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老爺，少爺跑了
暮色降臨，向府前院里燈火通明，前來祝賀的朝廷官員絡(luò)繹不絕。而后院卻十分的安靜，如果不是知道這里是向府的后院，恐怕會讓人以為這是兩家人在這里居住。
“行兒，哎，算了，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毕蚰竾@著氣，一點都沒有即將成為皇親國戚的喜悅之情。
向歌行笑了笑。到現(xiàn)在了他還是決定要一直瞞下去，逃婚這件事誰都不告訴，“安心了娘，孩兒這又不是去送死，你想想，成為后宮之主多好的事啊，我這一步就比我爹幾十年走的都高，真正的位高權(quán)重了?！?p> “那能一樣嗎？”向母瞪了他一眼，呵斥道：“武凌君娶夫，選誰不好，為什么偏偏選中了你？這其中的隱情....”
“算了，算了，不說了?！毕蚰竿蝗粩[擺手，像是知道接下來的話不能說出來。
向歌行眼里異光閃動，從母親話里來看自己這個婚事看來并不簡單，并不單單是因為自己這個前任有才能啊，不過他現(xiàn)在并沒有一探究竟的念頭，自己馬上就走了，女帝大婚和自己有什么關(guān)系？
送母親回房之后已經(jīng)到了是晚上八點，按照往日的規(guī)矩，收金人九點就該到向府后門將木桶抬上牛車。
為了避免中間處岔子，向歌行決定提前一個小時就藏進去，匆匆的回到屋里，從床底下掏出早就收拾好的包裹，想了片刻后，又將放在被窩里的那封信拿出來放到桌子上，最后輕輕的關(guān)上門直奔茅房而去。
用棉花塞住鼻孔，檢查了一下木桶并沒有發(fā)生自己擔(dān)心的一幕，遂松了口氣。小心翼翼的把木桶下方的模板扣出來，向歌行撅著屁股開始緩緩把整個人往里面塞，等到背部進去一半后，便把頭壓倒腿里，一點一點的往后挪著屁股。
正當(dāng)向歌行挪到腿關(guān)節(jié)時，一道聲音傳來，“賀老漢，你今天怎么來這么早啊，可是提前了足有半個時辰?！?p> “咳咳，明日不是貴府公子大婚嘛，我們就想著早點來給你們弄了了事，省的出什么岔子，萬一因為我耽誤了陛下的大婚那就是罪過了?！辟R老漢沙啞的聲音中咳嗽不斷，一聽就知道是因為長年累月做收金人積攢下來的毛病。
茅房里向歌行急的滿頭是汗，剩下的兩條腿始終收不進來。
隨著腳步聲的越來越近，向歌行全身用力往后挺，可是背部已經(jīng)靠到桶壁之上，還是有兩個小腿肚卡在外面，往后是沒辦法了，那就只有往上頂。
向歌行慢慢的轉(zhuǎn)動身體，本來坐著的姿勢竟然讓他轉(zhuǎn)成了跪著的動作，“哐當(dāng)，”因為動作過大來回晃動木桶，把蓋子給晃到了地上。
這突如其來的聲響不僅把向歌行嚇了一跳，也把外面的兩人嚇了一跳，“少爺，你在里面嗎？”
向歌行默不作聲，只是拼命地往里收腿。
又問了兩遍依然沒人回應(yīng)之后，家丁笑了笑，“八成是大耗子，走吧，咱倆趕緊把這桶人中黃給你抬上車?！?p> 兩人剛走進茅房，咔一聲從木桶那邊傳來，賀老漢下意識道：“你們這府里的耗子膽子挺大的，聽到人聲也不躲?！?p> “哈哈，府里的耗子膽子確實大?！奔叶⌒α诵?。
“就這桶是吧？”老漢走到桶邊，往里面看了看，發(fā)現(xiàn)滿滿的一桶，都快漫出來后，打趣道：“有錢人家就是不一樣，吃得多拉得也多?！?p> 而那個家丁則疑惑的撓撓頭，“我記得沒這么多啊，今天中午我收拾的時候還是半桶呢啊？”
“得了，這屎尿還能憑空增長不成，肯定是你記錯了，來搭把手，這么多，咱倆還不一定能弄走呢！”
‘我記錯了嗎？“家丁想了想，越想越覺得自己搞錯了，索性也不想了，上去抬著另一邊，兩個人用盡力氣才勉強抬離地面，慢慢的往外走。
木桶里面的向歌行松了口氣，把手伸到屁股后面死死的摳住那塊木板，生怕它掉下來。
哐當(dāng)，木桶被放到了車上，賀老漢和家丁雙雙喘著粗氣，兩百斤的東西從后院抬到后門可把他倆累的夠嗆。
“要不要進去喝口水，”家丁和賀老漢顯然是極熟。
“不了，不了，我這老腰要是做了你們這府里板凳，今天就別想起來了，我先走了，下次來再說吧?！辟R老漢坐在牛車上沖家丁擺擺手，揚起鞭子，“駕，”驅(qū)趕著黃牛就離開了天臨街。
向府， 向榮書房，四個勁裝大漢守在門口，視線來回掃動，一只手始終放在腰間，衣衫之下鼓囊囊的一看就知道帶有利器。
屋內(nèi)只有兩人，主位上坐的卻不是向榮，而是一個麻衣老叟。
老叟須發(fā)皆白，長眉垂至嘴角，每次開口都使得眉毛飄動，看起來煞是有趣。
“老山長，我還是有些不甘心?！跋驑s垂著頭，拳頭緊握。
老叟嘆了口氣，幽幽道：“女帝始終是女帝，她在上面一天，令就不可違，再說了這一切的計劃不是早就商量好的嗎？”
