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跟蹤

　　陳桂彬就那么跌坐在地上，愣愣地看著楊楚，看著虛空。

　　周遭所有的東西仿佛一瞬間都被抽離，光潔的地板，擺放著象棋的木桌，成排的書架，墻下的綠植和墻上的名人頭像，掛著白熾燈和吊扇的天花板——

　　扭曲、歪斜、晃動、旋轉(zhuǎn)，地覆天翻。

　　耳邊似有無數(shù)的囈語，或高亢或婉轉(zhuǎn)，或刺耳或低沉，密密麻麻。

　　混亂，荒誕，黑暗，無數(shù)的光影雜糅交織、旋轉(zhuǎn)，沒有盡頭——

　　在面前畫面的最深處，似乎、似乎有什么東西正在一點(diǎn)一點(diǎn)冒出來……

　　“喂，你怎么了？”

　　耳畔，突然溫和的聲音響起。

　　面前一切瞬間散去。

　　“啊——”

　　陳桂彬驚恐地叫了一聲，眨了眨眼，抬頭看到了徐夕在他身邊，伸手想要將他攙扶站起。

　　楊楚站在不遠(yuǎn)處，正在看著他。擺著象棋的桌子，成排的書架，一切毫無異狀。

　　“我……”

　　陳桂彬嘴巴張了張，一把掙脫開徐夕攙扶他的雙手，狠狠地甩了甩腦袋，又用手掌拍了拍額頭，跌跌撞撞的站起。

　　“你沒事吧？”徐夕看著陳桂彬的這幅模樣，關(guān)心地問道。

　　站在一旁的楊楚，看著陳桂彬的突然的變化，一時也是莫名所以。

　　“沒事?！?p>　　陳桂彬搖了搖頭，低垂著腦袋，他不敢再去看楊楚，甚至沒有去看徐夕，只是轉(zhuǎn)頭急匆匆朝圖書館門外走去，“警署里還有事，我先回去了?！?p>　　“不吃飯啦？”

　　徐夕在后面又喊了一聲，對于陳桂彬突然莫名其妙的變化，臉上還有幾分不解。

　　“不吃了。”

　　門外陳桂彬帶著幾分焦躁的聲音傳來，腳步走得更加著急。

　　“估計是工作壓力太大。”

　　看著陳桂彬離去，徐夕轉(zhuǎn)過身朝楊楚笑著解釋了一句。

　　“他看我的眼神有點(diǎn)奇怪?！?p>　　楊楚想起陳桂彬看著他的眼神，有些疑惑也有些好奇。

　　“你是挺奇怪的。”

　　徐夕笑著接了一句，頓了頓又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少有人像你這樣在公共圖書館看書了。”

　　“是嘛？”楊楚看著徐夕笑了笑，“我以為你說我長胖了呢，其實(shí)大家都挺奇怪的吧?！?p>　　“哈哈——”

　　徐夕笑著打了個哈哈，岔開了這個話題，朝楊楚問道，“那晚上一起吃飯？這次換我請你?！?p>　　“好?！睏畛c(diǎn)點(diǎn)頭，接著補(bǔ)了一句，“不過不吃盒飯了吧？我吃很多的?！?p>　　“那去我知道一家炒粉店，老板手藝很好，嗯，還很便宜?！毙煜πα似饋恚帐傲艘幌伦郎蠑[放的象棋，“你先走，我來關(guān)門?！?p>　　半個小時后。

　　深水埗元州街后面的一條小巷，一個名為“方阿伯炒粉”的小店。

　　“喂，你已經(jīng)吃了第八盤了，再吃下去，我就沒錢付賬了?！?p>　　徐夕看著桌邊堆疊的起來的餐盤，敲了敲桌子，朝著對面的楊楚故意打趣道。

　　“我說過我吃的很多的?！?p>　　楊楚埋頭大口將面前的干炒牛河扒拉進(jìn)嘴里，快速的咀嚼吞咽后，才抬起頭朝徐夕回了一句。

　　“那你吃的也太多了。”

　　徐夕搖了搖頭，伸手朝店內(nèi)正忙碌著炒粉的一位頭發(fā)稀疏，穿著汗衫的男子說道，“你看到給你炒粉的那位阿伯沒有，你吃著不累，人家給你炒也累啊?！?p>　　“那等我吃完這盤。”楊楚隨口應(yīng)了一句，低著頭扒拉著面前餐盤里的炒粉。

