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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萬盧布

第十四章 負心本愿

百萬盧布 白色搭槍卡 6751 2023-09-24 22:22:12

  “當(dāng)時我就端著酒杯站在我父親旁邊,我驚呆了,一晃神手里的酒杯已經(jīng)摔在地上?!?p>  “我回過頭去,看著水晶燈映照下的香檳色大廳。父親的那些生意伙伴,都微笑著鼓起掌來;母親站在父親身邊,也以相似但拘謹?shù)枚嗟谋砬榻邮苤麄兊淖YR;而美和子,站在我和父親之間的美和子,她和我一樣驚訝,但隱隱有一絲羞澀和屬于新生少婦的竊喜?!?p>  “那些和我年級相仿的公子哥大小姐們也都傻眼了?!比α耍暗退闶撬麄冎幸灿邢衲氵@樣擺出一副撲克臉,冷冷地看著這一切的人。”

  “或許是父親認為我和美和子門當(dāng)戶對情投意合,或許是他認為佐藤家的勢力對三井的商業(yè)帝國來說有必要進一步拉攏??傊?,他認為我該結(jié)婚了,于是就和佐藤家通了氣。而對于財力遠遠弱于三井家的對方來說,這無疑是一樁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的好事。”

  “兩家一拍即合,除了忘了通知未婚夫和未婚妻,一切都那么完美?!?p>  “我愣在那副場景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是美和子站到了我身前?!比难鄣组W過一絲復(fù)雜的底色,“她不急不慢,也并沒表現(xiàn)出對這個決定的激動和抗拒。美和子說,一直到現(xiàn)在為止,我們都還只是朋友關(guān)系,而且并沒有那方面的進展。她希望我父親能重新考慮一下這個意義非凡的決定。而且,就算真的要談婚論嫁,也要由我們自己來決定?!?p>  “一直到晚宴結(jié)束,我好像一直愣在原地,什么都沒說?!?p>  “我明白,美和子是喜歡我的。她婉拒我父親的安排,只是因為她看出我對這一切毫無準(zhǔn)備,她不想讓我這么不明不白地就定了終身?!?p>  “但美和子不明白,她太傻了?!比Φ酶由n涼了,“她以為我們家境相近,又意氣相投相識相知,我們的結(jié)合會像童話里的王子和公主一樣,幸??鞓返厣钤谝黄??!?p>  “但我們充其量是查爾斯和戴安娜……我們根本不適合對方,美和子自認為和我相愛著,但那只不過是她心中的一個幻影……我們之間的差別太大了,如果說我追求的是自由,那她就只是想要一個大一點的籠子?!?p>  “回到家以后我和父親爆發(fā)了很激烈的爭執(zhí)。明明是我詰問為什么他私自就為我定下了婚約,沒想到擺出一副盛怒表情的卻是他。他問我,有什么資格反對他的安排,然后又是經(jīng)典的生養(yǎng)恩情……本來我毫無膽怯,但我從沒想到,他竟然會那么說?!?p>  “……他說,如果我拒絕與美和子的婚約……”三井抬起頭來,一副頹唐而自嘲的表情,像是賭輸了以后喝大酒的賭徒,但眼角那兩抹泫然若泣的淚花卻顯得他有些柔弱,“……他就要剝奪我的繼承權(quán),未來讓我妹妹的訂婚丈夫,也就是他的入贅女婿來繼承三井財團?!?p>  聽到這里,夏洛蒂一臉震驚,轉(zhuǎn)頭看向伊凡。后者點了點頭:“日本財團對入贅的接受程度很高,很多大家族大企業(yè)的繼承人都是入贅改姓的女婿,比如松下財團的創(chuàng)始人松下幸之助,就選擇讓自己的女婿松下正治繼承財團。用他們的話說就是:‘生兒子不一定保證成材,但生女兒可以有無數(shù)的成材的兒子挑選?!?p>  夏洛蒂欲止又言:“可他現(xiàn)在不是也……”伊凡也意味深長地瞥了沉默的三井正宏一眼,而后者正用發(fā)紅的眼睛盯著桌面上的甜點發(fā)呆。

  “想吃可以吃一個。”伊凡關(guān)切地說。

  “……我……”正宏君那細不可聞地聲音從他的嗓子里擠出來,“……我本認為自己是個很典型的叛逆期少年,但當(dāng)父親說出了那句話以后,我就感覺像是一下被抽空了靈魂一樣,哪怕一個‘不’字都說不出來。”

  “然后呢?”

