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沈煥的傷勢很嚴(yán)重。
除了腿上一道深及白骨的咬傷,肩膀和后背還有一處嚴(yán)重的抓傷,和一道咬傷。
他走了沒多久,忽然就一頭朝地上栽了下去,江雁回拉都拉不住。
夜很黑,可他卻昏迷不醒了。
江雁回連拖帶拽,將他帶到一顆大樹后頭,好巧不巧的是,那樹干底下剛好有一個(gè)大樹洞,可供一人棲息。
好不容易將他塞進(jìn)樹洞,江雁回又去拾了柴火,在洞口升了一堆火。
火光燃?xì)?,照亮江雁回滿是汗水的臉,也將那雙鹿眼照得清清亮亮。
江雁回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與這位司禮監(jiān)掌印的羈絆越來越深了,爹爹分明囑咐過自己不要與他有往來,可是逃過避過,還是與他撞到了一起,如今還得他如此性命相護(hù)。
她想不通這份羈絆,也想不通未來的九千歲為何會(huì)拿她當(dāng)特別的存在,真的只是因?yàn)榫让鲉幔?p> “水,水……”
身后,沈煥忽然說起了夢話。
江雁回一回頭才發(fā)現(xiàn)他面色潮紅,摸了摸他的手,手背滾燙猶如火燒。
她第一時(shí)間以為是烤火的原因,等到摸過自己的身體才確定沈煥是發(fā)燒了。
“沈公子?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昏迷中的沈煥緊蹙著眉頭,嘴唇干裂,念念有詞。
江雁回看向四周黑漆漆的叢林,咬了咬牙,站起身來。
她將外袍蓋到沈煥身上,然后循著記憶的方向去找水源。
她記得之前上來的時(shí)候,路上有一條小河,河水的聲音很響,水應(yīng)該是可以喝的。
只是等她摸著黑找到那條河流的時(shí)候,卻并沒有盛水的工具。
想了想,江雁回把外袍脫下,浸濕了冰水,然后又掬一捧水快速往回走。
濕袍子的水滴得鞋子濕透了,好在她回來的時(shí)候沈煥仍好端端坐在洞口,并沒有被野獸叼走。
她松一口氣,將為數(shù)不多的水喂到沈煥嘴里,然后又將剛才的濕外袍撕碎,疊成長方巾敷到沈煥額頭上。
沈煥睡得迷迷糊糊,只覺渾身燥熱如火燒,仿佛整個(gè)人置身一片火海,孤立無援,就在這時(shí),一片清涼忽然落在額頭,絲絲寒意瞬間阻隔了漫天火海,叫他整個(gè)人神思清明了起來,就仿佛枯萎已久的老樹忽然遇見了春風(fēng),生的希望叫他拼了命地想要活過來一樣。
沈煥睜開了眼睛,模糊的視線中是江雁回放大的臉,清亮的鹿眸亮閃閃地盯著他的眼睛喊他:“沈公子?沈公子,你是醒了嗎?”
她聲音清脆,身后的火光照滿她全身,整個(gè)人仿佛從天而降的神明,在輕輕呼喚著她的名字。
“大小姐……”
沈煥感覺自己仿佛又回到了曾經(jīng)那段暗無天日的時(shí)光。
母親病逝之后,他只身上金陵找父親,那年,他只有十一歲。
可當(dāng)他千辛萬苦找到母親等了一輩子的人時(shí),看到的不過是妻妾成群。
他被那家人趕出家門,當(dāng)成叫花子丟棄在大街上,還讓瘋狗去撕咬他。
沈煥躲過了瘋狗,卻沒躲過病痛。
他在難民營感染了瘟疫,饑寒交迫之下,被難民出賣給了官兵,要被拉去城外焚毀,沒錯(cuò),就是將活生生的人直接焚毀掩埋。
那個(gè)時(shí)候的沈煥只想活著,他殺了一名官兵,成了朝廷的通緝犯,卻也成功逃了出來。
沒錢沒食物的他很快活不下去了,再加上病情加重,他連走路都成了問題。
饑寒交迫又被疫病折磨的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了,可求生的希望支撐著他一口氣,直到,他看見了從金陵方向來的一輛馬車。
金陵城的人,他都恨!
恨入骨髓,恨不得他們每個(gè)人都去死!
然后,他看見了馬車?yán)锏男∨ⅲ潘奈鍤q的年紀(jì),一雙眼睛水亮水亮的,看見又臟又臭的他,不僅不怕他,竟然還軟軟糯糯喚他哥哥,給他好吃的。
那時(shí)候,他便想,這應(yīng)該就是別人口中大戶人家的小孩。
笑起來很甜,模樣很乖巧,心思很單純,給他食物,還要給他水喝。
沈煥笑了起來,一雙眼睛露出詭譎的光來:“那你能不能拿下來給我?!?p> 才四五歲的小女孩天真極了,立刻帶了食物下車開心地要同他分享,可沈煥卻捂了她的嘴巴將她拖進(jìn)了草叢,只想就此掐死她。
天底下的大戶人家都是一個(gè)樣,都該死!那他今天,就要拉一個(gè)人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