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時間回到云心曉手術當夜，幽州，百毒幫總舵。
院內(nèi)近百具尸體，沒有一具是完整的。遍地都是的腦漿和腸子，還有碎裂的石板，一片尸山血海包圍著中間的二人。大部分尸體是百毒幫成員，還有一部分身著官服，是幽州司督武人。
其中包括剛剛戰(zhàn)死的幽州督武司司長，他的尸體最靠近中間，就倒在百毒幫幫主旁邊。
而中間站著的是一位赤裸上身，高大黧黑的男子，一頭獅子鬃毛般的亂發(fā)，儼然來自深山的鬼王。顯然遍地橫尸都是他的作品。
真武會，橫禪。
現(xiàn)在，他的內(nèi)力依然流竄著，躁動著，似乎并不打算結束戰(zhàn)斗。
“你還沒有死?！彼@樣對著腳邊的人說，仿佛在說人只要沒死就不應當?shù)乖诘厣稀?p> 唯一活著的，就是百毒幫幫主，赤蛟。然而他也只是在地上艱難掙扎，毫無戰(zhàn)意。
“使用你的絕學。”橫禪的語氣讓月光更冷。
赤蛟看了看一邊，暗處立著一位白發(fā)黑袍的男子和一個小個子女孩。正在這時，又走來一個背著長弓的高個男人和另一個小個子女孩。
“頭兒，對不住，為了防止跟蹤繞了點路，來晚了?！兵Q烽火笑道。
“你分明是故意的?！弊笕屑t豆般的眉毛微蹙著說，右刃過來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發(fā)。
“無妨。正好趕上最后一場?！卑装l(fā)男子指著赤蛟?！斑@位合格了?！?p> 赤蛟自知已難逃一死，只得全力一戰(zhàn)，至少留下英名。
他雙手交疊，用中指互相戳穿手腕，鮮血噴涌而出，但沒有噴濺到地上，而是流動著覆蓋了全身，并發(fā)出一陣血霧。
百毒幫絕學，血蝕術。
所有人都沒有再說話。因為血霧里有劇毒。
赤蛟四處走動著，因為覆蓋腳底的血不斷腐蝕地面。
“如你所見，我的血具有毒性和腐蝕性，無論是你們的肉身還是兵器，都能瞬間腐蝕?，F(xiàn)在你們既不能攻擊我，也無法呼吸。是就此離開還是繼續(xù)跟我耗？”
赤蛟盡量讓語氣平緩，制造出他還能保持這個狀態(tài)很久的假象。其實這種傷勢下還能用出絕學已經(jīng)是萬幸了。同時他也想騙橫禪和自己對話，吸入毒氣。
橫禪聽完他的話，并沒有加以思考，而是飛速閃到赤蛟頭頂，自上而下全力打出一記沖拳。片刻后赤蛟雙腳下的地面凹陷，轟隆一聲出現(xiàn)一個巨坑。赤蛟也昏厥倒地。
橫禪沒有接觸到他的頭部，只是用內(nèi)力隔空將赤蛟擊暈。
“是不是有點太過火了？這還能救活嗎？”鳴烽火在坑邊向下看。
“不會死的，他的奇骨資質很好，隔空我只能將他擊暈?！睓M禪看著自己打下的坑：“這已經(jīng)是我的全力，還是在離地面這么近的距離……”
“卻還是不及云心耀，對么？”白發(fā)男子說。
橫禪閉目不語。
“你和那個馬特一樣，都愛把人往地上砸。”鳴烽火跳下來，背起赤蛟。
“‘沒有人可以完全化解來自地面的沖擊’，可能云心耀也是這樣告訴馬特的吧?！睓M禪說。
話音剛落，一柄飛劍向赤蛟襲來。鳴烽火和左右刃都來不及反應，好在橫禪閃身一腳將其踢飛。
原來圓月之下的房梁上還坐著一人。但他并沒有動身。飛劍緩緩飛回他的手中。
“專程回來一趟，只看見幽州督武司全滅，真是百感交集?！蹦凶油熘种虚L劍，嘴里嚼著草根，沒有看向這邊。他好似已習慣了在房梁上獨自惆悵。
“本以為你只是看客。怎么，你也要和我打，前幽州督武司司長，今破軍？如果是你，我定當奉陪?！?p> “我只是好奇，你們要帶赤蛟回去做什么？破壞火天鎮(zhèn)魔獄又為了什么？”
今破軍？怪不得火天獄大亂后沒在長安找到他，原來是回了幽州。白發(fā)男心想正好，于是悄無聲息地閃到今破軍背后，拍了拍他的后頸。
“你要是感興趣，隨我們走便是?！?p> 今破軍沒察覺到視線之外還有此人。他摸了摸后頸，冷笑一聲：“早知道你們別有用心?！?p> “既然出來了，你也只剩一件事可做。相信我，我們要做的事和你想做的事一樣?！?p> 白發(fā)男子拍拍手，示意眾人集結：“再次強調(diào)，摧毀長安督武司不是首要目的，我們要做的是加緊劫持水天鎮(zhèn)魔獄的準備工作。
“在此之前一定要低調(diào)行事，莫要讓朝廷認為長安督武司力量不足。一旦洛陽督武司前來長安協(xié)助，將會耽誤時機?，F(xiàn)在，先回長安吧?！?p> “為啥，咱不是才剛來？”鳴烽火問。
“云心曉還沒死?！?p> 白發(fā)男語氣沒有責備的意思，也沒有詫異。
2
云心曉手術后第二日，長安郊外，荒原中一處地下洞窟，真武會秘密集會處。
