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德里向女性施暴的犯罪率穩(wěn)居世界最高位,但是當?shù)氐哪行砸话悴粏栘熓┍┱撸欠聪蚩霖熌切┦芎φ?,為什么要獨自上街?!?p> 陳之行身子靠在椅背上,身體逐漸放松。
雙目凝實,死死地盯住對面而坐的易麗竟,沉聲問道:“你覺得是這些受害者的錯么?”
陳之行的反擊十分迅速,讓易麗竟也有些不知所措。
她實在不清楚,剛才對方還支支吾吾的避重就輕,怎么一轉眼就反向詰問起她來。
不過這句反問也正中她的下懷,話題被引向了更深的漩渦。
“在杜婕爆料之后,你的風評急轉直下,這也應該是你第一次獲得站在媒體面前公開事實的機會,你是想用受害者有罪論這個話題來反證你是清白的是么?”
“沒錯?!?p> 易麗竟點點頭,“那你如何證明自己沒有做過那些事情?!?p> 陳之行已經(jīng)堅定了“破罐子破摔”的信念,憑什么讓我去迎合輿論?去虛與委蛇?
反正我是清白的,你們知道這個事實就行了。
于是他的狀態(tài)再度放松,甚至有些放肆,“人們只能證明存在的東西客觀存在,而不能證明一個東西不存在。”
陳之行指了指桌上的筆,“就比如這個筆,我能看到它,我能觸碰到它,劃在桌面上我還能聽到它發(fā)出的聲音,它是客觀存在的?!?p> “但是我沒法證明一個東西不存在,比如我說世界上有混沌這種生物,它沒有七竅,后來人為它鑿出眼睛鼻子嘴巴耳朵,讓它能聽見看見,然而鑿出七竅之后它就死了,你如何證明他們不存在?”
伶牙俐齒,甚至可以說是旁征博引。
沒有七竅,不能聽不能看,這不就是諷刺那些聽風就是雨的墻頭草么?
易麗竟也沒有想到一個演員坐在這跟她講唯物主義這一套。
她采訪過很多人,沒有什么閱歷的通常在她三兩句的攻勢之下自相矛盾,有閱歷的人基本會冒出幾句十分有哲理的話。
但是像陳之行這般劍走偏鋒的,她還真是第一次見。甚至她在備案的時候,都沒有把陳之行往這個方向上去想。
“那么你為什么沒有第一時間出來證明你的清白?”
易麗竟賴以生存的標簽是公正,并不是刻薄,這也是陳之行來參加她這個節(jié)目的原因。
這種公正豐富了她節(jié)目的看點,也制約了她問題的范圍,她在被人嗆到之后并不能窮追猛打。
陳之行笑了一聲,帶有絲絲嘲諷。
他從沒有看開過,也不準備將來把這事一笑置之,成為茶余飯后的談資。
“我說了,但是有人不愿意聽?!?p> “你的意思是網(wǎng)民不愿意看到真相,只想著借由此事來批判娛樂圈的亂象?”
這話說的挺有水平,讓陳之行有些另眼相待。
易麗竟說得對,但是他不能點頭。
后世朱軍那事怎么樣了?
網(wǎng)民在面對網(wǎng)民時,不吝自己分化陣營并怒斥另一派愚昧的能力。
但是所有網(wǎng)民都成了靶子的時候,他們就會團結一心。
所以他只能昧著心搖了搖頭,“很多網(wǎng)民沒有獨立...”陳之行將獨立思考四個字咽了下去,可眾人都不是傻子,哪還不知道他的意思。
他這種掩飾的行為絲毫不加掩飾,甚至有些直白。
易麗竟心中門清,他就是接著這股勁,來諷刺那些墻頭草。
“很多網(wǎng)民沒有獨立獲取信息的渠道,他們看到的消息是已經(jīng)被消化好的。”
易麗竟挑了挑眉,“是被曲解的?”
陳之行頓時擺擺手,“這是你說的,不是我?!?p> 易麗竟哭笑不得,她第一次訪問這么跳脫的受訪者。
受宥于采訪形式流程和主持風格,易麗竟的采訪都是以高端商務的風格進行著。上一期的孫宏雷已經(jīng)努力展現(xiàn)自己輕松詼諧的一面,卻還是被易麗竟的冷臉鎮(zhèn)壓下來。
但是她實在沒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會跳進別人挖的坑里。
看著陳之行的目光微變,她的心中再次改觀。
剛剛出道就成為男主角,本就前途無亮,然而這時突逢大變,被人誣陷,若是心理脆弱的早就崩潰了。
就算他能挺過來這一茬,也就是個剛剛入行的愣頭青。
更何況他本就沒有什么采訪節(jié)目的經(jīng)驗,在面對自己的攻勢時露出馬腳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但是萬萬沒想到,他剛剛表現(xiàn)出的放縱只是假想,實際上他能急中帶穩(wěn),不接招就算了,還能琢磨著如何反擊。
易麗竟這邊落下一拍,陳之行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時機,沒等對方問話,直接反問道。
“你覺得媒體在面對大眾眼中的弱勢群體爆料時,是否能摒棄同情心作祟,以理性的心態(tài)來剖析事情的原委,并且收集證據(jù)給予群眾以真相?”
易麗竟愣住,緩了半晌,這是我采訪你還是你采訪我啊?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甚至比之前詢問陳之行的問題還要尖銳。
她想幫媒體正名,但事實是面前的陳之行正被她的好同行迫害,但是若遂了陳之行的愿,那她估計就成為了整個行業(yè)的笑柄。
還好,陳之行并沒有想要得到她回復的想法,自問自答道:“這是一個娛樂大眾的時代?!?p> 易麗竟沉默半晌,“你覺得你是娛樂時代的犧牲品?”
不知不覺的,她已經(jīng)跟上了陳之行的節(jié)奏。
“我們都是犧牲品?!?p> 陳之行說了一句沒有營養(yǎng)的廢話后終于步入正題。
“等到《白夜追兇》上映,等待法院下達判決?!?p> “那時候你覺得自己就獲得清白了?”
陳之行深吸一口氣,身體仿佛緊繃成拖著游輪的麻繩,“我從來都是清白的,而且,這種清白是我自己掙來的,而不是別人施舍的?!?p> ......
易麗竟端著水杯,活像拳擊比賽中場休息時瘋狂補水的拳擊手。
而對面的陳之行,正笑意晏晏的給那些來往的大學生簽名合照。
她實在沒有見過這樣的對手,上了她這個節(jié)目的,一般都是要臉的,至少不愿意放下自己的架子。
就算是陳沛司,也要顧忌自己前輩的顏面,占了上風也不能反對她窮追猛打。
就算是周捷,在占據(jù)上風之后也過于情緒化,被她拿捏著采訪的節(jié)奏。
而陳之行?他表現(xiàn)的像是個窮途末路的餓狼,瘋狂的啃食著每一個向他遞出麥克風的人。
出招沒有章法,完全無法應對。
“老大,這期節(jié)目...”統(tǒng)籌的言辭有些怯懦,他看出了易麗竟的被動。
“一段都不剪,如實上傳上去?!?p> “可是...”
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情任誰看來都不值當。
易麗竟抬頭,“我是媒體人,就是為了讓大眾看到媒體還有公正的一面。”
“還有一個事...”
“以后別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