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拆骨
第三十五章
“二十五年吶?！?p> 王開回頭瞥老鬼一眼，“他能不能活到那時候還不一定呢。”
“嘿！掌柜的，你咒我是不是？”
高升不高興了。
朱公子欣慰拍拍他肩膀，“你有這心氣兒就好。我還怕你活不到二十五年后，打算等你死了我繼續(xù)向王郎中付你欠下的診金呢。”
“去去，都咒我是不是？”
高升昂著頭，精神抖擻滿懷信心地說：“我不出一個月肯定起復(fù)，等我當(dāng)官以后，你們這幾十兩銀子就是毛毛雨，灑灑水啦?！?p> 老鬼同樣信心滿滿。
“不錯，只要把我的墳修了，兒子你起復(fù)就在眨眼之間。”
“嗯，修墳的銀子呢?！蓖蹰_問。
高升和老鬼的笑容僵硬在燭光下，最怕空氣突然安靜，那是銀子在遠(yuǎn)去的聲音。
“哈哈?！?p> 王開高興起來。
“十兩銀子，我借給你們了！”
他又讓朱公子取出一張紙，讓高升寫欠條畫押，“咱可說好了，這張欠條有利息，還得你和你爹一起簽字畫押，你死了還不起就讓你爹還。”
高升停筆，很是好奇，“我爹還？”
他想知道王開怎么從他爹手里弄出銀子來，“您要是能弄出銀子，那我不是就不用寫這張欠條了？”
老鬼點(diǎn)頭，“有理?！?p> 他也想知道自己什么地方還有銀子。
“身子骨啊?！蓖蹰_說。
他掰著手指豎起來，“頭骨，牙齒，脊椎，大腿骨，小腿骨這些骨頭都能賣銀子，另外像棺材板兒啊，墳包啊，墳上草啊這些在我這兒也能折合成銀子。你要是還有皮成干尸了，我還得倒給你五兩銀子?！?p> 老鬼哆嗦起來，看往來的眼神像看惡魔，“合，合著你要把我的骨頭拆了？”
“然也。”
王開催促高升快點(diǎn)兒寫欠條。
高升不動筆。
朱公子驚訝，“老高，高爺，您不會真在想把老爺子的骨頭架子給拆了吧？那您可真是孝順，太孝順了！”
砰！
老鬼一腳把高升踹走，“好你小子，我是不是你親爹！竟想拆你爹這把老骨頭，你還有沒有一點(diǎn)兒良心！”
高升委屈的站起來，“是不是親爹不得問你?！?p> 老鬼作勢又要抬腳。
高升忙站到呱呱身后，“別，別聽他胡說！”
他為自己爭辯道：“我愣神是在震驚掌柜的手段，骨頭架子都收，那趕明兒我去亂葬崗收一副骨頭架子賣給他，我不是發(fā)大財(cái)了我?！?p> “切，想得美?！?p> 王開瀟灑的撥動一下自己的頭發(fā)，引來呱呱的一陣羨慕，“你當(dāng)我是冤大頭呢。我告訴你，這骨頭架子只能同骨頭架子的主人成交，別的都不成，容易引來麻煩。”
他又催一句，讓高升別磨蹭了，“還沒吃早飯呢。”
高升這才不情愿的把欠條寫好并簽字畫押。
“老爺子，來，您簽個名字就成?！?p> 王開招呼老鬼，“您可別糊弄我，這欠條寫兩份，待會兒我要去城隍廟燒的?！?p> 老鬼不情愿的走過來，枯槁的手提筆簽了自己名字，然后不甘心的給高升一腳，“你給老子爭點(diǎn)兒氣，老子可是把這一把老骨頭都給你了?！?p> “要不說父愛如山呢?！?p> 王開樂不可支的把墨跡吹干，然后收起來。
“行了?！?p> 王開指著高升手里的油紙傘，“外面白天，現(xiàn)在你可以鉆進(jìn)傘里跟我們離開了?！?p> 老鬼見親生兒子拿傘，心里還是很放心的。
不過在進(jìn)傘里之前，他提醒高升，“快點(diǎn)兒給你爹弄點(diǎn)兒吃的，我已經(jīng)好久沒吃過幾口熱乎飯了?！?p> 高升摸了摸肚子，他也好久沒吃過幾口熱乎飯了。
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踏前一步把油紙傘打開，請他爹入傘。
老鬼剛要化作一縷青煙鉆進(jìn)油紙傘，呱呱忽然開口了，“剛才來之前，誰說這鬼是個禍害來著，哦對，是老高，還說把這禍害殺了就好，不用往回帶。”
“亂說什么！”
老高知道要壞事，忙斥責(zé)呱呱閉嘴，然而已經(jīng)遲了，老鬼氣不打一處來，又一腳把他給踹了，“敢罵你爹是禍害！我看你的孝心是變質(zhì)了?！?p> “別踢了！”
高升好歹是做過官的人，什么時候受過這等窩囊，他梗著脖子道：“你要再踢，你當(dāng)心在傘里的時候我把你……怎么著了?！?p> 呱呱幸災(zāi)樂禍，“好家伙，這孝心真變質(zhì)了。”
“你敢！”
老鬼惡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不過他終究有些心虛，沒再多說什么直接化作一縷煙進(jìn)了油紙傘。
啪！
伴著高升收起油紙傘，王開的抓鬼告一段落。
現(xiàn)在剩下的就是給朱公子上藥了。
不過藥還沒開始熬，得等一段時間，正好朱公子也不想大白天出門，于是在約定晚上去醫(yī)館上藥以后，朱公子送王開他們離開。
在離開之前，朱公子忽然記起高升在來前說的話，驚問：“呱呱，你是妖怪？”
王開猝不及防，若不是呱呱眼疾手快把他拉住了，王開非摔個狗啃泥不可。
他回頭看了朱公子一眼，心想這朱公子腦回路也太慢了，現(xiàn)在才想起來，難怪一直是個落地的秀才呢。
“對呀?！边蛇牲c(diǎn)頭。
朱公子嚇的后退一步。
“別誤會?！?p> 王開讓朱公子別害怕，“他是丑的自稱妖怪?！?p> “嘿，你——”
呱呱剛要說話，旁邊的老高趁機(jī)給他一腳打斷了他的話。
“別說話！”
高升笑瞇瞇的，剛才呱呱讓他挨了不少打，現(xiàn)在他終于有機(jī)會報(bào)復(fù)回來了。
朱公子恍然，“有道理?！?p> 這世上在沒有比這個有道理更傷人的了，呱呱氣的跳出門，打著油紙傘淋著雨走了。
王開和高升向朱公子告辭以后走在后面。
高升望著呱呱淋濕的青衫，看了看自己手里藏他爹的油紙傘，又看了看自己手里打著的完好油紙傘，他不由地感嘆道：“呱呱雖然處處針對我，但知道我身子骨虛弱，還是很替我著想的?！?p> 王開斜眼瞥他一眼，覺得這人有病，“呱呱是蛙妖?！?p> “啊！”
高升愣一下，“我以為他是蛇妖呢。”
王開反問他一句，“蛇妖吃蒼蠅？”
高升疑惑，“不吃嗎？”
“你可真是個盡職的貪官?！蓖蹰_向他豎起大拇指。
高升一樂，“謝謝，當(dāng)一個優(yōu)秀的貪官，一直以來都是我們高家的夢想，終于在我這一代得償所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