  “然后,然后啊。然后我渾渾噩噩地過了幾天,一遍一遍地看著自己的存款和三井財團的市值?!比脸恋氐拖铝祟^,幾乎要把它縮到肩膀之下,“……最后,在一個晚上,也就是三年前的一月十八日,我向美和子再次求婚了?!?p>  “她答應(yīng)了,滿臉都是幸福和憧憬,還有期待得償?shù)南矏?。?p>  “但你并不愛她?!币练惨会樢娧卣f道,“你向她求婚,毋寧說你接受她就是為了財團的繼承權(quán)……再通俗一點說,為了錢?!?p>  三井沒回答。可想而知,這樁婚姻使他鞏固了自己的繼承權(quán),但他和佐藤,毋寧說是三井美和子之間根本就沒有愛情,他們的婚后生活又怎么會幸福呢?

  或許,在結(jié)婚以后的這一年半載里,他們兩人也多了不少在做朋友時根本不用考慮的問題,以至于兩人都不戴婚戒,而從小到大一直跋扈而驕傲的美和子也恢復(fù)了自己的本姓,直到……

  “你真是個懦夫?!币练怖浔卣f道。

  “你懂什么!”這句話成了壓垮三井的最后一根稻草,深陷痛苦和壓抑許久的他終于爆發(fā)了自己的情緒,連關(guān)西腔都飆了出來。

  “你不是懦夫是什么?”伊凡和他針鋒相對,“平時擺出一副叛逆不羈的樣子,到了真正應(yīng)該堅持自我的時候,又不想放棄與生俱來的優(yōu)渥家世了,哈?”

  “我……”三井的臉一下就漲紅了。

  “就連婚約被指定這種事,都要等喜歡著你的女方來幫你否定?!币练猜冻鲆桓睒O度輕蔑的笑容,“你知道你是什么嗎,正宏君,你就是個演員。無論平時做什么裝成什么樣子,你的本質(zhì)就是個惜利無情還唯唯諾諾的可悲巨嬰。”

  “夠了,你都知道些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三井暴起,一下子把桌子上的東西全掃到了地上。美味的奶油和果醬濺了一地,精致的鋁盤在地上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仨懼?,惹得一旁無辜的店員小姐關(guān)切而又不敢靠近。

  “我有什么錯?我有什么錯?”三井歇斯底里地吼著,眼睛里滿是血絲,“難道我就這么把財團讓出去?那我從小受的那些折磨,我的那些犧牲都算什么?!三井財團本來就是我的!那是我應(yīng)得的!”

  他用力吞了口唾沫,又急不可耐地繼續(xù)說道:“你知道那是多大一筆錢嗎?你這死女人!三十六萬億日元!給你十輩子都掙不來的錢!它生來就是我的,我憑什么要把它扔掉!”

  三井逐漸說不下去了,他的聲音最后帶著將要和怨氣一同噴涌而出的嗚咽。

  而這次伊凡什么也沒說,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對方,眼神中帶著一股睥睨和憐憫,像是看著公羊為了地位而殊死爭斗時,在一旁冷眼圍觀著的牧羊人。

  “……而且,如果沒有財團的話,美和子也不會和我交好吧?”他抬起頭來,話語間帶著一種偏執(zhí)的肯定,“這么看來我們又有什么區(qū)別呢,無非都是……”

  “我受不了了?!币练惨话驼粕仍谒菑埌尊哪樕希澳阒滥阕钕沦v的一點在于什么嗎,你們這種人都一樣,總是用自己的不堪去設(shè)想別人,借此來安慰自己和合理化自己的行為。”

  “自己看吧。”他把手機遞給對面還詫異地捂著臉的御曹司。

  三井猶豫著接過手機,看到屏幕的一瞬間,他眼里的狐疑消失了,另一種復(fù)雜的光亮替代了它。

  他或許從不知道妻子有在備忘錄里寫日記的習(xí)慣,直到現(xiàn)在。這個好奇的家伙就這么一篇一篇地翻了下去,漸漸地,他的表情從麻木變得波動,泛紅的眼邊似乎也有了淚花;忽而他又笑了起來,或許是通過文字回憶起了他們之間少有的美好時光……

  他就這么翻了好久,不知道翻了多少,呆呆地看了多長時間,直到再也翻不動了,簡短無比的一行字就這么闖進他的眼簾,底下的日期是三年前的一月十八日。

  “愛しています,私のヒーロー?!?p> ?。ㄎ覑勰?,我的英雄。)

