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的天牢殺陣靈力壓迫著我的身體,又不能使用神印,我的身體已經(jīng)到了窮途末路的境地,我閉上眼陷入了漫長的黑暗。
突然黑暗的盡頭變成了白色,神界關閉之后,我便把自己困在一片極寒之地,因為時間過得太久,我已經(jīng)忘記了是懲罰還是自我放逐,當?shù)赜幸槐娕c世隔絕的古先民為我在雪山之巔建起了神廟,來銘記已經(jīng)隕落已久的神界,此時仙界繁榮,中原各族也逐漸忘記古代神明的存在。
記憶回溯到那一天,漫天風雪之中一個單薄的婦人背著一個少年,往昆侖山上來,我在雪山之巔凝望著這顆緩慢穿行的黑點,心中覺得新奇又好笑,一個凡人穿著并不厚實的棉衣,一步一臺階一步一叩首,向我的神殿方向而來,每一粒風雪都像尖刀,能輕易撕破那對母子的皮膚,這場暴風雪,會一如既往得將沖向遙遠雪線渺小的人類吞噬。自然的神力,是生靈無法撼動的。
但他們,終是把我撼動了。
至今我都無法想象這個女子是如何出現(xiàn)在我神像跟前,那個女子的唇已經(jīng)被凍得烏紫,流下的血已經(jīng)凝固,身上也很少有完好的地方,因為缺氧,臉色暗沉眼神呆滯,而那懷中的少年雖有一股微不足道的仙氣護體,但心脈和內丹已經(jīng)破裂,五臟六腑正在逐漸衰竭。
“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類來吾的神殿了,說,你有什么愿望,我可以盡量滿足你?!?p> “唯愿吾兒存世間?!闭f完那女子便咽了氣,那少年還在昏迷之中,已來不及見娘親的最后一面。
此刻我竟想起了自己母親,我的母親是盤古血肉骨髓化作的第一只遠古神獸,此獸巨大無比,如山川浩海,鼎立于天地之間,立如山石,眠若云川,此獸喚做鴻蒙,我沒有父親,直接誕生于鴻蒙遲暮的靈力漩渦之中,我其型如馬,龍鱗龍角,虎尾鹿蹄,赤眼金鬃,身側巨大的羽翼如垂天之云,遮天蔽日,一鯨落而萬物生,母親舔了幾下剛破殼的我之后就轟然化成碎片,而我還未睜眼看過她,對于她只是神界的記載,最最原初的傳說。
山巔的狂風已經(jīng)把她最后的呼愿聲撕得支離破碎,我顯出實體蹲下看著那個孩子,是個眉目清俊的少年。
不久,仙族的追兵已經(jīng)落到了我的地界。
“我族懇請光熙大人交人,此人一半仙族血脈一半凡人血脈,脈絡又天生不在五行之間,出生之日,天相實為詭譎,斷不可留,需除之?!?p> “吾在神界時,萬物生靈皆可隨性繁衍,斷無族類之分,如今這世上竟有如此荒謬的理論。何況我也答應了我的信徒,我將遵守承諾,必留他在世間?!?p> 仙族眾人那時皆不是我的對手,我的羽翼帶動氣流旋風引發(fā)了一場史前難有的巨大雪崩,就算是騰云御劍的仙,法力不夠的或者來不及逃離的,也盡數(shù)葬身在這茫茫雪海之間。
我是一個極其恪守諾言的人,答應救便一定會救,但普通靈力已經(jīng)無法挽回這個少年了,最終我忍著巨痛扯下護心鱗勉強吊住了這個男孩的性命,待他醒來,神殿之下雪山之巔只有我們兩個四目相對,少年還算聰慧懂事,我說得不多,可能因為護心鱗的感應讓他知道我是救他之人,每日在我身邊跟的極緊,幾乎寸步不離得拽著我長長的衣袖,我步行速度快了他也不放手,拖著直在雪地里打滾,小臉和挺拔的鼻尖上沾滿了霜雪,可眼睛卻是亮晶晶的。
我望向他,“小東西,你叫什么名字?!?p> “我叫夜一,我是長夜開始的第一天出生,所以就取了這個名。”
“你可以叫我光熙,從今天開始玩就是你的師父了”
“。。。。光,光熙。。。師父?”
