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靜從睡夢中醒來,逼仄的出租房變成了上世紀九十年代的磚瓦房??粗矍翱涌油萃莸哪鄩?。她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
“不不不,我肯定是還沒睡醒……”多年來唯唯諾諾的性子,讓她下意識否決自己心里大膽的猜測。
宋靜緊緊的閉上眼睛,又慢慢的睜開來,眼前還是泥墻泥地。
這是怎么回事?夢怎么會這么真實?
還沒等宋靜消化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屋子外面便傳來罵罵咧咧的聲音,“宋靜,你個懶骨頭,都日上三竿了了還不起,裝什么死呢?”
宋靜瞪大了眼睛,僵硬的轉動脖子看向門口的方向,那是她媽的聲音?
她迅速的掀開被子,光著腳朝門口跑了出去,看著記憶里熟悉的的場景,遲疑的喊了一聲,“媽?”
周淑芬一雙吊梢眼斜睨著她,刻薄的話自厚厚的嘴唇里噴薄而出,“媽什么媽,家里這么忙,不知道起來干活?”
“擺出一副死人臉給誰看呢哪?真是小姐的命,老娘的怎么就生出你這么個玩意兒……”
宋靜聽著熟悉的叫罵聲,方才覺得真實。除了她媽,這十里八鄉(xiāng)沒人能一口氣說出這么多難聽的話來。
不知是出于什么樣的心里,許是前世那幾十年來的隱忍,又或是為了印證心里那點隱秘的心思,宋靜前世今生頭一次敢在周淑芬辱罵她的時候開口,“思柔不是還睡著?家里這么忙,怎么不讓她起來幫忙?”
周淑芬臉色一變,猶如山雨欲來風滿樓。
還沒看清她是如何動作,就見她已經拽著宋靜的耳朵教訓她了,“你個小賤蹄子,真是反了你了。居然敢管到你妹妹的頭上,你跟她能比嗎?”
“怎么不能比?”宋靜想大神的嘶喊,可憋紅了臉,也沒能吐個不字。
這時,宋思柔打著哈欠懶懶散散從屋子里走了出來,“媽,我餓了?!?p> 宋靜眼睜睜的看著周淑芬收起了臉上的刻薄,輕聲細語的哄著宋思柔,當真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她雙眼通紅的看著自己求而不得的偏愛,恍惚間好像看到了自己悲哀的一聲,恨意浮上心間。
“還杵在那兒干什么?還不趕緊去后山割豬草去?!?p> 周淑芬的一嗓子如平地一聲雷,驚醒了沉浸在過往的宋靜。
宋靜如從前發(fā)生的每一天,默默的背上沾著泥土和灰塵的背簍朝外面走,BJ蕭瑟,好似已經認命了。
身后的院子里傳來周淑芬哄著宋思柔的聲音,“乖乖,剛剛是不是嚇到了……”
眼淚順著宋靜的臉頰滑落,一滴一滴的掉落在塵土里。
明明是一母同胞,憑什么她永遠都要為宋思柔讓路?就連在夢中也是如此?
動作根深蒂固,就算宋靜心思不在此處,依舊熟練的割著豬草,動作比一般人還要快上幾分。
“嘶”
疼痛召回了宋靜的理智,她低頭一看,小腿上鮮血淋漓的傷口正涓涓往外流血。
宋靜顫抖的手指觸碰傷口,真的是鮮血。
難不成,難不成她真的重生了?真的會有這樣荒誕而離奇的事情發(fā)生嗎?如果不是,現在發(fā)生的這一切又作何解釋?
真的,真的不用再過那樣艱難的日子了嗎?
眼淚噴涌而出,宋靜蹲在地上失聲痛哭。
突然,宋靜察覺到了傷口被人觸碰,淚眼朦朧的抬頭,“你,你干什么?”
她小心的往后挪了挪,眼睛通紅,跟只紅眼兔子似的。
眼前的少年穿著渾身打補丁的衣服,臉上看不出情緒,言簡意賅,“止血的草藥?!?p> “嗯?”宋靜的腦子一片混沌,沒有反應過來。
她順著少年的視線看了下去,才發(fā)覺自己腿上的傷口敷上了厚厚的草藥,很是清涼。
“謝,謝謝。”
宋靜不好意思的低下腦袋,為自己剛剛的誤解感到羞赧。
少年冷淡的抽手,眉眼縈繞著一股冷意,轉身即走,并無搭理之意。若是依著宋靜從前的性子,她定是不敢招惹少年??山駛€兒,她居然主動伸手拽住少年溫熱的手掌,“宋巖,你能不能帶我回去?!?p> 如果發(fā)生在她身上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眼前的少年也不如他表現的那樣冷漠。
宋靜記得,前世的宋巖成了所有人都高不可攀的存在,十年如一日的奉獻公益事業(yè)。這樣內心滾燙的人,應該不會放任她不管吧?
宋巖停下腳步,轉頭看著坐在地上的宋靜,好看的眉頭皺得緊緊的。
他雖沒有開口說話,宋靜卻從他的眼中看出了一絲嫌棄。
沒錯,就是嫌棄。
俗話說,泥人還有三分脾氣,遑論是人。
宋靜雖是個包子性子,也是有幾分脾氣的。她氣呼呼的瞪了張巖一眼,自個兒從地上爬了起來。
縫滿補丁的衣服上沾滿了雜草和泥土,跟個小泥人似的。張巖強忍著心中的不適,解下身上的布褂子將人一裹,直接背在背上。宋靜只覺天旋地轉,人已經在張巖的背上。
她下意識的勒緊了張巖的脖子,驚呼了一聲,圓潤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張巖被勒的面色發(fā)白,憋不住說道:“放手?!?p> 聲音清清冷冷,夾雜著少年人特有的桀驁。
宋靜膽子小,慌亂的松開了手,猝不及防的后仰。差點連累著張巖與她一起滾落旁邊的矮坡。
關鍵時候,張巖一腳抵在旁邊的樹根上,這才堪堪穩(wěn)住了兩個人的身形。
張巖死死的咬著牙,額頭青筋暴起,唇齒間突出了含糊的幾個字,“扶好了?!?p> 宋靜嚇的面色蒼白,卻也曉得是刺激不合時宜的動作連累了張巖,乖乖的伸手扶住他的肩膀,吶吶地說道:“對不起。”
張巖沒有吭聲,拎起送我一件掉落在地上的背簍下山。
兩人才剛剛走到宋家的院子門口,便聽到里面?zhèn)鱽碇淞R聲。字字句句皆戳到了宋靜的痛處。
她難堪的從張巖的背上下來,紅了眼,低頭說道:“今天謝謝你了。”
言語間,是送客之意。
里頭周淑芬的聲音尖銳高昂,“我哪點說錯了!宋文,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