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4 好朋友，就是用來背鍋的

　　素色碎花連衣裙和電風扇的擺頭一起搖曳，再配合電視機一閃一閃光線撒在趙如意白凈細膩瓜子小臉上，很有一番櫻花系美少女的夢幻感覺。

　　“新裙子，很漂亮嘛，是你大嫂買給你的吧?！?p>　　蘇陽把整盤豬蹄給了長根，手揣兜笑晏晏站在屋當中。

　　趙如意有兩個哥哥，二哥趙如煌在縣土地局上班，不到禮拜天晚上不回家，大哥趙如輝86年省中專畢業(yè)后直接分配在省城水利廳工作，老婆是當年同班同學林蕭，前世蘇陽見過趙如意大嫂林蕭很多次。兩個哥哥都很寵最小的妹妹。

　　果然每個女孩子都喜歡被夸獎，剛才還嘟著嘴心里想怎么編排蘇陽，聽了蘇陽夸獎，抑郁心情有了好轉，走去鄰屋搬來蘇陽專用凳子，揚起精致小下巴，“哼，那也要人長的好看穿起來才漂亮?！?p>　　“馬上新聞聯(lián)播了，沒啥看頭，咱走吧?！碧K陽撇嘴，招呼長根，說著就準備回家。

　　雖說當年一轉身丟掉了兒時最珍貴的友情，但蘇陽認為，自己和趙如意之間沒任何關系，了不起只能算“友達以上戀人未滿”。馬上天黑了，他不想跟女生獨處一屋。

　　另外，并不是長根不算人。

　　嚴格來說，不管是蘇陽還是趙如意，他們都把長根算在干飯人范疇里，因為，從小到長根除去干飯，就是在干飯的路上。對于生活中其他狀態(tài)，長根一概處于未開竅狀態(tài)。

　　果不其然，長根憨憨一笑聽話起身，盯著懷里豬蹄，心里有點惋惜。

　　噴香噴香的豬蹄，真的不要吃完再走？

　　趙如意愣了一下，心里有點委屈，隨即小臉漲紅，“蘇陽，你別太過分。”

　　“我？我怎么啦我？”蘇陽有點懵，臉有點唬。

　　這女子，剛才還好好的，怎么說翻臉就翻臉。

　　“你欺負我?！壁w如意委屈吧啦。

　　蘇陽瞪大眼，“我，我沒有，一定是你搞錯了?！?p>　　“你是騙子?！?p>　　“我不是?！?p>　　“你是忘恩負義的卑鄙小人?！壁w如意呼吸重起來。

　　“我不是?。。　?p>　　蘇陽毫不猶豫回道：“別，趙如意，沒有的事你可千萬別瞎胡說啊?！?p>　　背不背鍋的蘇陽無所謂，但是趙如意現(xiàn)在整個人精神狀態(tài)明顯和平時不一樣，而且她說的那些話萬一被旁人聽去，難免會產(chǎn)生歧義。

　　“就是，不止呢，你不止是小人，你還看不起我?！壁w如意差點都哭了，根本不聽蘇陽解釋。

　　從小到大第一次，蘇陽在趙如意面前服軟了，恨鐵不成鋼道：“長根你也是，不就是蹄髈么，明天去集上我給你買，快把盤子放下?！?p>　　長根嚇一跳，連忙跳出屋外，連連擺手，“俺，俺一口也沒吃?！?p>　　趙如意就更委屈了，眼里含著淚花，斥責道：“你走，你們倆現(xiàn)在就走，走了以后再也別來我家，你，你這個沒良心的騙子?！?p>　　說著，趙如意氣哭了，搶過長根手中盤子，咚，重重放在桌上。

　　長根看看蘇陽，再偷偷瞟了眼趙如意，吭哧吭哧悄悄退到門邊。

　　以前蘇陽和趙如意也經(jīng)常爭吵，但是，從來沒有今天這樣殃及池魚到自己頭上，長根瞬間不知道該做什么才好。

　　尤其是到手的豬蹄沒了，長根感覺蘇陽今天有點坑兄弟。

　　好歹等俺嘗一口再吵架??！

　　蘇陽向天發(fā)誓，這么多年，他除了每天放學后和趙如意一起做作業(yè)，再就是因為家里窮，在學校的日子每天噌沈曉嵐給趙如意做的肉菜，除此以外，他從沒對趙如意有過任何非分之想。

　　趙如意剛才那話，很有歧義啊。

　　自己怎么忽然就成了騙子？

　　還是沒良心那種？

　　蘇陽也不抬杠，他不知道趙如意為啥那么罵自己，但他知道，永遠不要跟女生講道理，輕撫趙如意小腦瓜，笑道：“好啦好啦，我知道我做錯了，我讓小狗狗幫我給你道歉好不好？”

