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槍響
“你怎么突然說這種話?”
薇麗雅眉頭微鎖,以一種困惑和難以理喻的眼神看著希沃爾。
希沃爾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他只是抱著薇麗雅的大腿,低頭不說話。
薇麗雅注視著他,眉頭逐漸舒展開,用手輕揉他銀灰色的頭發(fā)。
“走吧,下船?!?p> 希沃爾心里慶幸事情被揭過去,輕輕地點頭:“嗯。”
薇麗雅剛登上碼頭,年輕天龍人就迎面走過來,“薇麗雅宮!能在這種地方見到你實在是太好了!”
“有事嗎?”
“啊……是,是這樣的……因為我從海軍那里聽說你要來,就特意……”
“沒事就別擋道。”
薇麗雅牽著希沃爾的小手,領(lǐng)著他徑直從年輕天龍人身旁走過。
年輕天龍人表情呆滯地站在原地,如生銹的機械般僵硬地轉(zhuǎn)過身,恰巧看到希沃爾表情竊喜地對他扮鬼臉,還故意氣他似地用臉頰蹭薇麗雅細滑修長的玉手。
一股怒氣騰地沖上腦海,年輕天龍人額頭冒出青筋,狠狠地跺腳,咬牙切齒道:“該死的臭小鬼!”
“塞爾伯特圣,我們……”
一個管家打扮、豎著黃色中分卷發(fā)的男人,拱手等待著年輕天龍人的指示。
塞爾伯特斜目怒視管家,“還用我說嗎?當然是跟過去了!不然我不就白等了嗎?”
“是、是、是,塞爾伯特圣,卑職這就去吩咐?!?p> 管家趕緊向塞爾伯特欠身致禮,亦步亦趨地退下,吩咐士兵在前面開道,牽著一個滿身腱子肉的人類奴隸走到塞爾伯特面前。
人類奴隸始終保持跪姿,身體上布滿鞭打產(chǎn)生的新舊傷痕。
塞爾伯特從管家手里接過皮鞭,一只手牽著連接奴隸脖頸處項圈的鎖鏈,跨坐在奴隸的后背。
“架!”
塞爾伯特用皮鞭抽打奴隸的屁股。
奴隸一片死灰般的眼睛,被抽打時才會泛起些漣漪,動作僵硬而緩慢地開始在地面爬行。
“架!再快點!”
塞爾伯特加大揮舞皮鞭的力道,在奴隸的腰部抽打出一道血紅的鞭痕。
劇烈的疼痛使奴隸身體發(fā)顫,他咬牙著,努力加快爬行的速度。
即使如此,速度依然不快。
賽爾伯特露出失望的表情,“看來這個奴隸也要壞掉了啊?!?p> “賽爾伯特圣,需要我為您準備新的出行用奴隸嗎?”管家趕忙在一旁問道。
“人類太容易壞掉了,這已經(jīng)是第十二個了,魚人又腥又臭,我又不喜歡。唔哦~那邊那個家伙就不錯!”
塞爾伯特伸手指向遠處從另一個梯道下船的,正大步追趕希沃爾和薇麗雅的強森。
他體型巨大、身體強壯,又不是魚人,在塞爾伯特看來是最理想的奴隸。
“是巨人嗎?”塞爾伯特問。
管家朝塞爾伯特指的方向望了一眼,用手指扶穩(wěn)眼鏡,道:“好像是巨人和人類的混血?!?p> “巨人和人類的混血?也就是說,他的父親是人類,母親是巨人族嗎?噗哈哈哈!那不是牙簽攪大缸?不過,如果父親是巨人族的話……噗哈哈,根本不可能!”
塞爾伯特仿佛覺得自己說的糟話很好笑,身體前后搖擺著捧腹大笑起來。
管家站在一旁,滿頭冷汗。
“塞爾伯特圣,這話可不能亂講??!”
說罷,他又貼在塞爾伯特耳邊,悄聲細語了幾句。
“?。 比麪柌乇砬橐徽?,“那位大人的妻子也是巨人族的混血嗎?”
“千真萬確啊,您可是專門吩咐過我調(diào)查薇麗雅宮家的事情?!?p> 塞爾伯特趕忙掏出手巾,擦拭額頭上不停往外冒的冷汗。
“查爾斯,我剛剛說了什么?”他聲音難掩顫抖地問。
“塞爾伯特圣,你剛剛什么都沒說!”
“對,我剛剛什么都沒說,我剛剛什么都沒說?!?p> 塞爾伯特仿佛魔怔般連續(xù)重復(fù)了兩遍,警惕地環(huán)視周圍,確保沒有外人聽到他的話,顫抖的身體逐漸得到平復(fù)。
?。?p> 頭戴尖頂頭盔、身穿鎧甲的士兵們緊緊跟隨,希沃爾和薇麗雅走在隊伍的最前方。
士兵中央,身材高大的強森一刻不曾放松警惕地留意著四周。
希沃爾沒再被薇麗雅牽著手,而是獨自在前方小跑。
風(fēng)涼爽地吹拂臉頰,草柔軟地觸碰腳丫。
香波地群島的地面并不是密集纏繞在一起樹根,而是覆蓋在樹根上的一層細細的土壤,因為泥土濕潤的緣故,軟嫩的綠草鋪滿了整個地面。
入目盡是翠綠的盎然生機。
“姐姐,你看。”希沃爾指著自己腳旁從地面冒出的、不斷變大的泡泡,“是干荊蔓紅樹泡!”
