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山重水復(fù)疑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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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蒼不得不急，自己可是朝鮮王國的世子，父王倒下了，他可是還有肩負天下的重任在身，不能有一點意外啊。
他瘋狂吞咽口水，余光瞥見了放在角落之中的鑑（jian）灰棍。
這鑑灰棍是一種類似于鏟子一般的工具，尾部棍狀，頭部是平直的鏟狀，主要用于冬天鉤灰使用。
秋季已經(jīng)過去大半，馬上入冬，所以宮廷內(nèi)提前備好，也不稀奇。
總之，現(xiàn)在唯一能夠給李蒼帶來安全感的東西，就只有這根棍子了。
他將其牢牢攥在手中，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道詭異的虛影。
虛影緩緩逼近房門，在燈光的放大下，印在宣紙門上，如同一尊可怖的巨人，朝他不斷走來。
實質(zhì)的壓迫感席卷全身，李蒼下意識后退幾步，冷汗直冒，握著棍子的雙手細微地顫抖著。
正當(dāng)虛影即將撞開房門之時。
外面橘黃色的燈光忽然熄滅。
緊接著，虛影也隨著燈光消失。
惡臭逐漸遠去，外面響起凌亂的腳步聲。
不一會兒又全部消失。
李蒼那顆懸掛著的心徹底放了下來。
可轉(zhuǎn)念一想，自己的父王還在這個宮中，而現(xiàn)在出現(xiàn)了這么可怕的怪物，那他的安危豈不是....
“不行！我得出去，一定要見到父王！”
謹(jǐn)慎的他并沒有直接跑出去，而是在守在門前觀望了一陣子，可外面燈光熄滅，正是一片漆黑，啥也看不到。
忽然！
外頭燈光亮起，房門被人扒開，嚇得李蒼心臟都漏了一拍。
來人正是趙犯日，還有一堆禁衛(wèi)軍手下。
底下眾人見世子，紛紛低頭。
唯獨趙犯日沒有低下頭，而是直勾勾地盯著世子李蒼，開口問道：
“您怎么在這里？”
李蒼似乎還沒有緩過神來，喘了幾口氣之后，才驚魂未定地說道：
“走廊上....走廊上有個怪異的東西?！?p> 并沒有回答趙犯日的問題，而是疑神疑鬼地朝著外頭的走廊看去。
似乎正在尋找那個詭異的虛影。
“怪異的東西？”趙犯日明知故問。
“聽起來像是野獸的低吼，同時，還散發(fā)著濃濃的血腥味和惡臭，同時伴有異香?！?p> “那不是人類，像是怪物的身體！”
李蒼抬頭認真地陳述著他的見聞。
面對世子凌厲的眼神，趙犯日并沒有躲閃，而是以一種堅定的語氣說：“那是不可能的！”
“這可是康寧殿，怎么可能會有怪物呢，您是不是看錯了？”
“你不相信我的話？！”李蒼的語調(diào)在不經(jīng)意間拔高半分，這是上位者對奴仆的說話語調(diào)。
恰巧，趙犯日非常討厭李蒼用這般語氣對他說話。
這讓他覺得自己就和一條可憐的小狗，而李蒼則是施舍食物的主人。
然而，趙犯日還沒蠢到當(dāng)面和世子翻臉的地步。
他退后兩步，讓出一條路出來。
用不急不緩的語氣說：“您最近跪了那么多天，身體虛弱也是在所難免，出現(xiàn)幻覺什么的也是很正常的?！?p> “夜深了，送世子邸下回府休息吧?！?p> 他對著李蒼陰陰地笑了笑，招呼身邊的手下，將李蒼帶回自己的府邸。
東宮的下人主動讓出一條道來，但李蒼沒有動。
他先是瞟了幾眼這幾個護衛(wèi)的靴子，居然在上面發(fā)現(xiàn)了絲絲血跡！
李蒼心里一緊，脫口而出：“你們找到父王了嗎？”
趙犯日下意識地緊了緊腰上的佩刀，淡然道：“您在說什么？殿下，正躺在寢宮里休息?！?p> “既然父王在寢宮之中，那就更好了，我有些事情，需要親自面見父王?！?p> 李蒼上前一步，肩膀撞開趙犯日，蔑視地瞥了他一眼，直接大步流星朝著宮內(nèi)走去。
趙犯日差點被這個眼神氣炸，強行壓下心里一劍砍了他的欲望，跟上李蒼的步伐。
同時口中振振有詞，“邸下，請您止步，那里是殿下休息的地方，您不能去！”
“開門！”李蒼朗聲高喝。
“邸下，萬萬不可！”趙犯日依舊阻撓。
然而人的忍耐性是有限的，這臣子阻撓世子，還一而再再而三地。
李蒼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推開護衛(wèi)，拔出劍，就想破門而入。
“锃！”
利劍出鞘，趙犯日居然拔出寶劍，架在了當(dāng)朝世子的脖頸處！
以一屆禁軍頭目的身份將劍架在世子頭頂。
以下犯上，若是之前，那可是誅滅三族的大罪。
再看現(xiàn)在，這趙犯日似乎沒有任何的惶恐之意，甚至還能從他微微掀起的嘴角看出那么一絲歡愉。
這回輪到李蒼徹底沉默了，他微微偏頭看著架在自己脖頸處的寶劍。
他脖頸處的寒毛，甚至都能感受到寶劍的鋒芒！
該死??！
李蒼內(nèi)心狂喊，這就是海源趙氏嗎？
現(xiàn)在連一個區(qū)區(qū)趙犯日都不將自己放在眼里了嗎。
趙氏，趙氏，好一個趙氏??！
父王還未離世就敢如此以下犯上，若是哪天撒手人寰，那還得了？！
