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日,北敬來到大理寺,一來就要求見兩位少卿。淳思和云謹二人早已得到了監(jiān)察院的徹查陸府的消息,都趕緊放下手中的事務前來迎接。
“許久不見了,景公子?!贝舅枷蛩唵涡辛藗€禮,道。
“的確是許久未見了,改日得閑,我請二位好好喝一回酒?!北本次⑿Φ?,“今日來,是有要事麻煩二位,我就不閑聊了?!?p> “可是陸公的案子?”淳思問。
“正是。此案橫跨十數(shù)年,關(guān)系者千萬,甚是嚴重?!北本磳⒈O(jiān)察院整理好的資料放在了桌上,“我們一時也查不完全,最怕是無辜者被冤枉,卻叫歹人僥幸而逃。因而特來大理寺請二位備案?!?p> 淳思慨然一笑:“陸公一倒,怕是大半個朝廷都要遭殃。我曾受陸公提拔,大抵算得上是半個‘陸黨’,估計也難逃下牢獄的命運。”
“評說功過,方能議定是非,你既問心無愧,就大可相信公道?!北本吹?。
淳思朗聲笑而不語。
又七日之后,陸輔相即將返回的消息傳到京城,北敬急忙將此事報告給北粲。
“派個心思縝密的人去接他,不論他說什么,都一定不要叫他往陸府那邊走。再安排幾個人,堵住沿途人群的嘴,瞞了這么多天,別叫他在這時候知道陸府被查的消息?!北濒蛹泵诟赖?,“陸公若是問到原因,就說是朕急切地想要見他,要他直接過來。”
北敬蹙眉:“這不是在給你惹麻煩么?”
北粲無奈一笑:“這不是有兄長支撐么。有景公在,我怕陸輔相做什么。”
兩人簡單商榷一二,選定了一個曾為北粲趕車的車夫。那車夫面龐生得圓潤,目光和藹,儼然一副憨厚老實的樣子。
駕車出了長安城,走上一個時辰,車夫便見到了陸輔相和江禮。
“我奉陛下之命,前來迎接二位回京?!彼ЧЬ淳吹匦辛硕Y,將兩人迎上車,隨即不疾不徐地趕起車。
一行人走到長安城內(nèi),卻發(fā)現(xiàn)沿途的人群不再閑談八卦,只是簡單交流,失去了往日的生氣。人群之間還有幾個衣襟工整的家伙,舉止略顯得拘謹。
“我這一路風塵仆仆,就這樣入宮,未免失禮。”陸輔相對車夫道,“可否往陸府去一趟,叫我梳洗一下,換身衣服,再去見陛下?”
車夫回頭笑道:“陸公不用擔心,這又不是什么盛大的集會。這些時日,沒有人會向您一樣為陛下分去政務,也沒有人指引陛下妥善回復各種文書,陛下常念叨,陸公不在京城,他也自在不得了。陛下思念您思念得緊,叫我接到您與江公,就一定馬不停蹄地往宮中走。我可不敢違抗陛下的指令啊?!?p> “那就暫且在路邊歇歇腳,好歹整理一二?!标戄o相又道。
車夫臉上依舊是一團和氣:“陛下已經(jīng)做好了萬千準備迎接您,不到半個時辰便能回去。您且再稍等上片刻,何必如此心急呢?”
陸輔相頓時感覺不妙——他臨行前的猜想果然成真了。
北粲在暮云閣見他的時候,那種分毫不饒人的氣勢,與這個年幼的君主平日里展現(xiàn)出來的大有不同——他若是背后有靠山,平日里也能有這樣一副威風的氣派。
——那是何人在背后支援著北粲?
景琮的可能性最大。
更何況監(jiān)察院本就是為皇帝而設的監(jiān)察組織——如此看來,北正明倒也出了一份力。
陸輔相將這幾年的事在腦海中飛速過了一遍,恍然明白了。
這么一想明白,他也就冷靜下來了。
陸輔相在車上坐定,拍了拍江禮的肩膀,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