 ?。ㄗⅲ喝照Z中‘正宏’的發(fā)音為masahiro,而‘英雄’為hiro,這是三井美和子對丈夫的愛稱。)

  三井愣住了,不只是表情,也不只是動作,他好像感到自己的呼吸一下慢了一拍,一種曾被他忽略和掩蓋許久的難言痛楚從心口發(fā)芽,蔓延到身體的每個角落。

  他自己都沒注意到,在看到那最后一條、也是最初的一條日記時,兩行淚水已經(jīng)奪眶而出。他愣了好久好久,終于放聲大哭起來,就像童年時弄丟了自己背著母親和老師,偷偷藏起來的心愛玩具一樣。直到哭得沒力氣了,就趴在桌子上流淚。這時他弓起的后背一顫一顫的,像是有一只粘著夸張美甲的手,在輕輕拍著他的肩膀,大咧咧而耐心地安慰著他一樣。

  夏洛蒂看著這個終于崩潰了的男人,這個終于想起悲傷的亡夫。她想,他到底在哭什么呢?他是哭自己錯過了此生摯愛,還是只是被美和子的真摯愛惜感動?又或者,他是為耽誤了美和子一生而感到歉疚?

  她想不明白這點,又去想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會不會珍惜美和子呢?或者,他能義無反顧地告訴自己的父親,他不接受這樁被指定的婚姻。但也有可能,就算真給他一次機會,他還是會屈服在那如海如漠的三十六萬億日元之下,權(quán)當(dāng)今天只是看了場虐心的前平成系愛情電影。

  她又扭頭看向身邊的伊凡,這次他的臉上沒有悲戚,而是一種憐憫和蔑視,就像看一個疲于溫飽轉(zhuǎn)身卻又玩起柏青哥的賭徒。

  不知道過了多久,三井終于平復(fù)了自己。他的眼睛哭腫了,看起來有點像美和子的尸體被發(fā)現(xiàn)時,永遠沒能合上的眼睛。

  “抱歉……”他的嗓子哭啞了,“還有什么事嗎,如果沒有的話,請恕我不能奉陪了?!?p>  “我盡快?!币练草p聲說,“你為什么對美和子的手機那么敏感呢?這里就只有她的日記,不是嗎?”

  三井一愣,他咬了咬嘴唇,像是在進行最后的猶豫,但他今天已經(jīng)沒法再隱瞞任何東西了:“……和美和子結(jié)婚以后,父親開始讓我試著管理財團的一部分。”

  “但我天生就沒有管理財團的才能?!彼鄳K地苦笑起來,“所以才第一個月,賬目上就有了不小的虧空。我不認命,瞞著父親又干了幾個月,直到虧空的數(shù)目再也瞞不住……”

  “是美和子,美和子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她動用了佐藤家的資金,填補上了這部分虧空?!比粗约褐皇=浜鄣淖笫譄o名指,像是陷入了回憶一樣囈語著,“……是啊,她怎么可能為了錢呢……”

  “然后你覺得,這件事是捏在她手里的把柄?”伊凡問道。

  “……對。”三井說道,“正巧那天晚上,美和子和我在電話里又吵了一架。她威脅我,要把這件事告訴我父親,這樣我父親沒準(zhǔn)又會再次考慮讓我妹夫來繼承財團。”

  “然后,然后第二天,她就……”三井又一次泣不成聲。

  “但這部手機里真的,什么也沒有?!币练舱f道,語氣像是嘲諷又像是寬慰,“這么一來,你大可以放心了,她本人也沒有這個機會了?!?p>  三井一愣,暗淡的眼神一下拉得老長,隨即就猛烈地咳嗽起來,像是要把肺子一起吐出來似的。

  “所以,到底是不是你殺了她?”伊凡最終還是問道。

  “什么?”三井的聲音都變了,像個可怖的怨鬼,“你說什么?我,殺了美和子?你怎么敢……”

  “冷靜一下,正宏君?!币练策@次沒再刺激他,“其實我們是受雇于神社的私家偵探,正在調(diào)查美和子的案件。很遺憾,根據(jù)目前了解的信息,無論從各種角度來看,你都有殺人的動機。”

  “可……你們怎么能?”三井一下像個受傷的孩子,“我發(fā)誓,美和子的死真的和我毫無關(guān)系,真的,你們要相信我,只有這件事……”

  “冷靜一下,冷靜一下?!币练矓[了擺手,“你有什么證據(jù)證明你和她的死沒關(guān)系嗎?”

