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涼水洗了把臉，神清氣爽的魏東昇走到灶邊，想看看奶奶為他準(zhǔn)備的什么早飯。
“啊呦，把你臉上的水擦擦吧，”奶奶慈祥道。
“早上吃清淡點，今天給你殺頭豬，做桌殺豬菜！”
“真的嗎，光我們吃不完吧。”魏東昇有些興奮。
“你大伯他們也要來！”奶奶臉上也有了笑意。
“大伯！”
“好小子，來來來，大伯給你殺豬來了，這豬可都沒吃過飼料，比那些專門的肉豬還要好吃！”大伯爽朗笑道。
一家人相跟著來到豬圈，“大侄子，你看上哪頭了？”
“隨便來頭小點的吧，大伯?！?p> “也行，小豬肉嫩，容易入味，欸，這只怎么樣。”
隨大伯手指的方向望去，正是那只有些木楞的小豬，現(xiàn)在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正盯著眾人，意外的有些可愛。
“算了，看著呆呆傻傻的，別吃了把我也變傻了?！蔽簴|昇打趣道。其實是莫名覺得這只“思考”豬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所以想要放它一條豬命。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小豬反而主動撞了過來，撞得豬圈也晃動了下，顯出不符合常理的力量。仿佛想主動爬上眾人的餐桌。
“嘿！這可是算是它自愿報名的??！”大伯笑著把它拖出豬圈，魏東昇和魏父看見也連忙上前幫忙，三人一齊把小豬拖進院子。
“幸好是只小豬，不然還得去找人幫忙，這種小的咱仨就能把它處理了?！贝蟛χf道：“東昇，你去廚房把掛著的那把殺豬刀拿來?！?p> 殺豬刀在魏東昇手中被反手握著，剛想遞給大伯，結(jié)果豬不知道發(fā)什么瘋，突然掙脫兩個男人的壓制，徑直朝著魏東昇撞來。
誰都沒能反應(yīng)過來，魏東昇只來得及把殺豬刀拿遠點就被一豬頭撞在小腿上失去了平衡向后坐倒。
幸好刀拿遠了，不然這殺豬刀就成殺我的了。
這是魏東昇心底浮出的念頭。
發(fā)豬瘟了？
這是所有人的念頭。
豬沒給魏東昇反應(yīng)時間，接著又是一頭拱在胸口，撞得魏東昇一陣緩不過氣的同時也終于發(fā)現(xiàn)了豬眼里好像有什么東西。而且不知為何，他仿佛感受到了豬眼里的瘋狂和殺機。
殺機？這東西怎么可能出現(xiàn)在一頭豬身上？
來不及多想，魏東昇急忙把刀調(diào)轉(zhuǎn)，一頓亂揮，雖然又挨了一豬頭，但還是成功劃傷了發(fā)狂的豬，將其逼退。
雖然后退了幾步，但豬臉被劃開了好幾道口，更顯瘋狂的豬在大伯和魏爸趕來之前再一次猛然沖了過來。
魏東昇見狀心頭也是無名火起，心中怒道：今天要是被你這瘟豬拱死，那我還真就出名了！
手中殺豬刀憤然前刺，定要給這瘟豬放點血出來！
瘟豬不知害怕，猛撞上來，魏東昇手中殺豬刀也順勢刺入豬身，雖然不知道具體刺中了哪里，但看噴濺出血的量，想必是刺中了要害。
大伯和魏爸終于趕到了，其實不怪他們來的太慢，整個過程總共也沒持續(xù)多久，現(xiàn)場就已經(jīng)變得相當(dāng)混亂慘烈了。
魏東昇傻在地上，臉上多了不少血跡，雖然戴著眼鏡，仍有豬血進到眼睛里。他腦中一片空白，下意識望向倒在地上的豬，與烏黑豬眼對望時，雖然有些荒誕，但在其中竟然有一些情緒的況味。
“這發(fā)豬瘟的畜生真該死！”大伯狠狠踢了奄奄一息的豬幾腳，魏爸把魏東昇拉起來反復(fù)檢查了幾遍，才長舒一口氣。
“大侄兒你去洗洗吧，這豬我肯定給你收拾明白！”
奶奶也是一臉擔(dān)憂，不過看見魏東昇還能自己清洗，眉頭也是漸漸舒展。
魏東昇不由地想起這發(fā)瘟的瘋豬：到底有哪里不對？為什么這豬一見我就發(fā)狂？
“可能是因為我手里提著殺豬刀吧?！蔽簴|昇最后也只能這樣匆匆下定了結(jié)論。
將眼鏡上的血洗干凈戴好后，不知是被豬血濺到過還是心理作用，總感覺眼睛里有什么東西。在鏡子里仔細找了半天，沒瞧出個所以然的魏東昇只好暫且不管，去和家人一起吃家養(yǎng)土豬的殺豬菜。
大伯見他來了急忙招呼道：“大侄兒，來嘗嘗這涼拌豬耳，這豬耳配上咱自家做的紅油辣子，味道好得不得了哦！”
“都怪大伯沒按住那死豬，給你頂?shù)牟惠p吧。這事兒得賴我，你多吃點，今天這桌菜你大伯我花了十二成的功力，絕對好吃！”大伯的語氣不免有些羞愧。
“快嘗嘗，你大伯知道你吃不慣香菜，專門沒放?！蹦棠桃苍趲颓唬凵袢圆幻庥行╆P(guān)切。
“這有啥，大伯真沒事，大家都吃，奶奶你們長輩先吃?！蔽簴|昇急忙應(yīng)道。雖然知道大家都在關(guān)心自己，大伯好像還有些慚愧，但魏東昇并沒有因為大伯沒按住瘋豬心生怨氣，他一想起這兩天對這頭豬的異常，就有些心不在焉。
