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彩鳶齋
臨近放秧節(jié),大街上隨處可見賣紙鳶的。
五彩斑斕的紙鳶,格外惹人眼。
普通人家在放秧節(jié)那一天放風箏,也就沾個節(jié)氣、圖點樂子。達官貴人過節(jié)講究可就多的很了,儀式感滿滿不說,最終的勝出者不但有彩頭,還能代表天家成為下一年放秧節(jié)的舉辦方。
江府蟬聯(lián)五屆,也是去年的勝出者,順理成章的就是今年放秧節(jié)的舉辦方。
江迎雪最近主要在忙的就是這件事。
放秧節(jié)在即,她忙的不可開交,暫時無暇顧及去找江月的麻煩。
而江月聽說今年的彩頭是一個純金打造的擺件,于是動了去湊熱鬧的心思。
但是按規(guī)矩,她參加就要去放鳶臺報備。放鳶臺那邊的負責人就是舉辦方,也就是江氏。
江月和江氏水火不容。
為了彩頭,她只好舍下這張老臉去報名。
這個報名費還是分等級的,皇室中人免費,朝堂中人報名費五十兩。而民間想要在放秧節(jié)那天帶著風箏進入放鳶臺,就要一千兩報名費!
江月不是皇室中人,也不在朝堂做官,用民間身份去參加放風箏比賽,那就要向舉辦方交付一千兩過門費。
這是朝廷默許的斂財手段,還不能討價還價。
她手上沒那么多銀子,小金庫又被狗王爺端了,思來想去也只能恬著臉去找王爺支銀子。
王爺進宮面圣,出了宮門還沒走多遠就被江月堵住。
“嘿嘿,王爺辛苦了!”
許是天熱兒的緣故,景煊著的夏衫領口略低,露出一截美不勝收的光景,麥色的皮膚在烈陽下卻泛著冷光。
江月的視線忍不住往他領口里鉆了鉆。
【不花錢能看到的東西,這世上還有誰能體會老子的快樂咦嘻嘻嘻!】
這天兒還真是挺熱,景煊修長的手指勾著領邊,讓某人的快樂直接翻倍。
“你那醫(yī)館不忙了?”
“有老阮和褚冬涼坐診呢,這會兒不差我?!苯驴鞓返孽谥_挺直腰。
“褚冬涼……”景煊回想起江蘇子今兒在陛下那里告狀時好像提起了這么個名字。“就是江蘇子上本參你從太醫(yī)院勾走的那個醫(yī)官?”
江月立馬澄清:“我啥都沒干啊,人家是自愿去我那兒給我打工的!王爺,江老二要是再告狀,您可要在陛下面前替我美言幾句,不要讓陛下惦記上我的腦袋!”
她嘿嘿一個勁兒諂笑。
景煊輕哼一下,“你是大酆唯一的靈武師,陛下暫時不會取你的命?!?p> 江月拍著平坦的胸口慶幸,“那就好那就好?!?p> 【咦嘻嘻嘻,看來老子憑靈武師這個身份還能在大酆為所欲為幾年!】
“……”景煊忍不住警告,“本王和陛下不要你的命,允你丹書鐵券,不意味著你能為所欲為。”
心思被看穿,江月心虛面上卻大義凜然。
“小月一定會謹記王爺?shù)慕虒В 彼洸贿^一秒,馬上諂笑著跟王爺打商量,“王爺,您都把丹書鐵券那么重要的物件兒送我了,我那小金庫,您看能不能給我勻點兒?”
“缺錢了?”景煊問的直接。
“我錢不都在你那兒么?!?p> “聽你這話,怨念很深啊?!?p> “不敢不敢!”江月盡量讓自己變成個狗腿子,“這不放秧節(jié)到了么,王爺幾年沒回京就有幾年沒參加放秧節(jié)了,今年您一定會參加的吧。我這不是想那天在放鳶臺看你放風箏么,就是入場費有點貴?!?p> 景煊呵呵:“看本王放風箏是假,為了那塊雕花金璧才是真的吧?!?p> “什么玩意兒?”江月狀似茫然,“什么雕花金璧,聽都沒聽過!”
【這玩意兒該不會就是那誰誰說的純金打造的彩頭吧!】
呵呵,就這還敢說不知道!
“要多少銀子?”
“一千兩?!苯仑Q著一根手指。
景煊眼神異樣,懷疑她虛報數(shù)目。
一千兩,那可是一個營的將士們三個月的花銷!
“入場費貴了是吧,我也覺得貴了?!苯乱桓蓖葱募彩椎臉幼?,“也不知道誰主張的,每年借這個機會斂財,真的是太過分了!”
