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沈真真乃是天生的主角,松濤館中的焦點人物。她的消息,還是能通過他人之口,傳到江心月的耳里。
比如歲考一天,沈真真就以一幅荒漠野菊圖,配上大氣恢弘的題詩,拿了書畫的第一名。同時也成功地吸引到了被特地請來做名譽主考的太子殿下的目光。
聽說太子曾當眾稱贊沈真真的才情。
掌事站在一旁,捋著胡須,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江惜月說起這個消息的時候,最初的時候是握著嘴嬌俏地笑著:“這沈真真也太自不量力了,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她是哪里來的膽量覺著自個可以貼得上去?”
“不過話說回來,太子殿下,恁是對誰,都那么和善?!?p> 沒過幾天,她再說起這個消息,就是皺著眉頭,素手不停地攪著手帕了:“這沈真真,不知是何居心,聽說竟然引得太子殿下放話,定要納她!”
???江心月嚇了一跳。這是從何說起?太子,年前剛剛大婚,娶的是他青梅竹馬的表妹,皇后的侄女,侯府的小姐。
再往后,江惜月就不再說起沈真真的消息了。
江心月為好友萬分擔心,只恨自己在禁足之中,不能知曉更多。
一月后,傳來了沈真真被納為太子側妃的消息。
據說,皇上不喜沈真真的出身,原是不同意的,奈何太子堅持,又只是一側妃,也就隨他去了。
不過,皇上下了旨意,沈真真,犯官之后,不得以承平侯府名義出嫁,一概儀注均從簡。
據說,沈真真母女搬離了承平侯府,傍晚時分,一乘小轎,被抬入了太子府,隨行一個親眷俱無,連花炮也沒有放。太子府中,就只有充作新房的小院掛了紅,略有喜意。
據說,沈真真被抬進去之后,先是拜見太子妃。太子妃端著茶杯,打量著跪在地上的沈真真,輕描談寫地說道:“荒漠之處來的人,既是進了府中,先把規(guī)矩學好?!?p> 低眉的沈真真聽見此語,竟抬起頭,端正地說道:“黃沙之中,亦能養(yǎng)出明珠?!?p> 把個太子妃氣得仰倒。奈何太子殿下極力維護沈真真,太子妃一時竟無可奈何。
之后又經過幾件事,眾人都看了個明白,太子殿下,把一個“寵”字,明明白白貼在了沈真真的身上。
江惜月說起這個消息時,語氣中竟然還暗含一絲羨慕。
江心月卻聽得揪心,她知道,沈真真是一個多么高傲的人。太子側妃,名義上再是好聽,也只是一個妾室罷了。太子殿下,再是如何維護,只怕也不能護她周全。從她那冷清的婚禮就可見一二。
正在擔心之中,從太子府中來了一個嬤嬤,傳太子口諭,說道:“側妃沈氏,請四小姐入府一敘?!?p> 王夫人有些為難。不過盤算一番,這沈真真眼下看是個得寵的,焉知往后是否有大造化呢?況小女兒之間的交際,也不太顯眼。讓江心月去一趟,也不打緊。
這里江心月得到一個“可”字,心里的大石頭落了地。各種消息紛至,她實在是擔心得緊,能親眼見見沈真真,當面敘敘,最好不過了。當下立刻動身。
江心月來到太子府邸,被引入小院,此處草木復蘇、庭院深深,倒是一個清涼的所在。江心月還在四處打量,已聽得一陣笑語聲:“快進來,讓我看看?!?p> 是沈真真,江心月心頭一熱,三步兩步走上前,迎面撞上了一位宮裝麗人,笑語晏晏,攜著她的手,來到了內室,分賓主坐下。
幾月未見,江心月仔細打量沈真真,本就是美人,如今加了雕飾,越發(fā)出色了。江心月一面看一面稍稍放下心來。
沈真真知道她擔心,故坐在那里,由著江心月打量。良久,只聽得“噗呲”一聲,沈真真笑道:“月妹妹,可是被我迷住了,都看得呆了?”
江心月不滿,說道:“還以為你是進了龍?zhí)痘⒀?,姐姐我特意來打救你的?!?p> 沈真真抿嘴一笑,攜起江心月的手,說道:“你當我是誰?放心吧,無論到了哪里,我都能過得去的?!?p> 江心月看她不像言不由衷,欲言又止,到底沒忍住,說道:“你怎么會答應的?”
沈真真笑道:“你是問為何會答應太子做妾是吧?是因為一樁案子?!?p> “一樁案子?”江心月不解。沈真真細細說起緣故來。
原來,在掖城之日,沈真真識得了一名犯婦,名喚梅娘。
那梅娘自小被拐子拐了,長大后被賣與一奸惡之人為妻,飽受凌辱。后因不堪受辱,奮起反抗,將那惡人刺傷。
按大慶例律,梅娘本應被處極刑。之所以未死,全因太子殿下的一片憐憫之心。
當日,偶然看到案卷的太子殿下,對梅娘的遭遇無限同情,想著為這可憐的女子網開一面。奈何刑法森嚴。
幾經捉摸,他發(fā)現(xiàn)了此案的一個漏洞。那梅娘,被拐子賣到此處,與那男子,并未過過婚帖或舉辦婚禮。既未舉辦婚禮,就不是夫妻,這樁案子,也就談不上殺夫了。
故而太子在案卷上批到,梅娘此舉,并非殺夫,乃是傷及他人,且未致命,故將凌遲之刑改為了流放。
據說,太子此舉,引起一片軒然大波。別的不說,那事發(fā)地知縣的恩師,梁天官,就直言反對。幾經波折,三司辯論了若干場,最后,還是圣旨定的音。
“知曉了此事,我倒覺得,太子殿下,想來是個仁厚之人,所以他來問我,是否愿意跟著他,我就答應了?!鄙蛘嬲嬲f道,“你放心,我不會吃虧的?!?p> 江心月扭著眉:“那以后,你作何打算?”
沈真真抬起頭,笑道:“自然是讓那些看不起我的人知道,我沈真真,絕對是所有人中,最耀眼的那一個!”
江心月看著她如玉的臉龐,如花的笑容,放下了心來。
接下來的歲月,江心月看著沈真真在太子的支持之下,從一個小小的側妃起步,不斷地向世人展示她的堅毅與才華。
她投資珍珠,經營得法,名下的產業(yè)遍布大江南北;她修書助學,幫助太子的聲譽更上一層樓;甚至,她還參知政務,廟堂之上,也如魚得水。
她如愿吸引了整個大慶的目光。包括一向看她不喜的皇上。
幾經風霜,太子妃不得不退后一步,宣稱病弱,長年不出府門。時刻不離太子左右的沈真真漸漸地成為了大家心目中太子府真正的女主人。
她的父親,也被無罪釋放了,此后遠離朝堂,著書立說,成為一代大儒。
安頓好父親的沈真真,一路披荊斬棘,不停向前。
多年之后,陪伴沈真真的江心月正在專注的沏茶,耳邊傳來沈真真的輕言細語:“皇上老了,這宮殿,該換換主人了……”
江心月手一抖,茶水潑了幾滴。
沈真真不以為意,掏出手帕擦拭一番,笑道:“眾人都忘了,我可還記得,沈真真,原是一個犯官之女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