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住,弄臟了你的屋子?!?p> 他叫住正推門要走的她,“你背后有傷。”
“我知道?!庇窆钦f。
“就算是要走,也不急這一時。等一等,我去拿藥。”
玉骨實(shí)在是累,不然她不會就此聽話,轉(zhuǎn)身坐在他作畫的椅子上,呆呆地看著面前的畫,有意思,竹葉上還有一只小蟲,栩栩如生。
“你的畫,很有意思?!?p> “你喜歡我畫的竹子?”
“不是,我喜歡你畫的蟲子?!?p> 他覺得有趣,正抱著藥箱從內(nèi)屋走出,一抹潔白映入眼眶,當(dāng)即轉(zhuǎn)過身,驚慌失措,“唐突了。”
玉骨不忌諱什么,光著后背,背對著他,順便威脅一句,“你最好別趁著我背對你時捅刀,不然我劃開你的肚子,把你那幾條魚塞進(jìn)去。”
他被嚇得面色大變,“自……自然不會?!?p> 上完藥他忍不住用手丈量,“傷口甚至比我的手掌還長一點(diǎn),幸而不深?!?p> “死不了就行?!?p> “不會的,方才上藥時發(fā)覺姑娘發(fā)熱了,姑娘喝些藥,在我這里歇一晚再啟程如何?”
玉骨撐起衣服,手背到身后摸了摸,“這么大個洞,真丑,你有女子的衣服嗎?”
“我這里只有男子的衣服?!?p> “也行?!?p> 她不想說話了,沒吃沒喝打了這么久,嗓子都冒煙,這男子也奇怪,明明看見她一身血,衣服破爛,手中還提著劍,竟要給她引路,現(xiàn)在還要留她住一晚。
他不知是不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捧著一碗茶過來,勸道,“還是溫?zé)岬模媚锵群纫恍┌?。?p> 玉骨當(dāng)然不喝。
他很聰明,看出她心思,當(dāng)著她的面喝了一口,“沒有毒,你看?!?p> “如果你在碗上涂了呢?”她滿臉促狹,就是想要逗弄這個年輕人。
他無奈,找了個干凈的碗,拿起袖子認(rèn)認(rèn)真真擦了一圈,又重新倒?jié)M茶喝了一口,說道,“是干凈的,沒有毒,也沒有迷藥?!?p> 她樂呵呵,解釋道,“我根本不怕毒,也不怕你們的迷藥?!?p> “那為何不肯喝一點(diǎn),歇息片刻?”
玉骨沒有說話,她只怕一飲茶便卸了力,不想離開此處了,熱茶比冷酒更可怕,冷酒叫人精神,熱茶卻讓人留戀。他端來的如果是一杯冷酒,她說不定還喝一口,可惜,他拿來的是熱茶,香氣撲鼻,熱氣襲人。
溫柔鄉(xiāng),亦是血肉冢。
“真的沒有毒?!彼栽谏禋獾貓?jiān)持。
玉骨隨手拿起桌上他的一條肩帕圍在身上,“走了,后會無期?!?p> “后會有期?!彼坪踉谏鷼猓瑘?jiān)持說反話。
這個男子,膽子真大,玉骨半只腳踏出他的屋子,“最好不要,下次見你,也許你會死于我手?!?p> “為何?”
玉骨不答。
在她踏出房門后,只留背影那一霎,他鼓起勇氣,“寄春?!?p> 玉骨回頭,“你說什么?”
“我的別號。寄春先生?!?p> 玉骨足足呆滯了一刻,他并不能看見背影另一面她詫異的面容。
會有如此巧合?孟幽之當(dāng)年不肯告訴她真名,只說自己叫阿鹿,她一聽便知道那絕不是他的真名,故此給他取了個寄春的名字,只因當(dāng)時酒肆旁的寄春君(梅花)開得正艷,如此高潔清幽的男子,很是合乎寄春君的名號。
他也叫寄春?巧了不是!
見她不說話,寄春補(bǔ)充說,“姑娘莫怪,實(shí)在是在下真實(shí)姓名不便相告。”
玉骨點(diǎn)點(diǎn)頭,示意理解,行走江湖,誰還沒有幾個別號假名之類的。
她正要走,聽見他問道,“你呢?”
“無名小卒?!?p> 翩翩而去。
待她走后不多時,周圍草叢中漸漸走出另一個男子,敲門三下而入,拱手作禮,低頭道,“主子,要不要小人去殺了她?”
他搖搖頭,“萍水相逢,是友非敵,再說,他們也算是間接幫我,江浙匪患最猖狂的一處被摧毀了,剩下的幾處,不過是小菜一碟,若是不擺平,難免陛下由此順藤摸瓜,查到嘉王府頭上。”
“可那女子武功高強(qiáng),明顯不是普通女子?!?p> “可看得出她的武功招數(shù)是哪個門派的?”
“小人愚笨?!?p> “罷了,事情既然了結(jié),我們走?!?p> 手下端起桌上的硯臺,沖著房梁方向丟擲,只聽得啪嗒一聲,裝滿美酒的壇子碎成一片,屋中頓時酒香四溢,男子回身,從袖中抽出火折子,一點(diǎn)火星猶如妖艷的蝴蝶飛入陋室,紅燦的花火綻放了,蝴蝶在花火中壯大,成群的火焰吞噬了草屋,幾尾魚在烈焰和鮮血中拼命擺動尾部想要偷生,可惜只是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