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小乞兒
一個茶攤前，余川坐在有些年頭的舊板凳上，一席鮮明華貴的白衣，和茶攤的破舊形成鮮明對比。
不過余川絲毫不在意，只是慢慢飲著熱茶，細(xì)細(xì)回味那一絲苦澀。
茶攤老板是一名上了年紀(jì)的老漢，右腿微瘸，擦桌子時，目光總是忍不住地朝著余川看來。
用他平日里慣用的吹噓言語來說，就是這輩子沒見過這么水靈的姑娘。
不過這話得稍微變換一下。
這輩子就沒見過這么俊朗的公子哥。
一壺茶去掉半壺，茶的苦澀也漸漸淡了下去，到最后一點(diǎn)也不扎舌頭了。
余川拿出一個脹鼓鼓的錦囊，里面裝著的是人間通行證。
將錦囊打開，余川兩指隨意夾出一粒不過小指大小，且形狀不規(guī)則的碎銀。
“老板，結(jié)賬?！?p> 將碎銀拍在桌上，瘸腿老漢手拿抹布走來，看著桌上的碎銀，一臉苦澀。
“公子……您這……”
“怎么？”
老漢尷尬笑笑，“您這給多了，犯不著這么多錢?！?p> “是么?！庇啻ɡ^續(xù)在錦囊里翻找，想要找出一粒更小的碎銀，但掏了半天，也沒能找到。
其實(shí)余川知道喝個茶肯定要不了多少錢，所以最開始拿的就是一粒最小的碎銀。
可現(xiàn)在看來，就這最小的對茶攤老漢來說，都有些難以接受。
“算了，就這個吧，你也不用找了?！?p> 面對余川的大方，老漢卻是誠惶誠恐地?fù)u頭擺手，“這可不行，我這里的茶不過三文一壺，公子您這銀子都足以買我這鋪?zhàn)恿?，這我可受不起?。 ?p> 余川捏著不過小拇指大的碎銀，若有所思。
“實(shí)在不行，這壺茶就當(dāng)我送公子您的，只望您莫要怪罪小老兒的怠慢便是。”
老漢對著余川再三行禮，余川沒有勸阻。
若是余川攔住，只怕是老漢晚上少不了做噩夢。
這個世界的強(qiáng)弱規(guī)則，是刻在每一個人骨子里的，并不會因?yàn)橛啻▊€人的態(tài)度而轉(zhuǎn)變。
至少現(xiàn)在余川無法改變。
捏著碎銀，余川側(cè)過身來，繼續(xù)喝茶。
舉杯之際，余光瞥見一道身影。
蓬頭垢面，滿臉臟污，破爛的衣衫露出部分皮膚。
一名乞丐，正確的說是一名小乞兒。
余川和小乞兒四目相對，后者身體止不住地顫抖，不知道是冷的還是怕的。
小乞兒雙眼十分銳利，和他顫抖的身體完全是兩種不同的風(fēng)格。
“請您施舍我一點(diǎn)銀子?！?p> “哪里來的小兔崽子！趕緊給我滾！”
余川還沒發(fā)話，他身后那瘸腿老漢便是快步來到小乞兒面前，抬腿便是一腳將小乞兒踹飛出去。
小乞兒掙扎著爬起，再次回到余川面前，目光依舊銳利。
“嘿，還賴著不走了？信不信我打死你個不長眼的？”
老漢抬頭便要作打，余川揮手示意其停下。
看著小乞兒無所畏懼的眼神，余川嘴角微抿，笑問，“為什么跟我要銀子?！?p> “因?yàn)槟阌秀y子。”
“你要銀子做什么?！?p> “治病。”
“誰的病。”
“我妹妹的病。”
看著小乞兒堅(jiān)定的眼神，余川低聲自言自語一句，“給妹妹治病啊……”
“就算我給了你銀子，你確定你就能拿走么?！?p> 余川這句話，讓小乞兒堅(jiān)定的神情出現(xiàn)一絲動搖。
余川扭頭，對茶攤老漢道：“麻煩幫我去買幾個包子?！?p> 老漢一瘸一拐快步走出，不一會兒手里便拿著幾個包好的熱騰騰大肉包。
余接過包好的包子，遞在小乞兒面前。
“銀子不能給你，只有包子?！?p> 小乞兒聞著包子香味，咽了一口唾沫，倔強(qiáng)搖頭，“我不要包子。”
“嘿你個小雜種，不識好歹？”老漢咬牙道，恨不得將包子塞出去然后再給上一腳。
“聽我的，拿上包子走，不然你什么也得不到?！?p> 看著余川冷漠的眼神，小乞兒猶豫伸出雙手，像是在陷阱前不停試探的小獸。
只見他飛快接過包子，然后迅速消失在人群之中。
“真不好意思，公子，給您添堵了?！?p> 老漢不停賠著笑臉，余川輕輕搖頭，將指間碎銀放下后，直接起身。
“這就當(dāng)是包子錢和差錢?！?p> 說罷，不管老漢如何呼喊，余川也不回頭，隱入鬧市人群。
瘸腿老漢見余川走遠(yuǎn)，這才拿起桌上碎銀，先是放牙上輕輕一咬，而后雙眼放光。
老漢一臉欣喜地望著余川消失的方向，一張老臉上褶皺層疊，“這可真是一名怪人吶……”
……
云封城格局方正，東南西北劃分井然。
一座城，既有風(fēng)花雪月之地，同樣也會有入不得眼的不干凈場所。
貧富高低，就像水火一般，永遠(yuǎn)對立。
小乞兒懷抱著溫?zé)岬陌樱勚迈r的肉包香味，他忍不住地咽下一口口水。
他跑得很快，在幾條巷子之間穿梭，輕車熟路。
最后小乞兒跑進(jìn)一座屋舍，說是屋舍，其實(shí)更像是一個廢棄的馬廄。
四面通風(fēng)，沒有遮擋，兩塊大木板靠著一根柱子立起，搭出一塊區(qū)域。
小乞兒氣喘吁吁地跑到木隔板前，地面鋪著一層干稻草，躺著另一名看著和他差不多歲數(shù)小乞兒。
將懷中油紙拆開，小乞兒將自己虛弱的妹妹扶起，溫?zé)岬娜獍椭糜谛」媚镒爝叀?p> “玉兒，玉兒，醒醒！你快看這是什么！”
滿臉憔悴的小姑娘無力睜眼，當(dāng)她看著眼前的大白包子，雙眼瞬間恢復(fù)了些許神采。
“哥……你又去偷東西了？”
“沒有，這是一位好心人給我買的，快吃吧，這里有好幾個呢，咱倆都有份！”
小乞兒看著妹妹輕輕啃下一口包子后，這才抓起另外一個狠狠咬下。
兩個小人兒吃著包子，一個慢條斯理小口咀嚼，一個腮幫鼓起大快朵頤。
吃著熱騰騰的包子，兄妹倆互相對視著，卻是突然哭了起來。
哥哥將妹妹摟著，伸手抹去妹妹臉上淚水。
“玉兒別哭，是哥哥不好，沒能照顧好你，我像你保證，以后一定天天都讓你有熱包子吃！”
“我聽人說了，城外那個道觀里專收我這種人，我要是進(jìn)去了就能穿道袍，跟著師父學(xué)修行，每天都有飯菜吃。”
“我先去看看情況，如果可以的話再把你帶進(jìn)去，到時候我們就都不用再挨餓啦！”
兩個小乞兒憧憬著，臉上都是對未來的熱切希望，似乎這些話，已經(jīng)成真，擺在了他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