他在炫耀自己能說“干荊蔓紅樹泡”這個復(fù)雜的組合詞。
“我知道哦,干荊蔓紅樹泡是紅樹的樹根呼吸時,空氣和樹脂混合形成的?!?p> “嗯,真聰明?!?p> 薇麗雅面無表情的語氣,完全像是在應(yīng)付小孩子。
希沃爾突然想起他之前對自己說的“吾日三省吾身”,又聯(lián)想到自己剛才的模樣,心中頓時窘迫。
‘??!希沃爾,你在做什么?。∮职炎约寒敵尚『⒆恿藛??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下次可一定要注意了,必須更加成熟一點才行!’
“薇麗雅宮!薇麗雅宮!等等我啊!”
希沃爾在心里深深地告誡自己時,遠遠地有聲音傳過來。
希沃爾循聲望去,發(fā)現(xiàn)是那個讓他極為討厭的年輕天龍人,查士丁尼·塞爾伯特。
他一顆心,頓時緊迫地收緊。
“姐姐,姐姐!”
“怎么了?”
“我……”希沃爾臉頰紅了一下,強忍著內(nèi)心的羞恥感,對薇麗雅張開手臂,用小孩子般的語氣說:“我想要抱抱!”
薇麗雅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看。
一秒、兩秒、三秒……
希沃爾被薇麗雅盯得有點緊張,慢慢地把胳膊收回去,內(nèi)心忐忑。
“姐姐,我……”
“你今天怎么總愛撒嬌?!?p> 薇麗雅聲音有點無奈,蹲下身,對希沃爾張開手臂,“過來?!?p> “嗯!”
希沃爾滿心歡喜地撲到薇麗雅柔軟的懷里。
蘭花般的香氣繚繞鼻尖,幾縷長發(fā)癢癢地擦過側(cè)臉,他的內(nèi)心前所未有的甜蜜,仿佛整個世界都變得開闊了。
薇麗雅用一只胳膊攬在希沃爾的腋窩,另一只手扶住他的腰椎,抱著他站起身。
“最近重了?!彼?。
“嗯,前幾天我自己稱了體重,0.0163噸呢!”
“別用那么奇怪的單位?!?p> “嘻嘻?!毕N譅栃χ?,把腦袋埋在薇麗雅溫暖的懷里。
當塞爾伯特騎著奴隸追上來的時候,看到的是蜷縮在薇麗雅懷里,偷偷對他吐舌頭挑釁的希沃爾。
塞爾伯特頓時感覺自己的肺都要氣炸了,卻只能強忍下來,騎著奴隸來到薇麗雅身旁。
“薇麗雅宮,不介意我和你一起走吧?”
“如果你不礙事的話,我沒意見。”
“太好了,薇麗雅宮!我一定會……”
“太吵了。”
“哦,抱歉抱歉,我接下來一定注意?!?p> 在其他人眼里不可一世的塞爾伯特,在薇麗雅面前縮得像個小哈巴狗。
薇麗雅看了眼長相還算不錯的塞爾伯特,“閉上嘴的話,你看上去倒還算順眼?!?p> “哈哈哈,謝謝薇麗雅宮的贊美?!比麪柌貪M臉堆笑,點頭哈腰。
這是希沃爾第一次見到薇麗雅在外人面前的樣子,感覺她格外的高冷和盛氣凌人。
而且,薇麗雅剛才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是有點認可塞爾伯特的意思嗎?
希沃爾的內(nèi)心莫名地感到害怕,默默地把薇麗雅抱緊。
“怎么了?”
薇麗雅低頭看向懷里的希沃爾,注意到他神情失落,用手揉動他銀灰色的頭發(fā)。
雖然表情始終不變的冷淡,但動作卻很輕柔。
“怎么了?告訴姐姐?!?p> “姐姐?!?p> 希沃爾仿佛確認般地叫了聲。
“嗯?!鞭丙愌乓蝗缂韧鼗貞?yīng)。
雖然話音平淡,但希沃爾的心,卻像包裹在柔軟的金色云朵中,安定又溫暖。
“沒事?!彼涯X袋靠在薇麗雅懷里。
一旁的塞爾伯特看不下去了,雖然對方是個小孩子,而且和薇麗雅還是名義上的姐弟關(guān)系,卻總是讓他火大。
尤其是當他看到希沃爾舉止親密地和薇麗雅互動時,他的心仿佛在滴血。
“希沃爾圣。”賽爾伯特強忍著怒氣,皮笑肉不笑道:“你已經(jīng)那么大了,再被薇麗雅宮抱著不好吧?”
“可我還是個小孩子啊。”希沃爾表情無辜地說。
“你今年三歲,已經(jīng)不小了,這時候就應(yīng)該學(xué)會自立,不能總是纏著薇麗雅宮?!?p> “我明明還沒有三歲?!?p> “總之就是……”
“我不?!毕N譅栍憛捤姥矍暗哪贻p天龍人了:“我就是喜歡姐姐,我想要和姐姐待在一起,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
“胡說!薇麗雅宮明明就是屬于我的!”
塞爾伯特似乎已經(jīng)被怒火燃盡了理智。
——砰!
一聲極具穿透力的槍聲響起,塞爾伯特的右腿濺射出血花,側(cè)倒在地面。
防護用的宇航員般套裝被輕易穿透。
“呃啊——!”
薇麗雅手里拿著黑色手槍,槍口冒著絲絲縷縷的白煙,神色冰冷,看著倒在地面慘叫的塞爾伯特。
“不想死的話,馬上給我滾?!?p> 這一刻,希沃爾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被窒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