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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手之零夜卿傳

第十一章 文學(xué)藝術(shù)沙龍

寫手之零夜卿傳 請看次回 2466 2021-09-17 14:59:35

  第十一章

  第一天下午的科幻沙龍,講的還是我們一萬年也不覺得膩的老話題:什么是科幻,科幻美在哪里,怎么寫科幻,怎么去把科幻寫美。

  基本上,所有的人都對科幻小說有誤解,總覺得它很難懂,跟生活離得很遠,跟傳統(tǒng)文學(xué)無關(guān),乃至有人把它跟文學(xué)看成兩回事。其實沒那么高深。它就是一個普通的亞文類。它哪里跟科學(xué)有關(guān)?我所認識的所有寫得好、出得來的科幻作家都不精通科學(xué),其中絕大部分人在某個單項學(xué)科領(lǐng)域上的認識不會超過研究生水平。為什么?我告訴你,因為高級知識分子們沒有時間和精力關(guān)心科幻小說。他們中少部分人寫過,基本上都寫不好,為什么?因為他們沒有足夠多的時間精力用來鉆研學(xué)習(xí)“寫小說”這么一個藝術(shù)技法。藝術(shù)是一種對于各人眼前幻覺的描述,科幻小說的特點是嘗試用“類似”科學(xué)的世界觀態(tài)度、一種既非純理性又非純感性的態(tài)度去闡明一個科幻作家看到的和想到的幻覺、想要看到的幻覺,并用這種態(tài)度去解釋自己的幻覺。這是非常精深的藝術(shù)操作,不管你其他方面的文化知識水平再高你也不能輕視它,你輕視它,它就輕視你。

  幻覺本身很簡單,我們每天的生活都由它構(gòu)成。用科學(xué)去寫幻想,用幻想去寫記憶,用記憶去產(chǎn)生幻覺,就像弗洛伊德說的,夢這種東西不在睡覺的時候出現(xiàn),而是在剛睡醒的那一瞬間回顧方才大腦的運作內(nèi)容,用記憶去構(gòu)造出了夢境內(nèi)容。第一次跟余荔做愛的那天晚上,我感覺余荔的身體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美的人體。那段記憶其實很可疑。我后來越是反復(fù)回憶,它就越來越變得不可信。但那次我沒有錄音錄像,之后很多次也從沒有過。這種美好,只有放在心里面才最刺激,錄下來就落實了,落實了的東西就一點美感都沒有。這種夾在真實與不真實之中的分裂,讓我感覺我零夜卿這個人的幻想正在從我自己身體里浮出來,能讓我真正記住我和她曾經(jīng)有過一副什么模樣。這種關(guān)于我們自己身體和自己心靈的幻象,通過語言記錄下來,那就是文學(xué);利用一種模仿科學(xué)世界觀的故事模版去框住它,讓它成型,這就是所謂的科幻文學(xué)。文學(xué)就是干這種事用的。

  那天下午的座談會上,主要說話的不是我,坐在舞臺最外側(cè)的沙發(fā)里面看著臺上阿希莫夫卡拉克迪柯玉總等人說話。我心里面無時無刻不在想的以上那些,至于他們當(dāng)時正在談的科幻,我跟你們一樣,一竅不通,也不想了解,我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以及為什么要說那些東西。

  迪柯說,是啊沒錯,關(guān)于這個世界,這個地球,我們知道的壞消息已經(jīng)足夠多了,或許科幻并不能拯救我們,但至少它可以讓我們相信在宇宙中,其實還存在著更好的可能性,只不過這需要我們跳出我們所在的這片泥潭,需要站在更多光年以外的地方,回頭看看我們能替我們這些生活在“黯淡藍點”上的生物們做些什么。

  阿希莫夫說,我覺得我們還更需要像玉總這樣的成功人士,幫助我們造火箭來實現(xiàn)夢想,在這里順便我還要向玉總提個小請求,希望屆時能單獨給我一顆行星,上面最好有兩個月亮,每隔一天交替升起,這樣如果我有兩個女朋友的話我就可以隔一天帶她們看一個不一樣的夜景。