【噴的就是你們出身皇室的這群狗玩意兒!】
景煊:“……”
【瞅啥瞅,你以為你貪污的軍餉是大風刮來的?】
景煊道:“朝廷不找各種由頭斂財,如何充盈國庫?國庫空虛,哪來的軍餉?沒有軍餉,拿什么養(yǎng)活將士?將士們吃不飽,哪來的力氣保家衛(wèi)國?你當大酆的安寧是大風刮來的?”
江月張了張嘴。
【才發(fā)現(xiàn)啊,狗王爺懟起人來一套一套的!】
景煊唇角微微一動,心里頭莫名的飄起了勝利的喜悅,比打了勝仗還高興。
“原來這個這個是朝廷主張的!”江月又開始裝了,“王爺高明!圣上高明!”
景煊側了她一眼,神色幽幽,“今年的放秧節(jié)規(guī)矩會與往年不同,要五人一隊?!?p> “我,老阮,嬰澄,再加上葛晟和褚冬涼。我們五個正好可以圈地自萌?!?p> 江月心里想的卻是:
【嘖,就特么一塊金子要五個人分!】
景煊似笑非笑,“看來你勝券在握??!”
江月睜眼放屁,“沒有沒有,沒想著贏!友誼第一比賽第二,重在參與!”
景煊呵呵。
“入場費本王給你解決,你去做其他準備吧?!?p> “哦對,我風箏還沒買呢!”
參加放風箏比賽,怎么能少得了風箏呢。
歷屆獲勝的風箏王都出自彩鳶齋。
每到這個時節(jié),彩鳶齋的風箏都被搶售一空,鋪子里還會接一大堆來年的訂單。
江月揣著從狗王爺那兒支的銀子來到彩鳶齋,好不容易擠進了鋪子里,看上了一只鳳尾蝶風箏。
“店家,這風箏怎么賣?”
“一面風箏三兩銀子,一只線轆也是三兩,客人您要是來一套,可以便宜一兩。”
還挺會做生意。
“給我來一套?!?p> 江月正掏銀子時,一聲嬌喝響起:
“鄭掌柜,你們鋪子里的風箏我都要了!”
嘖,又是這個走哪兒都跟她過不去的江迎雪。
江迎雪上前來拿走江月看中的鳳尾蝶風箏,目光中帶著示威和挑釁。
“江月,外面的風箏都快爛大街上了,你怎么不去買?你來彩鳶齋,該不會也是要參加放鳶臺的風箏比賽吧?”
江月也不遮掩,“你看你這不是明知故問么!”
江迎雪笑她異想天開,“我江氏蟬聯(lián)五屆,連續(xù)四年主辦放鳶比賽,今年的風箏比賽也是由我江氏主辦,你以為我會放你入放鳶臺?”
連名都報不上,哪來的資格入場!
然而她并沒有從江月臉上看到一絲不甘。
“區(qū)區(qū)一個江氏,就能把我攔在放鳶臺外?你江氏舉辦風箏比賽是為朝廷辦事,我江月醫(yī)治七皇子和小縣主也是為朝廷辦事,都是同道中人,何必互相傷害呢!”
江月的話刺激到了江迎雪的痛處。
七皇子和小縣主這兩件事上,江氏沒占到絲毫便宜不說,還險些丟了百年醫(yī)香世家的美譽。
江迎雪自信,她定能在放鳶臺上大放異彩,為江氏一門掙回些顏面。
畢竟江氏已經蟬聯(lián)五屆比賽魁首了!
今年的魁首,一樣會是江氏!
鄭掌柜取出江迎雪在彩鳶齋預定的風箏。
是一只華麗的孔雀風箏。
江迎雪向江月炫耀:“我這只風箏,去年就預訂好了。彩鳶齋最好的工匠師傅做的做好的畫師描的!”
江月不走心的夸:“嗯嗯,挺好看的?!?p> “你在江府的那幾年一次沒參加過風箏比賽,離開江府后你也別想!”江迎雪可不想在放鳶臺上見到這個丑丫頭。
“去放個風箏而已,你該不會是怕贏不了我吧?”江月使出了激將法。
“你以為你這樣說,我就會讓鄭掌柜把風箏賣給你?”江迎雪自負的笑道,“放個風箏而已,我能贏不過你?你以為放鳶臺上蟬聯(lián)五年的魁首,都是誰給江府拿回來的?都是我,江迎雪!這里面,可沒你一點兒功勞!”
“放風箏厲害有什么好吹的。你的醫(yī)術要是跟放風箏一樣厲害,我就不說什么了?!?p> 江迎雪成功被她不以為意的態(tài)度和拉踩的話激怒。
“鄭掌柜麻煩你把這個人趕出去!”
