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你的心跳得很快
春桃和綠萍只得乖乖地走過去。
“公子想要聽什么曲子?”
“撿你最拿手的吧?!?p> 春桃低頭想了想,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眼中多出了一縷悲戚之色。
一旁的綠萍見狀,連忙道:“那就給公子唱一段牡丹亭吧?!?p> 李承道也不知道《牡丹亭》是個什么曲,自然不會反對。
綠萍水袖一甩,拿著架勢咿咿呀呀地開唱起來。
春桃這時也已收拾好心緒,輕輕地撥弦,聲音婉轉(zhuǎn)。
“轉(zhuǎn)過這芍藥欄前,緊靠著湖山石邊……和你把領(lǐng)扣松,衣帶寬,袖稍兒揾著牙兒苫也,則待你忍耐溫存一晌眠……見了你緊相偎,慢廝連,恨不得肉兒般團成片也,逗的個日下胭脂雨上鮮。雨香云片,才到夢兒邊……”
兩個小丫鬟送來酒菜,李承道捻起一?;ㄉ姿腿胱炖?,一邊聽曲,一邊輕輕咀嚼。
琵琶彈得怎么樣,他不清楚,不過唱的小曲兒他是聽懂了。
不說如癡如醉,至少對他而言也是別有一番滋味。
就在他端起酒杯,準(zhǔn)備嘗嘗這個世界的酒精度數(shù)高不高的時候,怪事發(fā)生了。
只聽“錚”地一聲,琵琶弦斷了。
纖細的絲弦將春桃的右手劃出了一道深深的血口,然而她卻恍然未覺,站起身直勾勾地盯著緊閉的大門,眼中充滿了恐懼,身體如篩糠般顫抖著往后挪步,同時口中呢喃著: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李承道心里一驚,連忙朝著房門看去,只是在他的視野里,并沒有看到什么特別的東西。
春桃眼中的恐懼之色越發(fā)濃郁,一旁的綠萍被嚇得夠嗆,上前扶著她道:“春桃你怎么啦?”
話音未落,春桃猛地渾身一顫,臉上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隨后她用力掙開綠萍的攙扶,力道之大,幾乎是把綠萍給甩飛了出去,而她自己則一陣風(fēng)似的沖出屋子,豐腴的身體輕飄飄地越過前方的欄桿,然后筆直地墜落而下。
這一切都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發(fā)生,李承道才剛剛站起來,便聽到“砰”的一道重物落地聲。
隨后,便是男人、女人的驚聲尖叫從外面?zhèn)鱽怼?p> 李承道破損的房門快步走到外面,扶著欄桿往下看去。
只見春桃靜靜地趴在樓下大廳中央,頭顱卻詭異地反折朝向上方,周圍的丫鬟仆役驚恐地縮在角落里不敢上前。
殷紅的鮮血從她七竅中溢出,染紅了厚厚的地毯。
她的胸膛已經(jīng)停止了起伏,但兩眼卻依然圓睜,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
李承道抬頭望了望,依舊沒看出什么異常。
但他清楚,這件事本身就很不尋常。
好端端的彈著琵琶,突然就沖出門從二樓跳了下去。
就算是真的想尋死,也用不著這么倉促吧?
而且正常人來說,真要是想尋死,也不會選擇從二樓跳下去,尤其是明知道樓下大廳還鋪著厚地毯的情況下。
因為這點高度很難把人摔死。
再加上春桃沖出房門之前的種種詭異舉動,李承道有理由相信——他不想查案,但案子自己找上門了。
想到這里,他忍不住再次抬頭看向天花板。
這一次,他的右手縮在袖子中,緊緊握住了屬于崔判官的神位官牌。
“嘶——”
明明只是嘗試一下,但此刻李承道卻是結(jié)結(jié)實實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因為他的視野中,真的多出了一些“東西”。
……
當(dāng)巨大的重物落地聲以及驚恐的尖叫聲從春風(fēng)樓內(nèi)傳出來之時,守在門外的徐鵬微微一愣,喃喃自語道:“竟然真讓這小子碰上了?!?p> 身后一個陰差也聽到了里面的動靜,湊過來小聲問道:“無常大人,里面好像出事了,咱們要不要進去把那小子撈出來?”
徐鵬略作沉吟,邊上的徐坤搶先道:“這里面淫邪貪欲之氣甚重,咱們進去還是太危險了……再說咱們也沒聽到他呼救,未必就是他遇到危險了,所以我覺得咱們還是靜觀其變吧?”
“說的有道理?!?p> 徐鵬適時道:“咱們身為陰神,神位雖是朝廷冊封,但卻是由最純粹的香火愿力維持的,一旦沾染上這些欲念、惡念便有崩毀墮落的風(fēng)險。”
說完,他又補充道:“當(dāng)然,如果那小子當(dāng)真遇到危險向咱們求救,咱們也不能見死不救。畢竟,護國安民便是我等職責(zé)所在嘛。”
眾陰差紛紛點頭,對這個決定表示贊同。
……
春風(fēng)樓內(nèi),李承道抬頭盯著天花板,渾身汗毛直豎。
在他的視野中出現(xiàn)了一個全身素縞的女子,長發(fā)飄飄,相貌端莊,看起來約莫二十七八的模樣,和常人并沒有什么不同——如果她不是靜靜地飄在半空的話。
是鬼魅?還是妖邪?
李承道心里不敢確定,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個女子肯定不是他能對付的。
不過,自己只是來打探消息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算是超額完成任務(wù)了吧?
李承道這樣想著,便準(zhǔn)備離開春風(fēng)樓。
就在這時,一道悅耳的女聲突然響起,好似是在耳畔低聲呢喃一般。
“你看得見我?”
李承道一個激靈,險些就要搖頭否認。
他深吸一口氣,佯裝什么也沒發(fā)生一樣朝樓梯走去。
“你看得見我。”
悅耳的女聲再度響起,同樣的話語,卻是不同的語氣。
李承道心知自己是躲不過了,右手縮在袖袋中將判官令牌緊緊握住,然后抬頭向上望去。
這一抬頭,卻是險些把他魂兒嚇飛了。
那白衣女子不知何時已經(jīng)飄到了他的頭頂,正頭下腳上地注視著他。
他這一抬手,兩人面面相對,距離相差不到十公分。
這一刻,周圍的喧鬧嘈雜聲徹底遠去。
李承道只覺得四周寂靜得可怕,他能夠看到綠萍梨花帶雨地從他身邊匆忙而過,但卻對他視若無睹。
“你的心跳得很快?!?p> 白衣女子呢喃般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
李承道思緒急轉(zhuǎn),下意識地問道:“你的頭發(fā)怎么沒有垂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