  “那天晚上,美和子打來電話的時候,我就在家里,家里的下人還有父母都能……”三井忙不迭地說。

  “很抱歉,家庭成員作為人證是無效的啊?!币练矓[了擺手,“而且就算真能證明你當(dāng)天在家里又有什么用呢?或許你雇了殺手……”

  “夠了!”三井一拳打在桌上,他的表情十分嚇人,骨節(jié)都捏的發(fā)白。“我求求你……別這么想我,我求你?!?p>  “你不就是想要我證明我和美和子的死沒關(guān)系嗎?”三井歇斯底里地瞪著眼睛,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好……你是偵探對吧?你要什么我都可以幫你,我可以幫你打通警視廳的關(guān)系;可以讓你動用黑道的關(guān)系網(wǎng)……你們不是很會查嗎?我把手機給你,電腦也可以給你,哪怕是三井財團的賬本都可以給你,你們好好查,看看我到底是不是殺死美和子的兇手,好不好?甚至……甚至我還可以幫你找個腦子更好使的幫手,而不是讓你坐在這里污蔑和刺激我!”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三井雖然只是在譏諷伊凡,但卻讓一旁的夏洛蒂有種受攻擊的感覺。

  “好好好,您這么說我就放心了,正宏君?!币练才阒Γ桓钡贸训臉幼?,“那我就放心地接下三井財團的幫助了?!?p>  “哦對了,還有……”他探起身子,在三井的耳邊耳語了幾句。夏洛蒂不知道伊凡說了什么,總之三井一下子露出了無比震驚的眼神,在多次確定以后,他的眼神里還是帶著猶豫和懷疑。

  “對了,我能再問一個問題嗎?”伊凡對著三井的背影問道,后者正在柜臺前支付賠款。

  “你有沒有說過,你不愛她?或者,你有沒有說過,你愛她?”

  三井又一次愣在原地,他的眼神抽離開來,像是飄了很遠很遠?;蛟S他自己都忘了,原來這也需要表達。

  伊凡張了張口,卻只是嘆了口氣。他帶著夏洛蒂從他身邊經(jīng)過,輕輕從午后陽光明媚的玻璃門旁離開。一陣風(fēng)吹動海螺風(fēng)鈴叮叮咚咚地響,就像是晚宴上觥籌交錯的碰杯聲。

  “你就這么相信他了?”夏洛蒂忍不住問道,“萬一他就只是死不承認,那我們的調(diào)查不就斷了嗎?!?p>  “這個可能不大。現(xiàn)在我們知道了百合子幫他掩藏起的秘密到底是什么,所以我們也有要挾他的空間,容不得他隱瞞和不配合?!币练怖浔胤治龅馈?p>  “萬一他就是拋出這個來分散我們的注意力呢?”夏洛蒂追問。

  “不可能,他雖然又蠢又懦弱,但還做不出這種因小失大的事?!币练蚕乱庾R回頭看了看,三井的車還停在門口。

  “因小失大?”

  “想想吧,對于他父親來講,區(qū)區(qū)兒媳婦的命案真相,怎么可能比得上財團繼承人不中用這個可怕的事實?”伊凡冷冰冰地分析道。

  夏洛蒂無語凝噎,半晌才又開口:“……三井剛才或許也是真情吐露了,連這個秘密都能告訴我們……”

  “或許他剛才也有動容吧。”伊凡又長嘆了一口氣,“不過就算他不這么說,對計劃的影響也不大。”

  “你不會真以為,這個秘密能被三井瞞住吧?”看著愣在原地的夏洛蒂,伊凡玩味地笑了笑。

  “你是說……佐藤真的留了證據(jù)?”夏洛蒂試圖去理解他話里的意思,“她真的曾打算把這個秘密公之于眾?”

  “不,她并沒有?!币练矅@了口氣,“只是她從佐藤家調(diào)用的那筆填補資金,曾在她的賬戶中轉(zhuǎn),順藤摸瓜就能輕易挖掘出事情真相。”

  “三井是否殺人也一樣,如果他有做,終究是藏不住的。我們這次會面,其實就是為了爭取他的幫助。”

  “如果三井剛才沒吐露衷腸,我的策略就從感化合作變成威逼利用了?!币练残α诵?,“不過結(jié)果都是一樣的?!?p>  他嘆了口,眼里再次涌上一股復(fù)雜的情感:“看到了嗎,夏洛蒂。在這個故事里似乎每個人的動機都符合情理——利己的情理。”

  “我不信再給三井一次機會他就能變得勇敢;我也不信美和子就一點都看不出來,她想要的愛情和生活就是一層鏡花水月。但他們每個人都為自己的欲望而屈膝,最后變成這個樣子。”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呵……”伊凡沉吟道,一抹蒼涼而嘲諷的笑伴著他的長嘆。

  “我真是受夠了,這種屬于蠢人的,短視而利己的悲哀循環(huán)?!彼藓薜卣f,又扭頭看向一旁欲言又止的夏洛蒂:“想說什么?”