　　“那說好了，不然我可真的不付錢了?！?p>　　徐夕坐在對面，看著面前的餐盤，還有楊楚繼續(xù)吃東西的動作，臉上依舊掛著略顯靦腆的笑容。

　　他對于楊楚其實(shí)有些好奇，餐廳內(nèi)的炒粉聲和說話聲極為嘈雜，但其實(shí)他能夠隱約聽到楊楚臟腑蠕動發(fā)出的微弱咕咕聲。

　　這種表現(xiàn)不像是正常人，就如同他第一次見到楊楚時，聽到對方那精準(zhǔn)的心臟跳動和呼吸聲。

　　他不知道楊楚是什么情況，他也沒有追問，就如同楊楚從來沒有詢問過他一樣。

　　在保安道公共圖書館這么久，他真正覺得能算是朋友的就是陳桂彬和楊楚兩人，因為大家都不會詢問彼此的過去。

　　“老板，要一份干炒牛河?！?p>　　這時，小店門外一個面容姣好、身材性感的女子走進(jìn)了店里，朝著正在灶臺炒粉的方阿伯，喊了一聲。

　　“小姐，你先坐，馬上就好?！?p>　　頭發(fā)稀疏的店老板方阿伯，見著這性感女子神色微微有些激動，連忙大聲地招呼了起來。

　　他這個小店雖然各色人等都會來吃，但如這位性感妖嬈的女子這般的都市麗人，還是相當(dāng)少見。

　　小店內(nèi)的其他食客，在看到這都市麗人出現(xiàn)后，一個個都不由多看幾眼。

　　徐夕在這個女子進(jìn)店的瞬間，眼神微變，跟著低下了頭，面露焦急之色，伸手從口袋里掏出幾張港幣放在桌上，沖著楊楚低聲道：“唉，我肚子不太舒服，不等你了。你有空再來圖書館找我。”

　　楊楚抬起頭看了一眼徐夕，沒有多問，只是點(diǎn)頭道：“那下次我還想看一些格斗類、體育訓(xùn)練和人體力學(xué)的書籍，有的話記得給我留心下?！?p>　　“好好……”徐夕輕輕應(yīng)了一聲，微微縮著身，跟在一個正好給旁邊桌上餐的服務(wù)員小哥后面，快步朝店外走去。

　　楊楚看了一眼徐夕離開的背影，看了看那個點(diǎn)完餐剛好入座的性感女子，繼續(xù)低下頭吃起面前的炒粉。

　　“老板，買單?！?p>　　小片刻后，楊楚吃完了餐盤里的食物，喝了幾口店內(nèi)的廉價茶水，靜靜坐了一分多鐘，站起身買單。

　　“誠惠一百七十蚊?！笔浙y兼服務(wù)員的小哥，翻找了一下小票，朝楊楚說道。

　　楊楚付完賬后，不急不緩地走出了炒粉小店。

　　此時，元州街外面，華燈初上，到處是往來密集的人潮。

　　楊楚沒有搭乘出租車或者其他的車輛，而是一路不徐不緩的繼續(xù)沿著元州街往前，這邊距離深水埗公共游池已經(jīng)不遠(yuǎn)，再輾轉(zhuǎn)走上一段，回魚頭旭家也要不了太多時間。

　　在楊楚離開那家“方阿伯炒粉”店后，那家“方阿伯炒粉”的小店內(nèi)，那位性感妖嬈的都市麗人也走了出來，遠(yuǎn)遠(yuǎn)看著楊楚的方向，伸手從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盒女士香煙，神態(tài)優(yōu)雅地給自己點(diǎn)上。

　　很快，幾個巷口和店鋪，出現(xiàn)了那么幾個仿佛像是旅游閑逛的身影，三三兩兩的散開，融入在了人群里，跟在了楊楚前行的方向。

　　那位性感妖嬈的都市麗人則優(yōu)雅地吸了幾口煙，抬手將半截女士香煙彈入一旁街道的垃圾桶，這才不慌不忙地朝著前面楊楚和那些人前進(jìn)的方向，邁步走去。

　　而在這名都市麗人離開后，從“方阿伯炒粉”小店旁的另外一家店鋪里，方才說先行離開的徐夕慢慢走到了街上。

　　望著熱鬧嘈雜人流涌動的元州街，徐夕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站在原地似乎沉吟了一陣，最后還是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