“可，可是，我現(xiàn)在后悔了?！?p> 拍了拍向榮的肩膀，老叟背著手往外走，神情倏然冷了下來，淡淡道：“難道就你有犧牲嗎？你兒子只是沒了前途罷了，旬，徐，太叔這些被抄家滅族的，哪一家不比你向家付出的代價大？”
向榮頹然的仰坐在椅子上，閉著眼連老叟離開都沒注意，直到有人敲門才搓搓臉，起身時已無半點剛才的神情。
雍和五年，七月初六，女帝大婚。
從昨日戌時起，上京城夜如白晝，城內(nèi)煙花爭奇斗艷，女帝所喜的大紅色，鋪滿整個內(nèi)城。
連續(xù)兩日不再宵禁，使得上京城內(nèi)無論是酒舍，還是青樓妓館都選擇了日夜不歇，來往人中笑意盎然，就知不知道是為了這兩天的放縱還是女帝的婚事。
卯時，數(shù)十位禮官領(lǐng)著數(shù)百同樣身穿大紅的侍衛(wèi)，浩浩蕩蕩的走出皇城，直奔向府而來。
自古來從未有過女子稱帝，所以女帝成親更是見所未見，宗正府與禮部為此可是犯了大難，實在沒辦法之下，決定采用比公主招贅高上數(shù)個規(guī)格的禮數(shù)。
不過這樣的決議，倒也說的過去，因為女帝即使已稱帝，但公主的身份她還未擺脫。
看到宮內(nèi)禮官過來，盯著黑眼圈的陳年才算是松了口氣，自從被禁止入府，他是連覺都不敢睡，不但自己圍著向府巡邏，還勒令這隊禁軍和自己錯開時間巡防，生怕出一點幺蛾子。
“陳指揮使，真是有勞了?！?，領(lǐng)頭的禮官和陳年是舊識，兩人有點扯不清的親戚關(guān)系，不過不敢放在明面，所以才如此客氣。
陳年拍拍屁股上的土，咧嘴笑道：“等到你們來我這也算是功成圓滿了，接下來就不關(guān)我事了，我就先走一步，回家好好睡上一覺去了。”
禮官拱拱手，領(lǐng)著人進了向府。
即使是再想冷淡，向榮夫婦今天還沒露出來絲毫的不悅，反而是滿臉笑意的聽從禮官的安排。
“那，向御史，下官就先去向公子臥房了，雖然時間還早，但這種事還是宜早不宜遲，先把該做的做完，大人感覺如何?！贝蠖Y官很是客氣，笑吟吟的請示。
“去吧，去吧，王六過來領(lǐng)著大禮官過去吧?！毕驑s也是笑呵呵的回道，仿佛是真心喜歡一樣。
從客廳出來，王六在前，五六個禮官在后，入了后院在向歌行門口停下了腳步。
“少爺，少爺，宮里的禮官來了，您該做準(zhǔn)備了?！蓖趿?dāng)當(dāng)當(dāng)?shù)那闷痖T。
幾分鐘過去了，屋里毫無聲響，王六再次敲了敲，“少爺，少爺，該起床了?！?p> 依舊無人應(yīng)答，王六和大禮官面面相覷，一種不好的預(yù)感在他心底升起。
咚，咚，咚，禮官上前用力拍門，或許是用力過大，咯吱一聲，房門竟然被他拍開了。
王六先往里走，先看床，上面空無一人，環(huán)視一圈，視線最終落在了桌子上的一張信紙上面，他三兩步的走到桌邊，僅看前幾個字就讓他雙腿發(fā)軟，上面寫道：“爹，娘，我走了，讓武凌君那賤人想娶誰就娶誰去吧...............”.
大禮官此時也意識到了不妙，跟著王六的腳步準(zhǔn)備看看信上寫的什么，可是機警的王六伸手一握，直接把信揣到懷里跑了出去。
他以從來沒有的速度跑到客廳，臉色煞白的說道：“少爺，少爺......”
意識到是出事了，向母唰的坐了起來，緊張道：“少爺怎么了?！?p> “少爺留了封信，跑了，逃婚了，”
啪，向榮的茶杯掉到地上，
“怎么可能？”向榮的聲音都尖了幾分，大驚的看著王六。
王六哆嗦的剛掏出皺巴巴的信件，就被向榮搶了過去，上面就只有簡短的幾句話，字體卻如鱉爬的一樣，而這讓向榮確認(rèn)無疑，因為除了向府內(nèi)極少的幾人，沒人知道才氣通天的向家公子，一手書法爛的不能再爛。
“孽子，孽子，，，”向榮氣得頭腦發(fā)昏，縱使他再不想向歌行入贅女帝，可是逃婚這個手段是他萬萬接受不了的，里面牽扯的太深，太深，深到他一個正二品的都御史也不敢想象接下來將要發(fā)生的一切。
“呆著干什么，趕緊去找，給我找回來。?！毕驑s手指發(fā)抖，對著王六怒吼出這一句后，像是沒了精氣神，癱軟在椅子上，雙目無神，嘴里喃喃道：“他怎么敢，怎么敢，怎么能跑呢?！?p> 大廳外，還沒來得及進去的大禮官聽到這一切后渾身抖如糠篩。對著一旁的小太監(jiān)結(jié)結(jié)巴巴道：“快回宮，告訴陛下，向歌行逃婚了?！?p> 小太監(jiān)一刻不停，直接沖出向府，奔向皇宮，此刻，他覺得，女帝要怒了，天要塌了，下意識的抬頭看了看頭頂?shù)酿┤?，云淡風(fēng)輕之下，似乎那滾滾欲動的烏云已經(jīng)籠罩了整個都城，腦子里則莫名其妙的想到了五年前，上京鐵甲縱橫，掛滿白綾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