我是神獸,平時也就喝點雪山尖尖上的雪水,極少數(shù)的時候采幾朵雪蓮充饑,幾乎不飲不食,沒過幾天一半凡人軀體的夜一便受不住饑餓,眉頭皺得緊緊得捂著肚子抿著嘴蜷在了神殿的角落。
我從來沒有喂養(yǎng)過人類,也從未接觸過人類的食物,好不容易救回的活物總不能給餓死了。我咬破了手指尖,金色的血液隨即流出掛成了一顆像金色的小糖豆一般,我將手指遞到他的唇邊,他用鼻子嗅了嗅便舔著吮了起來,我不會烹飪活物,我用神血和雪水硬是將一個小東西養(yǎng)到長得高過我的頭頂。
但夜一被我養(yǎng)得不像是一個雄性的人類,這茫茫白色天地便只有我兩人,我話不多,他學會的詞句便也不多,也沒有很多人類的習性和知識,單純得像一個雪山的精靈。
稍微大一點的時候我床頭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奇怪的東西,比如他會突然叼來兩條魚,并蒂的雪蓮,雪松的果實,形狀別致的千年玄冰等等,反正他覺得好的小物件,雖然我會無奈得把這些丟出去,偶爾也會把喜歡的收起來,他也總是每日堅持樂此不疲。
我曾經(jīng)以為自己教不會他法術,畢竟他心脈殘破,靈基凋零,可他偏偏仗著我護心麟和身體一半仙族的那一點殘存靈力,還有他的倔強與堅持加上高超的學習天分,竟在我座下修得比一般仙族人強上了幾倍,雖然靈力仍然是低等仙階,但外家功夫加上一些上古的法訣足以自保。
見他練劍我每每都會覺得自己白活了這么大歲數(shù),我的劍招他學得非??欤炯磳W即吸收,一起舞劍他幾乎能成為我的影子一樣同步,像是他原來就會一般。
我很少外出,只有山腳下我庇護的一些古代先民推選族長的時我才會去巡視一番,以顯神威,此時也會有一些民眾前來朝圣。
我回來之后夜一喜歡把我撲在雪地上,用鼻尖和臉頰蹭著我的尖耳朵,長長的發(fā)絲繞在我的頸肩,像是要將我金色的發(fā)染上墨色,他喃喃得叫著光熙大人,我會摸摸頭以示獎勵。
有一日新族長來我的神殿拜訪,便和我提出了夜一的問題,覺得我與他舉止過于親密,怕有一天被不明之人覺得有褻瀆神明之意,他提醒我說夜一已經(jīng)長大成人了,我其實并未注意到他在人類的歲數(shù)已經(jīng)算成年,這時間對我的歲數(shù)來說實在是太短,仿佛一瞬還要分成好幾段,便從未教過他男女大防之事,我覺得這是個問題,考慮了一下覺得應該讓做回正常的人或者仙。
我按照了族長的意思,選了一位學者,三位神侍和三名巫女前來神殿居住,學者教他識字,教他人的文化習俗和行為習慣,一位神侍和他講解仙族的歷史,禮儀階級,宗族分化,剩下兩位神侍負責他的正常飲食,只要他吃到好吃的新菜便會拿來跟我共享,雖然我吃不吃飯沒什么所謂,不過也被人類的美食深深折服,兩人也是吃得很開心。
巫女則是服侍他的日常起居,新族長想給我也派幾名,可我獨來獨往習慣了也沒有人類的習性,突然房間多幾個人服侍我會非常不適應,還有我及其厭惡穿鞋襪,我感覺穿上這東西世界都要被束縛了。
夜一倒是乖乖得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