不得不說大伯的手藝確實好，就連有些走神的魏東昇也不由地被美味吸引了注意力。
想幫忙收好碗筷卻被推著去休息的魏東昇感覺肚子里暖洋洋的，索性也不再堅持。但一時半會也睡不著，索性跟著大伯和魏爸去給村里相熟的人家送點新鮮的豬肉，走村串巷后回家洗漱完便癱倒睡著，直到被奶奶推醒起來吃晚飯。
魏東昇跟著家人又一起打掃了一頓豬肉，不得不再次夸耀一下大伯的手藝，不愧是專門做席的鄉(xiāng)村大廚，一豬三十六吃在他這里真的不是句虛話。
常見的紅燒肉、爆炒腰花和東坡肘子在大廚手里做出來跟自己做完全就是兩回事。
紅燒肉雖大多是肥肉且于濃油赤醬中熬煮，卻毫不膩味，入口即化；
爆炒腰花的大小勻稱，花刀爽直，配以自家腌的酸豇豆，泡椒和姜絲，在炒出紅油的鍋中大火翻炒熟便出鍋，香嫩彈牙又刺激過癮；
東坡肘子燉煮多時，用筷子輕輕一掐，皮開肉綻，炸過的豬皮在燉煮后酥軟香彈，蔥姜醬油的香氣完全沒有外泄，只有在吸肉的時候才能在肉香中稍微感受。
這頓飯吃的魏東昇那叫一個爽，中午還有點心事重重的感覺，導(dǎo)致沒怎么好好吃。晚上食欲大開而且每道菜都是絕對的大廚之作，導(dǎo)致魏東昇一直吃到肚皮發(fā)撐才放下手中筷。
“這家養(yǎng)的土豬就是不一樣，肉感覺確實要比城里賣的要好啊?！蔽喊忠渤缘氖譂M足地喟嘆。
大伯一臉洋洋得意地說道：“那還不得是我手藝好，嘿！這么好的豬肉給其他人做還真就浪費了！”
魏東昇十分支持大伯的說法，并堅決表示真的吃不下了才讓奶奶放棄給他添飯。
收拾好回屋后，魏東昇一時半會睡不著，手機上和幾個好友一頓吹噓今天殺豬的身手，眾人紛紛表示他頂多是幫大佬遞刀的。
魏東昇也懶得解釋，在群里斗了會圖便去瀏覽最近有啥新聞。
“近期我市頻繁發(fā)生入室盜竊案件，疑犯多選擇中高檔小區(qū)作案，且偷盜古物文玩較多?！?p> “我市優(yōu)秀大學(xué)生評選已落下帷幕，以京州大學(xué)楊富瓊為代表的十大優(yōu)秀大學(xué)生獲得耿市長的接見”
……
“距今至少有一千多年的符咒石雕在我市博物館展出，上面雕刻的圖案經(jīng)專家研究，大概率雕刻的是生肖豬，專家認為這是十二生肖傳說起源時間的一大有力證據(jù)，對于我國……”
剛看完開頭便想劃走的魏東昇不經(jīng)意看見了新聞中的一個字——豬！
手指停住，他心中有一種想法：這就是近來所有怪事的關(guān)鍵！
但這未免也太荒謬了，就因為我看過生肖豬的符咒石雕，這只豬就要往死里拱我嗎？
將雜念壓下，魏東昇決定不再想這些有的沒的怪事。
“可能是爺爺以前是村里的殺豬匠，所以自己天生就有股殺豬傳人的氣勢吧。”他便這樣自嘲般的胡思亂想結(jié)束了這個煩惱。
刷了一會兒視頻，在群里吹了會兒水。在夏季剛?cè)胍箷r仿佛還帶著些許夕陽余溫的山風(fēng)吹拂下，魏東昇放下了手機，不再抗拒睡意，讓自己沉沉墜入夢鄉(xiāng)。
午夜時分。
本該平穩(wěn)的呼吸卻急亂中帶著痛意，身體時不時抽動，身體內(nèi)仿佛有熱流源源不斷地向著魏東昇的頭涌動沖擊。
而熱流最終的目的地是雙眼，白日里魏東昇的感覺沒有錯，他的眼睛里的確進了東西。而此時，這東西正在熱流的沖擊下逐漸變小消失，就像是磐石在激流的沖擊下逐漸消解，只不過這個曠日持久的過程被強行縮短到了幾個呼吸的時間。
所以，痛便是魏東昇此刻唯一的念頭，他的身體就像鬼壓床了般，意識在禁錮的身軀里感受著被疼痛逐漸淹沒的過程。
承受不住熱流的涌入，他頭疼欲裂，眼睛成了磐石和激流的戰(zhàn)場，兩顆眼球仿佛被扔進老君的煉丹爐一樣火燒火燎。
他竭盡全力想要睜開眼，眼皮在此刻卻仿佛重逾千斤，磐石的感覺已經(jīng)消失，而熱流雖然還在涌入雙眼，但已經(jīng)逐漸稀少。
魏東昇從未像今天一樣全神貫注，集中全部的精神于此，因為他知道，即使不知道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但如果此時意識被沖垮，恐怕全家就真的要吃上大伯給自己做的席了。
隨著最后一縷熱流匯入雙眼，魏東昇終于感受到身體的逐漸回歸掌握，汗水早已將單衣打濕，身下的涼席也染上了水漬，渾身上下黏糊糊的。
雙眼猛然睜開，大口急速換了幾口氣的魏東昇有些脫力地爬起，他的眼睛余溫漸退，跌跌撞撞地走到鏡子跟前，急迫地想明白自己的眼睛發(fā)生了什么。
借著屋外月光，魏東急迫地看向鏡子。鏡子中，一雙紅中透粉的眸子也略顯猙獰地望向鏡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