此處聚集著一百來名火天鎮(zhèn)魔獄逃犯。洞內(nèi)喧鬧不堪，大多數(shù)人都很興奮，沒想到自己還能重見天日。也有小部分人獨自在角落，觀察著周圍，也觀察著高臺上的人。
善于隱匿的人往往都不是尋常人。這樣的人當然包括今破軍。
高臺上，端坐著白發(fā)男子。旁邊是左刃右刃互相靠著打盹，鳴烽火則癱在一邊。
而橫禪不在。
白發(fā)男緩緩起身。
那些興奮的血液瞬間涼了下來。大堂鴉雀無聲，沒有人知道他做了什么，他們只感覺自后頸生出一股涼風扼住了咽喉，本能告訴他們，閉嘴。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聚向了他。
“諸位英雄好漢，幸會！在下步問君，真武會掌門。首先給諸位豪杰賠個不是！”步問君快走到高臺邊緣，朝眾人抱拳，“諸位都是來自火天鎮(zhèn)魔獄的冤屈之人，既然有冤屈，就要伸張，這也是我們真武會協(xié)助各位出逃的原因。”
“說的好聽，你們?nèi)羰钦嫘臑榱宋覀?，又何必用這種手段？”角落里的今破軍突然開口。
眾人又看向他，不知話中“這種手段”意指如何。
白發(fā)男沒有生氣，只是淺笑。
“看來不止我中了他們的招，你說的也是天柱穴里那玩意，對吧？”一個郎中模樣的年輕人指著后頸說。
邪魔華佗，黃蟬子。此人來頭也不小，醫(yī)道人王榜排名二十。同在醫(yī)道人王榜，排名第一的便是“藥王”孫思邈。
人王榜，是自戰(zhàn)國時期便流傳在奇武人中的民間榜單，分類和排名并不統(tǒng)一。直到大唐奇武人數(shù)量達到鼎盛，朝廷命武部對人王榜做了整理公布于天下，真正目的也是為了拉攏排名靠前的奇武人。
卻難免激怒了排名靠后的奇武人。
白發(fā)男滿意地點點頭，繼續(xù)說：“看來諸位好漢之中不乏高手，所以我很坦誠的告訴諸位，我需要你們的幫助。只是時間緊迫，不得已用了些手段使諸位集結。我的手段，也不妨告訴各位，以示誠意……”
“名為仙引心經(jīng)?！?p> 聽到這四個字，人群后方有一人尖叫一聲企圖逃出去。
但是就在他距門口一步之遙時，此人突然七竅流血而亡。今破軍從帽檐的缺口盯著步問君，而黃蟬子似乎來了興趣。
“諸位不必害怕。他的死不是因為逃跑，而是因恐懼動了向朝廷披露今天所見所聞的念頭以尋求庇護，聽信坊間傳聞的一介凡夫而已。我絕不會強迫各位為我賣命，仙引心經(jīng)的作用，只是收回企圖壞事之人的命，諸位若不感興趣，分道揚鑣便是。”
“接下來我要說的，就是希望諸位助我一臂之力的事，聽完后，去留隨意。目標有兩個，一個在長安督武司，名為云心曉，他是云心耀的兄長，盡力殺了他。另一個在水天鎮(zhèn)魔獄，你們只需盡力去破壞，獄中有接應，之后目標自會按計劃出逃。”
“我只是僥幸有仙引心經(jīng)在手，萬不敢對諸位指手畫腳。云心耀是何人自不必多言，水天鎮(zhèn)魔獄中那一人，他的冤屈比我等更大，他有能力實現(xiàn)我等夙愿。”
“戰(zhàn)國，亂世，這才是屬于奇武人的生存環(huán)境，全面禁武是在奴役奇武人，馴化奇武人，再慢慢抹殺奇武人。自李世民登基，大唐全面禁武，他們用專門的法度和機構鎮(zhèn)壓我們這些天選之人，僅僅為了保住他的天下。不要忘記，上天賜予我們奇骨，就是用來追求頂點的，若沒有亂世，我們永沒有機會觸碰頂點！”
步問君停下，讓他的聲音充分回蕩。
寂靜無聲，卻又暗潮涌動。沒有人離開。
“那么，我說完了，下面開始分工?！?p> 3
待眾人離開后，鳴烽火小聲問：“頭兒，交給這些外人能行嗎？他們下手沒輕重，你不是說不要重創(chuàng)長安督武司么？”
“不到?jīng)Q戰(zhàn)之時我們盡量不要出手，用他們分散督武司的力量足矣。據(jù)我觀察，五大鎮(zhèn)魔獄關押的犯人種類是不同的。
火天鎮(zhèn)魔獄都是來自江湖上的散人，他們水平普遍中等偏下，不至于重創(chuàng)督武司，戒備也是五個中最松的。分配去督武司的人，也就今破軍和黃蟬子是高手，今破軍的絕學對上馬特和艾斯美拉達任何一人都不會吃虧，那個人心不在我這里，不會賣力。督武司其中一人必定要前往水天鎮(zhèn)魔獄平亂，黃蟬子手段陰險，所以我安排他伺機動手殺了云心曉即可?！?p> “至于木土二獄關押的犯人來自其他門派和幫會，目前用不了?！?p> “至于金天鎮(zhèn)魔獄……我一直很好奇，它好似一直都空無一人?！?p> “難道大唐想要加害的武人還填不滿五座牢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