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北敬囑咐侍者好生照顧醉倒的燕王之后，便匆匆回了宮。他一回去，便有人來報：刑部尚書吳定榮拒絕受賞，只愿見天子一面。
吳定榮在刑部表面上與一眾官家子弟同流合污，暗地里卻偷偷留了后手，給同僚的幾乎每一個人都找好了罪證。北正明大清陸黨，他便將這一沓證明提交上去，重則問斬，輕則流放。
北敬念他為朝廷清掃了累贅，便隨意賞賜了他一些金銀珠寶，原本沒把他太當(dāng)回事。
“那便叫他到廣明殿上見朕，長話短說，莫要拖沓?！?p> 不一會兒，吳定榮便衣冠端正地來了。他行過禮，便開門見山、直截了當(dāng)?shù)溃骸氨菹驴芍?，?dāng)今大昌有四大病患，如燃眉之急，可扼咽喉？”
先前從未有人如此莽撞地與他說過話。北敬被嚇了一下，向前探了探身子：“朕不知。吳尚書有何見解？”
吳定榮卻頓了頓，預(yù)先聲明道：“此臣肺腑之言，還望陛下聽臣將此話說完?！?p> 北敬便端正了坐姿，嚴(yán)肅道：“吳尚書請講?！?p> 吳定榮便對殿上再拜。
“其一，乃是糧食之患?！彼f，“塞北近兩年異常寒冷，不同于往年。冷氣自燕京南下，經(jīng)泉城府、揚州府、臨安府直抵大江南岸，周遭農(nóng)田都將受其侵害。民乃國之根基，農(nóng)乃國之根本，此患最為棘手?！?p> 北敬點了點頭：“吳尚書此言不假。太上皇所代理的文書中，便有不少論述此事的，近兩年，凍害的事確實多起來了?！?p> “國庫充盈，若只賑一時之災(zāi)，略顯拮據(jù)；倘若貴胄可以躬行節(jié)儉，官吏可以善待百姓，不做偷竊國財之事，大昌上下一心，則凍害不足為懼也?！眳嵌s道。
北敬便問：“何為第二患？”
吳定榮對答：“衛(wèi)兵數(shù)十萬，遠(yuǎn)離耕田，扎營陣前，非朝廷軍餉不能茍存。更不必說破敵營大造火藥，如火如荼，將士戰(zhàn)甲兵刃皆需定時更換整修，馬匹又需供養(yǎng)。此軍備開銷乃是第二患?！?p> “如何破解此患？”
“臣以為，遷民東南，使軍隊駐扎西北戰(zhàn)線，戰(zhàn)時奮戰(zhàn)，閑時耕作，可以緩解?！?p> 北敬道：“匈奴人騷擾中原，實是千古疑難。”
“因此難，遂有第三患?！眳嵌s道，“若城池守衛(wèi)潰敗，百姓流亡，當(dāng)往何處去？遷至南方，則安撫流民又是一大隱患。塞北淪陷之前，燕王使人遷百姓至魏國，如今魏國便動亂頻出。吳承意對外措手不及，對內(nèi)又蓋不住自己殘年余力，命數(shù)將盡，族中兄弟相爭。”
說完，他頓了一頓，道：“十三府中，土地買賣流轉(zhuǎn)，由此便有了地主豪強(qiáng)。此為第四患，現(xiàn)在隱而不顯，屆時不知貽害無窮?！?p> 北敬蹙眉：“吳尚書可知什么方法，可以巧破此第四患？”
吳定榮搖搖頭。
“但是臣愿毛遂自薦，革除大昌命脈危機(jī)?！彼f。
北敬道：“吳尚書慣用的小伎倆，在治國上可未必用得上?！?p> 吳定榮笑了。他抬頭直視殿上，就像北敬曾經(jīng)不顧君臣之禮直視北正明一樣。
“若非小伎倆，臣如何能站在廣明殿上，請陛下賜臣機(jī)會大展宏圖？”他字句清楚鏗鏘，“治國需光明磊落，條理清晰，政令簡潔，需百姓信官家，更需官家知百姓。臣自以為可以勝任?！?p> 北敬探身向前：“監(jiān)察院上奏，泉城府有豪強(qiáng)與官府勾結(jié)，難以根除。朕便派你過去，若能整肅吏治，待你功成返回長安，便立你為宰相，總領(lǐng)天下政務(wù)。此機(jī)遇，吳尚書可要好生珍惜。”
正所謂：火器聲震義軍起，布衣奇襲驚胡虜。秦與匈奴齊聯(lián)手，燕王佯醉吐真言。
到下回：魏國公病逝廳堂，國公府收歸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