  夏洛蒂皺著眉頭:“我想說……你怎么這么喜歡跟我藏東西?好像直到現(xiàn)在為止,你總要瞞著我點什么事?”

  伊凡一愣,剛才還意氣恩仇的臉也垮了一半。他沉默著想了半天,也沒找出合適的理由來回答。

  “下次再藏這么多東西,好借此故弄玄虛你就自己干吧。”夏洛蒂不帶好氣地轉(zhuǎn)過頭去,看來是真有些生氣了。

  “好好好,哪有老板敢不聽員工話的。”伊凡半譏諷半開玩笑地說。兩人就這么漫步在京都狹窄的馬路旁,身邊都是低矮的小樓和平房。暖黃的秋光打在街邊的灰青古瓦上,也打在他們的身上,像是久違的放學(xué)時光。

  自從到了日本以后,兩人的生活節(jié)奏就一直瑣碎而凌亂。此時,這段被各色招牌和樓間樹影點綴而拉長的時光,就更顯得溫柔而珍貴,風(fēng)也干凈得讓人意猶未盡。

  “歡迎回來,怎么樣?”渡邊在房間門前迎接了他們。

  “還不錯,有些成果。不過,佐藤的死似乎確實和他沒關(guān)系?!币练矓偭藬偸帧?p>  之后,伊凡簡短地把事情經(jīng)過對他說了一遍,渡邊聽完以后點了點頭:“那就好?!?p>  “這哪里好了?”夏洛蒂疑惑地看著渡邊,“白跑一趟不說,唯一的線索還斷了誒!”

  渡邊搖了搖頭:“如果能排除三井授意殺人的可能性,事情就變得單純了不少。不然我們還得把幾樁案件分開考慮,還要追查實際動手的兇手,要做的事就多了不少……總之,這確實是個好消息?!?p>  “好吧……”夏洛蒂被說服了,“那現(xiàn)在怎么辦?”

  “現(xiàn)在的話,看來應(yīng)該就是普通的妖怪殺人事件了?!倍蛇呎f道,“但我不明白……為什么這個妖怪一直固執(zhí)地在神社里殺人呢?”

  “或許妖怪也會尋仇?”夏洛蒂揣測道,“比如說,它的能力沒法靠近宮司這種多年修行的老神官,就一直制造殺人案想要讓神社關(guān)停之類的?”

  渡邊搖了搖頭:“般若鬼是一種無法用人的邏輯和情感去推理的怪物,其中最狂暴的赤般若更是如此。對它們來說,只有無盡的殺戮欲望和無盡怒狠,它們的智力根本做不到尋仇這種事情?!?p>  夏洛蒂沒話說了,攤了攤手當(dāng)做無奈的認同。

  “我看,也不能就這么當(dāng)做普通的妖怪傷人來看?!币练查_口了,“渡邊,般若鬼能打破蛛網(wǎng)術(shù)的禁制嗎?”

  渡邊搖了搖頭,突然又顯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你是說……”

  “沒錯,那天它明明殺了佐藤,但卻根本沒能觸發(fā)作用在院墻上的蛛網(wǎng)術(shù)。”伊凡繼續(xù)推理,“而后它又一次出現(xiàn)在神社里,還殺了意外出現(xiàn)的雅史。所以,有沒有可能……”

  “它從來沒離開過?”伊凡說。

  “如果是作為式神的話,似乎也不是不可能……”渡邊陷入了沉思,“而且那天我和夏洛蒂見到的鬼影,我在先前的般若退治中也沒有見過?,F(xiàn)在想來,或許有可能是陰陽師驅(qū)使的役靈……”

  “所以?!笨粗桓睋茉埔娙漳拥膬扇?,夏洛蒂又問道,“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把這些人全都抓起來嚴刑拷打嗎?看看誰才是那個一直藏在這里的惡陰陽師?”

  “用不上,這樣未免太大動干戈了,而且也容易打草驚蛇……”

  “我有個更好,也更有意思的辦法?!币练策肿?,咬著舌尖狡黠地笑了笑,露出滿嘴的鯊魚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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