  迪柯插話說,對于阿希莫夫老師來說,我覺得兩個衛(wèi)星怎么夠,得二十個。

  聽眾們不知道第幾次在熱烈地集體大笑。我進一步下定決心,在這次訪談里盡可能地不講話,什么話都不講。打從一開始我就沒怎么說話,盡可能地讓現(xiàn)場聽眾,主持人,還有那個玉總,都知道我就是那種嘴笨的不成氣候的作者。文學(xué)圈里訪談泛濫,創(chuàng)作談遍地開花,這種場合里任何一個成熟的成年人都可以表現(xiàn)得非常棒,而我卻不行。將近兩個小時的訪談時間里,我滿腦子裝著的只有酒店客房,只有余荔的大理石雕塑身體,只有那些從她身體上浮起來的虛空的白色光暈。所以那個時候,我沒有注意到一個情況:在那次的訪談中,玉總也幾乎沒有說話。后來方葶跟我說的是,那天在臺上,玉總說的話竟然比我要更少。

  訪談由理事長兼任主持人。他考慮到結(jié)束時間快到了,決定最后說話的權(quán)利遞交給玉總。玉總拿過話筒,上來一句話就是:零夜卿老師,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整個場子安靜下來。我很憤怒,當(dāng)時就認定此人故意要讓我出洋相。他的臉還是那么潤白。他問我,零老師你覺得區(qū)分一個幻想的水平高低的最好標(biāo)準(zhǔn)是什么?

  我完全是實話實說。我對他說:只有一個覺得真實世界對自己已經(jīng)毫無意義價值都沒有的人,這個人的幻想才是好的幻想。一個對自己的生活很滿意的,充滿信心的人是沒資格幻想的,因為這個人的幻想全是沒有必要存在的謊話。所以我覺得,好的幻想只屬于兩種人,一種是精神病人,一種是不打算活下去的人。謝謝各位。

  記得很清楚,我不會搞錯內(nèi)容,但在任何公開場合的記錄里,在那些公眾號和新聞軟廣里,你們都不可能看到我上面這段話。這個圈子也跟其他圈子一樣,容不下脫軌的人。

  下午這場座談會在大劇院對面一家奶茶店召開,聽迪柯說這里的老板是個科幻迷,座談會現(xiàn)場周圍地腳線上放了一圈行星發(fā)動機和上帝噴燈,是用硬紙板做的裝飾。座談會結(jié)束后克拉科和海因雷因不走,給一些幻迷簽名售書,我跟其他人到奶茶店門外等著,準(zhǔn)備一會兒集體在附近找個重慶小面吃一吃。方葶跟我們一起出來。我看余荔不在,打電話找她,她說正在上廁所,同時我聽見沖水的聲音;她又問馬上怎么說,我問她要不要跟大家一起吃,她說好。

  玉總不跟我們走,在路邊停了一輛奔馳負責(zé)接送他。他坐到后座上,把后窗降下來問我,零老師,你今晚怎么安排的?是不是回酒店?我說是的,活動結(jié)束我就回去寫東西,在酒店呆著不出去了。

  所有科幻活動都必須有少不了的燒烤夜宵,或大或小,或簡陋或豪華,但從那幾年起我一概不去參加。

  玉總說好的,然后車開走了。

  余荔過來找我,問我買書了沒有,我說家里有了,你去買吧。方葶那時候在我身體另一側(cè)。我看到謝科利和阿希莫夫在朝我這邊拿手機拍照。照片過幾分鐘就在群里面能看到了,下面跟了幾個同行,說是真心羨慕零老師左擁右抱;又有人說,這究竟是挪威的森林還是重慶的森林?但是沒過多久,群里面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被那個爆炸性消息吸引了。

  活動協(xié)辦單位發(fā)起人希爾弗伯格在群里面宣布,玉總剛剛給本次征文活動臨時添加了新的獎賞,長篇小說頭等獎獎金達到四十萬,由一個人獨享,并且保證不會空缺,另外還將聯(lián)合寶馬中國,贈予獲獎?wù)呷缔I車一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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