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芝自恃打過張通一個耳光,言語之中不乏快意自得,可這話卻令我十分不悅,不免教訓(xùn)他道:“我常教導(dǎo)你的‘君子泰而不驕,小人驕而不泰'是何意???”
“這個......”茗芝見我似有怒意,低眉順眼撓著腦袋面露難色。
“你呀,何時才能有些進(jìn)益?不要讓我再看到你這副淺薄樣兒,否則......”我用手指戳著他的腦袋恨恨地道:“別說是我,就你心尖兒上的蓮花妹妹也非踹了你不可!”
那廝聽我此言,不憂反喜,屁顛顛兒地跟在我身后涎皮道:“我當(dāng)少爺為何如此動怒,看來還是少爺心疼我。不過您別擔(dān)心,我蓮妹對我你可放一百二十個心,她愛我愛得切吶,嘻......”
我真是被他快氣死了!
是夜,我沐浴更衣,命茗芝在院子中央設(shè)供桌、擺香爐,端端正正地臨西秉香,恭敬異常。
“三姨娘啊三姨娘,小生慚愧,您所托之事并未尋出個所以然來。今夜特意誠心誠意設(shè)供上香,只求三姨娘您寬我時日,定會還您個公道。只求在此之前,您可切莫再來尋我,我打小體弱多病,夢魘纏身,受不得嚇啊......”
“嘁...嘁...”茗芝在我身后早已聽不下去,嘲笑道:“我說少爺,我只當(dāng)您要拜月神,沒成想是拜姨娘,這事好說,只要老爺高興,娶回多少姨娘您拜不得,我只怕夫人那關(guān)過不去吶......”
我聽了這話,立即瞥給他一個警告的眼神。他見此狀,悻悻地閉上嘴溜回屋內(nèi)再不敢出來。
“三姨娘您莫怪!小孩子不懂分寸?!?p> 我不理會他,將一些紙錢元寶燒了一通,又恭恭敬敬地叩了頭,默禱了許久才肯起身。
“我把你這多嘴嚼舌的!三姨娘也是要你取笑的?再敢胡說,小心你的舌頭!”轉(zhuǎn)身進(jìn)屋,看見茗芝歪在榻上那副模樣,我的氣更是不打一處來。
“少爺,看你這副模樣兒定是嚇破了膽!狐狼鬼怪有何懼?太陽一出來,全玩兒完!你越是當(dāng)它一回事,它便越發(fā)上了臉,見怪不怪,其怪自?。 ?p> 茗芝悠悠哉地躺在榻上奚落著。
“你這廝!殊不知狐狼鬼怪也有仁義的,愛便愛,恨便恨,干脆痛快,哪像你?巴不得瞧別人的笑話!累不累?”
“少爺,你莫發(fā)癲!人間自有真情在,可人間也不缺假仁義,到底咱們是人,狐狼鬼怪是仁義,可人鬼殊途,您還指望著狐大仙鬼大怪能坐下來跟您吟詩作對大談仁義嗎?笑死我這個人咯!快睡吧!莫鬼迷了心竅!”
茗芝這廝越說越放肆,我若再與其爭論,還不知他要說出怎樣大逆不道的話來褻瀆神靈?于是我忙轉(zhuǎn)移話題,閑聊無意,話不投機(jī),便各自睡去不提。
說來也怪,經(jīng)過昨夜祭拜三姨娘后,竟一夜無夢,安然酣眠至天大亮。這可是自進(jìn)入楚府以來,頭一次如此酣睡,不由得心底感激這位素未謀面的三姨娘。
誰說狐狼鬼怪盡邪魅?
“哈!這下可清醒了吧?”紅蓮歡快愜意的聲音傳來,緊接著便是嘩啦啦一陣潑水聲。
“蓮妹饒命!蓮妹饒命!”雖是連聲討?zhàn)?,可茗芝亦是幸福而歡快的:“好蓮妹!饒了我!”
我從窗外看去,只見那紅蓮喜眉笑臉,樂滋滋地拎著個葫蘆瓢滿院子追著茗芝嬉戲打鬧,趁茗芝一個不注意,舀起瓢水迎面就潑了過去。那茗芝雖靈頭靈腦,見水潑過來,竟也不真躲,恰是不偏不倚正撞在那瓢水花上,結(jié)結(jié)實實澆了個滿頭滿身、稀里嘩啦,這下可把個紅蓮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亂顫。茗芝這廝竟是天生的受虐狂,不僅不顧自己那副狼狽相,竟還跟著傻呵呵的笑將起來。
我見此狀,亦為他們能灑脫相愛而欣喜,可突然又在心里立刻鄙夷起他來,心想:饒是知道你在撩妹,可也太自輕自賤了些!說起來也是男子漢大丈夫,怎得如此不堪?
可轉(zhuǎn)念一想,那日在念誠妹妹面前逞能,差點折了腰去,不也是心甘情愿的歡喜嗎?若如今還能以此博得念誠妹妹一笑,即便讓我去死又何妨呢?
想到這里,又在心里把自己鄙夷起來:我竟連茗芝也不如!
唉!惱人的愛情!
哼!可惡的男子的皮面!
念誠還是那么嫻靜安然!或許是礙于阿婆在場,她就這么中規(guī)中矩地坐在桌前,看不出任何喜怒哀愁。
她如此平靜,像一株嫻靜纖柔的拂柳。
風(fēng)來,迎風(fēng)曼舞,綽約生姿;
風(fēng)去,不疾不徐,靜待安逸。
我這場風(fēng)來的急,去的慢,心里的煎熬惆悵,不覺又添了幾分。難道我一絲一毫也不入她的心嗎?
(未完待續(x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