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溏心蛋,幾乎從來沒煮好過。每次到認為該撈出來的時候,總感覺半生有點冒險,稍一猶豫雞蛋就老了。煮老的雞蛋剝皮放在醬油碟里,時而翻一下,白瓷似的蛋清上一個誘人的醬油印兒。用叉子扎著慢慢吃,想起毛姆,他在《人性的枷鎖》里寫他叔叔吃雞蛋切給他一點雞蛋尖兒。享用整個雞蛋,是他那時候的夢想。
姥姥主持家務(wù)時,原則是不吃則已,吃要管夠,白菜燉土豆做一大盆,端午煮雞蛋鴨蛋鵝蛋也是一大盆。我跟薛蟠一天生日,生日前一晚大人總說:過生日別吃雞蛋了,等過節(jié)一起吃吧!我每次都當真,必要大叫一聲:“不行!”第二天早晨姥姥把毛巾包著的熱雞蛋放到我枕頭上,閉著眼用手摸摸,雞蛋互相撞著,咯啦咯啦響,聽聲音就夠幸福。
家里八口人時,每個人過生日都煮雞蛋。大人們的雞蛋不記得煮幾個,肯定有孩子們的份兒,孩子的雞蛋只給過生日那個,一個或者兩個。有一年生日收到四個雞蛋,慷慨分給弟妹,大人們詫異道:“那你不就剩一個了么!”我也納悶自己竟然毫不心疼。人對自己脾性的認知需要在行動中獲取,不身臨其境真說不準自己啥反應(yīng)。
曾有個朋友抱怨老公,每次吃煮雞蛋都要挑,有時候吃了一口覺得不好,就扔給別人自己換一只。剛聽說很氣憤,認為那廝真是欺人太甚豈有此理,后來細想,吃一只雞蛋都要糾結(jié),這人該有多少不滿意要承擔,真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