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漸漸的,江寧越來越冷,仿佛全身都要凍僵。
身體上的寒冷也就算了,連他的思維,也慢了下來。
甚至,當(dāng)他想要動一下手指時。
他的腦袋至少用了十秒,才發(fā)出命令,而他的手指,足足一分鐘后,才微微動了一下。
【這……下……麻……煩……了!】
隨著身體的凍僵,很快,意識也逐漸模糊。
不知不覺,他全身就蜷成一團(tuán),身體和徐玲瓏越靠越近。
倘若此時江寧是醒著的,一定會覺得非常奇怪。
徐玲瓏周圍無比寒冷,一旦挨著她,反而感覺到了溫暖。
就這樣,江寧依著本能,找到最溫暖的地方。
拱啊拱,先是整個頭拱了過去。
最后一骨碌,就滾到了徐玲瓏身上。
江寧沒發(fā)現(xiàn),此時的徐玲瓏,突然眉頭微微一皺。
“哼!”
時間過去了足足一個小時。
徐玲瓏身上不斷散發(fā)煞氣,且越來越濃,幾乎把整個紅棺撐滿。
江寧的呼吸逐漸恢復(fù)正常,煞氣隨著他的呼吸,被一點(diǎn)點(diǎn)吸入體內(nèi),
而棺內(nèi)的溫度,也隨著煞氣的增加,逐漸升高到和環(huán)境溫度持平,然后開始變熱。
江寧全身一抖,突然驚醒,甚至熱得想脫光衣物。
他猛地坐起。
“咚!”,江寧的頭,猛地往棺材蓋子撞去。
語音繚繞,連綿不絕。
棺材還是小了點(diǎn),躺著空間夠,坐著就有些不夠了。
他只好低下頭,一眼瞥見躺著的徐玲瓏。
那是一張近乎完美的臉。
皮膚白皙,睫毛彎彎,臉頰豐盈,
除了感覺不到呼吸,神態(tài)和正常人沒有任何區(qū)別。
“該死的,怎么一醒來就看到你?”
若不是徐凌志說起,江寧絕不相信,這張猶如十八歲少女的臉,皮膚依舊吹彈可破,已經(jīng)存在超過兩百年了。
肉身百年不朽不敗,別說一點(diǎn)異味,甚至棺內(nèi)的空氣還彌漫著某種特殊的淡淡的清香。
好奇之下,江寧重新審視這張臉。
這一看,猶如看到了森羅幻境。
不知不覺,徐玲瓏的外表,在江寧的腦海中,有了細(xì)微的變化。
從眼睛,到鼻子,到整張臉,都在微調(diào),猶如前世的PS技術(shù)。
很快,她和江寧記憶中的那張臉,完美重合在一起。
無數(shù)思緒紛涌而來。
一下子,江寧對她又恨又怒又憐又愛。
幾秒的時間內(nèi),眼神足足變了幾十次。
甚至,他情不自禁,伸出手掌繞著徐玲瓏的臉龐邊緣,緩緩撫過。
像貼著世界上最精美最易碎的瓷器,小心翼翼。
但到最后,江寧惱怒起來。
“又是你這個女人?
又想騙我?
去死吧!”
說完,江寧揮拳,重重朝著徐玲瓏的臉上砸去。
一下,一下,又一下。
“狗女人!”
“賤女人!”
“叫你騙我?”
要不是在棺內(nèi),空間有限,被限制了發(fā)揮,威力起碼能增加十倍。
但饒是如此,徐玲瓏的臉,還是被江寧一拳又一拳砸得癟下去。
他每砸一拳,徐玲瓏的眉毛就一抖。
江寧懷疑是自己眼花了,他揉了揉眼睛,怒道:
“怎么?
你不服?
還敢用眉毛瞪我?
看我不教訓(xùn)你。”
說完,江寧又揮起了拳頭。
一拳,一拳,又一拳。
“砸死你!”
“老子砸花你的臉,看你怎么騙我?”
“女人,你也有今天?!?p> “奇怪,怎么砸你的臉也沒變化?”
“那我就繼續(xù)砸!