鄭掌柜早就現(xiàn)身了,知道江迎雪是來取風箏的,也認出了江月。
一個是長期對合作伙伴,一個是京城醫(yī)學界新勢力。他哪個都不想得罪。
看到鄭掌柜在猶豫,江迎雪大為光火,“鄭掌柜,不要忘了你彩鳶齋的生意是如何做起來的!當初要不是借著我江氏的光你家生意扶搖直上,你彩鳶齋在偌大的京城能有今日這般盛景?”
當初的彩鳶齋也不過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制鳶小作坊。江氏蟬聯(lián)五屆魁首用的都是他們家的風箏,每一只獲勝的風箏王都被裱框題字掛在彩鳶齋的鋪子內。
彩鳶齋今日的輝煌確實離不開江氏的扶持。
權衡之下,鄭掌柜只得依著江迎雪,卻不像她那般態(tài)度強硬,畢竟江月也是他惹不起的人物。
“江大夫。”鄭掌柜苦著臉作揖央求,“今日小店提前打烊了,您還是請回吧?!?p> 江迎雪雖不滿他對江月的態(tài)度,但眼下這情形也足夠讓她得意一時了。
她舉起江月看中的那只鳳尾蝶風箏,竟一下一下生生扯得稀爛!
“這么任性的么!”江月嘖嘖道,“這么好看的風箏,你也真舍得下手!”
鄭掌柜:“江大夫,我送你。”
在江迎雪勝利傲慢的姿態(tài)下,江月只得應了鄭掌柜。她也不想鄭掌柜難做。
可她腳還沒抬,煊親王帶人來了。
“王爺,屬下打聽過了,近幾年銷得最俏得風箏鋪就是這里……”在看到江月時,長舟的話音生生斷在了這里。
一看狗王爺來了,江月靈機一動。
“王爺也來買風箏嗎?!苯鹿首鬟z憾,“可是來得不巧呢,這里的風箏都讓這位江小姐包圓兒了呢!”
江迎雪臉色一僵。
她強笑著去見禮,“迎雪見過王爺。王爺若喜歡,迎雪必然會為王爺送上彩鳶齋最好的風箏!”
看景煊拿起她去年預訂的孔雀風箏,江迎雪心在揪疼。
景煊冷冷睨她一眼,“誰說本王是來買風箏的?!?p> 難道不是嗎?
長舟和江月都很蒙。
景煊踱到墻前,觀賞那五只被裱起來的風箏王,停在前年奪魁的那只形似錦鯉的魚鳶前。
“本王聽說,彩鳶齋出的紙鳶年年都是放鳶臺的魁首,很多達官貴人慕名而來。近幾年貴人們拿去放鳶臺參賽的風箏也都是出自彩鳶齋。
為何一到比賽時,不是風箏線轆散了就是線斷了,還有就是風箏飛著飛著就破了。彩鳶齋的風箏頻頻出現(xiàn)這樣那樣的問題,還能是當之無愧的風箏王?”
江迎雪神色一變。
鄭掌柜更是心虛的低著頭,頻頻擦著腦門上的汗。
景煊冰冷的目光向江迎雪側了過去,“江小姐,你說本王將彩鳶齋的掌柜、工匠帶回去審,會不會審出一樁串謀的造假案來?”
鄭掌柜兩腿一軟,當即癱跪在地上!
江月突然明白了什么,指著江迎雪“哦”個不停。
江氏頭年在放鳶臺贏得魁首,確實憑借的是真本事,之后那幾年和彩鳶齋串謀,借風箏王之名炒熱了彩鳶齋的名氣,引得達官貴族爭相采買,然后來年借機在貴人們預定的風箏上動手腳。
江氏之后那四屆魁首,就是這么來的。
江迎雪不見棺材不掉淚,“王爺萬莫聽信旁人胡言!迎雪愿以性命擔保,絕無此事!”
“本王倒要看看,你江迎雪這條命有沒有彩鳶齋的風箏牢靠。”景煊接著一聲令下,“長舟,查?!?p> 長舟立刻帶人嚴查彩鳶齋的風箏。
果然在一批預訂的風箏中發(fā)現(xiàn)了不少質量問題。
這其中就有寧府和東平侯府提前預訂的風箏。
事情敗露,鄭掌柜為明哲保身,將責任推到了江氏頭上,“王爺,小的也是逼不得已!都是江小姐逼我們這么做的呀!”
江迎雪惱恨的瞪他一眼,立刻澄清:“我從來沒有指使彩鳶齋做如此下作的勾當!請王爺明鑒!此事與我無關!”
“與你無關?”景煊唇角冷冷上揚,“歷年的風箏王,難道不是你江迎雪為彩鳶齋掙回來的嗎?江迎雪,看來你這條命并沒有那么牢靠啊?!?p> “王爺!”見撇不干凈,江迎雪怕了,恐慌交代,“這都是鄭掌柜為了得到風箏王,才出的餿主意!有問題的風箏都是出自他們彩鳶齋,真的與我無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