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怪,這大夏天的,陽光照在身上,鄭玉安居然也沒覺得有多燥熱。
抬頭望望天,太陽明明還是很毒辣的。
街上行人倒是不少,來來往往,看上去倒有些熱鬧。
但每當(dāng)鄭玉安上去問路的時候,對面的人總是一言不發(fā),只是冷冷地看著他。
這就讓人有些費解了,鄭玉安心想,莫非這個村子整體排外?
沒人回應(yīng)他,鄭玉安也不能半途而廢。
只好沿街前行,前往之前自己發(fā)現(xiàn)的那座道觀。
白云觀。
鄭玉安停在道觀前,兩座殘破的石獅子豎在門口,公獅腳下的繡球早已不翼而飛。
被母獅踩在腳下的幼獅,一只眼睛像是被人戳瞎,露出一個黑漆漆的小洞,讓人不由得生出幾分恐懼來。
門匾上的白云觀三字,金漆掉了大半,看上去似乎已經(jīng)許久無人修繕了。
敲了敲門,鄭玉安拉住羅郁可,隨時準(zhǔn)備逃跑。
這座道觀頗為古怪,他心中有些不安。
良久,一個身穿道袍的小道士打開一條門縫,露出一張清秀的小臉。
看上去只有十幾歲,唇紅齒白,比之身旁的羅郁可還要漂亮不少。
“你們是誰?”
鄭玉安舒了一口氣,是可以正常交流的普通人,連忙說道:
“大師救我!我有一個朋友被惡鬼纏上……”
啪!
大門轟然闔上。
???
鄭玉安在風(fēng)中凌亂了,什么情況?
這小道士怎么還把們給關(guān)上了?
不死心的鄭玉安繼續(xù)敲門,雙手不停拍打在破舊的門板上,咚咚作響。
“大師開開門啊,我朋友真的命在旦夕了,今天晚上說不定就有女鬼來和他冥婚?!?p> “你再不出手救他,他可就要沒了呀!”
“出家人不是講究個慈悲為懷嗎?你這么冷漠你家?guī)煾抵绬???p> 話講到后面,鄭玉安已經(jīng)開始口不擇言,胡言亂語了。
大門悄然開啟一道縫隙,一個鼓囊囊的包裹從里面被扔出來。
不等鄭玉安道謝,小道士砰的一下又迅速將道觀的門閉上。
道:“這是觀里能提供給你們?nèi)康膸椭??!?p> “回去之后將里面的符紙燒了,符灰混在清水里,弩箭沾上符灰水之后能射殺鬼怪?!?p> “里面的凈鹽灑在門口,也能抵御鬼怪的入侵?!?p> “白云觀勢單力薄,只能幫諸位到這里了,剩下的,各位自求多福吧?!?p> 鄭玉安將包裹撿起一看,一把寒光閃閃的木弩,一捆鋼鐵弩箭,粗略數(shù)了數(shù),大約有三十根。
還有一包鹽和一沓黃色的符咒。
鄭玉安覺得這小道士的表現(xiàn)很奇怪,像是知道些什么,又像在畏懼什么,不敢出手相助。
難道纏上簡寧的女鬼真的那么可怕嗎?
心里一沉,鄭玉安面上卻沒什么變化,朝白云觀的方向一拱手,朗聲道:
“多謝道長出手相助,日后若能從妖魔手中僥幸活下來,必有厚報。”
門內(nèi)沒有傳來回聲。
鄭玉安站在原地,等了許久,確信觀內(nèi)的小道士不會回話了。
一拉著羅郁可,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不能把時間都耗在這里,或許還有別的道觀和寺廟,愿意出手相助。
今晚不僅對簡寧來說是一道難關(guān),對他們來說也一樣。
他幾乎可以確定,夜晚來臨時,必定會是群魔亂舞之象。
到時候,誰也無法獨善其身。
鄭玉安和羅郁可走后,白云觀內(nèi)。
背部抵著大門的小道士,如同被抽去渾身上下的力氣一般,軟軟地倒了下來。
臉上不知何時,流下兩行清澈的淚水。
“對不起,師傅,我沒辦法說服自己眼睜睜看著他們?nèi)ニ??!?p> 盡管這么多年來,每個上門求救的人,最后的結(jié)果都必死無疑。
小道士依舊堅持不懈地向他們提供符紙和木弩,他神情木然,口中喃喃道:
“白云山的封印快要破了,那個契機為什么還沒出現(xiàn)?”
“弟子,弟子已經(jīng)快要堅持不住了……”
低低的抽泣聲,在破舊的道觀中響起。
……
一下午的功夫,鄭玉安拉著羅郁可幾乎逛遍了整座村子。
除了最開始的白云觀愿意給他們提供符紙之外,其余的寺廟和道觀要么門戶大開,人去樓空。
要么就是閉門緊鎖,不等鄭玉安說出簡寧身纏冥婚詛咒,就大喊著要將他們驅(qū)逐出去。
太陽西斜,已近傍晚,橘紅的光被陰云遮擋。
附近的氣溫已經(jīng)可以稱得上陰冷了。
鄭玉安走得實在累了,索性便很沒有風(fēng)度地半躺半坐在村邊的石墩上。
看著一旁俏生生站著的羅郁可,鄭玉安不禁發(fā)問:
“你就不累嗎?”
羅郁可很是嫌棄地看了眼灰撲撲的石墩,道:“累,但更討厭臟?!?p> 死要面子活受罪,鄭玉安在心中腹誹。
忽然感到腳上被什么東西碰了一下,鄭玉安低頭,一顆紅艷艷的繡球停在腳邊。
一個穿白裙子的小女孩站得老遠(yuǎn),害怕地看著鄭玉安,一副想過來又不敢過來的樣子。
鄭玉安笑了笑,將繡球一把撈起,對小姑娘說道:
“給你,接著?!?p> 說罷,手中繡球輕輕拋向小姑娘。
鄭玉安也沒敢太用力,怕砸著她。
小姑娘伸出粉白的玉臂,將繡球緊緊抱在懷里,噔噔噔就跑遠(yuǎn)了。
遠(yuǎn)處,一個婦人慈祥地看著跑回來的小女孩,朝著鄭玉安點了點頭。
婦人穿了一件灰撲撲的棉襖,銀灰色的頭發(fā)遮住一小半臉龐。
臉上皺紋密布,嘴角噙著一抹慈祥的笑容。
鄭玉安也朝老人笑了笑,留守兒童和孤寡老婦人的組合確實很常見。
他站起身,準(zhǔn)備過去問問婦人,這附近還有沒有什么寺廟或者道觀。
趁著離晚上還有一點時間,他想再跑一趟。
多一張符咒,今晚就能多一點生機。
腰后突然傳來一股拉扯的力道,鄭玉安回過頭。
羅郁可咬著唇,白玉般的小手緊緊攥住他的衣服,看上去就像隨時要哭出來一樣:
“你在和誰說話?”
一句話,嚇得鄭玉安亡魂直冒。
一股陰風(fēng)吹過,掀開了老婦人的頭發(fā),露出下面鮮血淋漓的傷口。
再一看,原來那小女孩手中拿著的,哪里是什么紅艷艷的繡球。
那分明是一顆剛割下來不久的人頭,鮮紅的血從斷掉的脖子處流了出來。
隨著小女孩的拍打,地上顯化出一個個恐怖的血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