　　這一次，趙如意真被騙了，吸著鼻，把頭埋在臂彎，“哪兒有小狗狗?！?p>　　“汪汪汪……”

　　蘇陽學著小狗昂頭連叫。

　　“無賴！”趙如意小小瓜子臉“欻”一下紅了，吹出一串五彩鼻涕泡，“蘇陽，我以前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你怎么是個無賴呢。”

　　“沒啥，今天知道也不晚?！?p>　　蘇陽拿出下午墊過的紙，認真給趙如意擦拭臉上淚痕。

　　這就好突然。

　　趙如意吐吐粉紅小舌，隨后又撅起紅唇，很不滿意，“那天在學校里填志愿，你為啥不理我？”

　　“有嗎？”

　　蘇陽回憶了一下，填寫高考志愿那天，自己似乎真的沒搭理趙如意，“我不是一腦門子在想填報哪個學校么?！?p>　　“好，就算你不是故意沒良心?！?p>　　趙如意掰著粉粉手指，道：“你說，自從高考完以后，你來過我家嗎？你是不是沒良心？”

　　“我……”

　　“從上高中開始，每個月鎮(zhèn)里給我爸改善伙食的豬蹄我爸舍不得吃，帶回家給我，最后是不是都你吃了？”小丫頭不依不饒，振振有詞。

　　“這個真……有……”

　　蘇陽滿頭大汗。

　　“這段日子你是不是覺得你考上大學，我沒考上，所以再沒來我家？”趙如意淚眼婆娑，大拇指使勁在食指第二關節(jié)揉搓，小臉蒼白。

　　聽完這些，蘇陽渾身冷汗。

　　怪不得，原來是這樣??！

　　蘇陽終于明白，為什么當年自己去上大學以后再沒見過趙如意，雖說趙如意剛才表達的意思不那么完整，但他聽出來了。

　　當年轉身丟掉兒時玩伴的人，還真的就是自己。

　　如果不是自己重生，蘇陽壓根兒就不知道當年趙如意沒有考上大學，更不知道，因為自己的無心之過在兒時伙伴心中留下這么多的誤解。

　　“都怪你，整天喊我去摸魚，還不快點給如意道歉……汪、汪汪……?！?p>　　蘇陽不再猶豫，裝模作樣踢了長根一腳，好朋友，就是拿來背鍋的，這一點舉天之下皆真理。

　　“咋樣，小狗狗喜歡么？”蘇陽嬉皮笑臉問道。

　　趙如意啐了一口，她也不知道為什么，反正很奇怪，也就是半個多月不見蘇陽而已，怎么就好像變了個人呢。

　　又鬧了一會兒。

　　蘇陽打著哈欠要走。

　　趙如意紅著臉，塞給蘇陽一把錢，“蘇陽，你不要去干個體戶好不好？以后，以后，你的生活費包在我……包在我和長根身上?！?p>　　忽然可以不努力了?。?！

　　在長根再三表示每個月可以支持蘇陽一百個白面饃的嬉鬧聲中，蘇陽帶著趙如意塞給自己的錢離開。

　　只不過，蘇陽沒有同意陪長根去找盤子。

　　天太黑了，剛才那塊地到處都是泥漿，蘇陽肯定不喜歡自己邋里邋遢的樣子。

　　……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的時候，蘇陽苦著臉手捂腦袋走出二郎廟村。

　　捂著腦袋是因為蘇陽把蘇二發(fā)交代打酒的事忘得一干二凈，而且還把酒瓶給弄丟了，愁眉苦臉是因為蘇秀秀勸了很久都勸不住倔強的弟弟，送蘇陽離開時，一直偷偷用衣角擦拭眼淚。

　　熊孩子離開，“老母親”不該舉杯歡慶嗎？

　　“秀姐，他在唱啥？”

　　趙如意也來送行，只是沒直接出現(xiàn)，直到等蘇陽走遠后，才靜悄悄走到蘇秀秀身邊。

　　蘇秀秀木然搖頭，盯著遠方弟弟身后背的那個“25KG”尿素袋，心里有些悲傷。

　　只有早起砍柴的長根在山溝里聽清楚了蘇陽在狼哭鬼嚎：

　　大王叫我來巡山

　　我把人間轉一轉

　　打起我的鼓

　　敲起我的鑼

　　生活充滿節(jié)奏感

　　大王叫我來巡山

　　抓個和尚做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