的,要嘛年齡搭不上,要嗎模樣不對稱了,想來是還未到金陵?!?p> 來旺正說著,平兒從外間打簾子進來。又走至鳳姐身邊,悄悄說道:“姑娘,大老爺回信了?!?p> 鳳姐命人念了,原是王子騰下月要回老家一趟。
王熙鳳在問:“我哥哥這哪兒了,金陵鋪子可盤下了?”
來旺回:“不曾見大公子,這幾日說是和薛大爺一路,陪朋友出游去了。”
王熙鳳一雙美眸,剎那間冷意翩飛。
“我還再四的求了他幾遍,哥哥答應的到好,到如今還是燥屎。這如今我好不易攬了一件大買賣事來,用著他人了,只嘴上應下,哪曾記得一回。偏那蟠兒也是荒唐,姑媽也管不住?!?p> 平兒,眾人聽她發(fā)脾氣,嘮叨幾回也就散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