讓你也感受下我的痛苦。”
黯淡無光的紅棺內(nèi),江寧不知疲倦地把拳頭往下砸。
每砸一拳,就罵一聲。
也不知道砸了多少拳,直到他把徐玲瓏的頭砸地幾乎貼在棺底,他突然清醒過來。
他眼中的女人,從原來的完美無瑕,百砸不爛,變成了幾乎只剩下一張橡皮的臉,貼在棺底。
“哦,我的天哪!”,江寧捂著眼睛,不忍直視。
迷迷糊糊中,他想起剛才做的事。
“她好像是被我砸爛臉的?
好像她也沒得罪我啊?!?p> 知道砸錯人了,江寧也有些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啊,姑娘,誰叫你和她長得那么像呢?
雖然你死了,我給你道歉沒什么用。
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原諒我。”
說著,江寧雙手作揖,不停地向徐玲瓏的身體道歉。
“我給你鞠躬了。”
正說著,江寧再次感覺到寒冷的逼近。
“見鬼,這小小的棺材,仿佛有了四季。”
然后,他重復(fù)之前凍僵的狀態(tài),大約半個小時后,他再次被凍僵昏睡。
不知不覺,就把手腳搭在最溫暖的地方。
只不過此時,被砸塌了臉,再也看不到徐玲瓏的皺眉。
如此,江寧反復(fù)昏睡了三次。
直到午夜的鐘聲回響,夜半三更時分。
徐玲瓏的頭,像充氣的氣球,一下鼓了起來。
先是臉,然后是耳朵、雙唇、眼睛,最后是鼻子。
終于,她恢復(fù)了峨眉淡掃,烈焰紅唇的本來模樣。
看得出來,她有些生氣。
單看臉龐,卻有幾分氣鼓鼓的可愛。
然后,她猛地睜開眼來。
此時,若是看向她的眼神,就只會看到無窮的怨念,令人不寒而栗。
她的雙眼,先是閃過血芒,然后映出一片群星。
緊接著,群星黯淡,在她眼中,宛如放電影一般,現(xiàn)出一個森羅地獄。
無數(shù)張牙舞爪,瘋狂在吶喊著什么的人,在一條無比寬闊的河面載沉載浮。
說它們是人,卻面目猙獰,有的四肢殘缺,有的血肉模糊。
甚至有些“人”,只剩下一團(tuán)蠕動的肉團(tuán)。
其中一些人,站在河面上,不停地想要往前方走去。
可惜,不時從它們的腳下,伸出一只手來,把它們拖入河底。
然后有新的“人”,站在了河面上。
在它們的背后,站著一個全身被佛光籠罩,披著百納僧衣的僧人。
僧人將右掌立在胸前,身前飄著一口金缽和一只木魚。
他赤足踏在水上,一步一步往前走去,卻沒有任何手膽敢伸向他的腳。
右手以指代棒,不斷敲著木魚,口中誦著什么。
雖然聽不見聲音,可從唇形,可以判斷出。
是僧人常念的“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他不念還好,他一念,整條河都沸騰了。
不是真的沸騰,而是“人頭”攢動,攪地周圍水花四濺。
整條河,渾水翻涌,仿佛把河底都掀了過來。
一顆顆沒了身體的頭顱,從河底飛了出來,但飛出水面不到一米,就再次被不知何處而來的力量砸入水中。
即使如此,它們還是爭先恐后掙扎著,遠(yuǎn)離僧人。
這時,才看到河水下,居然藏著這么多“人”,數(shù)目至少以數(shù)十萬記。
緊接著,和尚的身后燃起一團(tuán)黑色的火焰。
河面仿佛被澆上了一層汽油。
黑色的火焰沿著河面,緊緊跟隨和尚的腳步,不斷往前方燃去。
還站在河面上的人,就慘叫一聲,化為燒黑了的骨碳,重新沉入河中。
而河底,更是慘叫聲連綿不絕,化為煉獄。
幾秒后,徐玲瓏坐了起來,脖子有些酸痛地四處扭了扭。
她眼中的森羅地獄,也隨之隱去。
“咚!”,昏睡中憑借本能,一直抓住她不放的江寧,隨著她坐起,身子翻倒在棺中。
徐玲瓏怒極,直接一巴掌,把還抓著她前胸的江寧的手,一把拍掉。
“男人果然,沒有一個好東西。
你居然,居然敢趴在我身上?
還敢打我的臉。
差點(diǎn)毀了我的容?
賤人,你死定了!”
然后,她看到了江寧身上的新禮服,頓時臉色又是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