想到這，他內(nèi)心不禁滿是悲戚，如同內(nèi)院著火，家里遭賊，自己卻無能為力。
那種蒼白感，如同一塊巨石一般壓在自己的心頭。
而那海源趙氏就是他心中的那塊巨石。
雖然心中充滿憤怒，但此刻并不是翻臉的時候。
整個朝政都被趙氏把控著，自己現(xiàn)在翻臉，那可真就連最后一絲機會都沒有了。
你要冷靜！
李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沉下心，李蒼露出一副憤怒的表情，下顎輕輕顫抖，似乎正在壓抑心中的憤怒與驚訝。
“你居然敢在我面前，拔刀相向？！”
而趙犯日也是聰明，直接推脫責(zé)任，“這都是中殿娘娘的命令！我只是在遵守皇室的命令罷了！請世子原諒?！?p> 說著，裝作一副王命難違的表情，其中還夾雜著幾分為難，仿佛飽受內(nèi)心煎熬。
一頭是中殿娘娘，一頭是世子，兩頭他都不敢得罪的樣子。
看的躲在側(cè)房的趙學(xué)州直呼內(nèi)行，夸贊這不愧是自己的兒子，演技能配得上一個奧斯卡金獎了。
然而李蒼也不是蓋的，顫抖著伸出手，將脖頸處的利劍，貼近脖子，輕輕地問道：
“你區(qū)區(qū)禁軍別將，遵守中殿命令沒錯，可，你的劍真的承受得起王族的血嗎？！”
李蒼說罷，閉上雙眼，深呼一口氣，仿佛用盡全身力氣說道：“若是你承受得起，那就砍吧！”
“如果不行，那就給本世子滾開！”
三秒過后，貼著脖子的劍果然沒有落下，世子睜眼。
整個人氣質(zhì)一變，多了幾分一往無前的堅定。
無視亡命利劍，徑直跨過眾奴仆，推開房門，進入老國王的寢宮。
趙犯日雖有理由，但終究還是不敢。
不是不想，而是時候未到，此時并不是砍殺他的時候。
話說李蒼推開房門，卻見寢宮正中央，跪坐著一位熟悉的身影。
跪坐之人正是趙犯日的父親——趙學(xué)州。
此時，他背對著李蒼。
世子到來，他卻連正臉都不瞧人家，依舊我行我素地跪在原地。
“您很擔(dān)心父王的安危嗎？”趙學(xué)州背對世子，開口問道。
“我在宮內(nèi)，看到了模樣可怕的怪物！”李蒼著急說道。
“哦？巧了，我也看到了哦?！?p> 趙學(xué)州緩緩起身，如同一只掌控全局的大魔王一般，帶著獨特的壓迫感站起身來。
似乎是因為跪了太久的緣故，他有些站不穩(wěn)步子，但很快便穩(wěn)住身形，轉(zhuǎn)身淡漠地看著李蒼。
那一雙如同鷹隼一般銳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李蒼，如同即將展翅飛撲的老鷹。
而自己就是那只四處竄逃的兔子。
陰冷，奸詐，這是李蒼面對趙學(xué)州最直觀的感受。
相比趙犯日，那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的差別。
他有些招架不??！
李蒼剛想下意識退后半步，可他沒有退縮，本就處于弱勢，這一退，但就氣勢就輸人半分了。
輸人可以，輸陣不行！氣勢不能丟！
他就瞪大了眼睛，定定地看著趙學(xué)州，等待他的解釋。
誰料趙學(xué)州鳥都沒鳥他，依舊沒有正眼看他。
李蒼感覺自己就如同一只裝腔作勢的狐貍，張牙舞爪地揮舞著可愛的爪子向著老虎示威。
趙學(xué)州眉眼低垂，用著陰沉的語氣說道：“我看到了一個表面上假裝相當(dāng)擔(dān)憂父親，內(nèi)心卻為了自己的安危與權(quán)勢，而殷切期盼自己父親死去，如同怪物般的兒子！”
“您最近身子骨虛弱，看到的不會是自己內(nèi)心的那頭怪物吧.....”
李蒼氣急，“你，你，你！”
他承認自己最近的表現(xiàn)確實是有些心急了，但那完全是在擔(dān)心自己父王的安危啊。
這老家伙這么會顛倒黑白，難怪最近那群賤臣私下里都在編排自己。
原來都是這個老家伙在推波助瀾！
趙學(xué)州乘勝追擊，繼續(xù)細數(shù)罪行，“不僅如此，我還看到了欲利用世子殺害殿下，并意圖將國家占為己有，內(nèi)心充滿邪惡企圖的一群怪物！”
李蒼聽得心頭一緊，難道那件事也敗露了？
“義禁府廳前的庭院之中，滿是那些怪物流出的鮮血！”
這似是而非，莫名的話，其他人可能聽不懂，但李蒼聽懂了。
這個老家伙在詐自己。
怪物們說的正是和他簽下文書的眾列儒生。
自己和儒生們簽下的文書和計劃，只是為了，在這個被海源趙氏腐朽的政權(quán)統(tǒng)治下，打開一個豁口，奪取一線生機。
可現(xiàn)在，這一線生機也被徹底扼斷！
他已經(jīng)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他皺著眉頭，看著趙學(xué)州不斷靠近。
同時在他心頭又涌現(xiàn)了一條飄忽不定的線，想要抓住，卻又找不到頭。
他開始復(fù)盤最近的爛事：
父王患上頭瘡，臥床不起，無數(shù)醫(yī)師前去治療，可結(jié)果都是：危在旦夕，命不久矣！
隨后，中殿趙氏開始操縱后宮事務(wù)，而殿堂上除了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政要，交予到他手中，大部分都掌握在趙學(xué)州手中。
其他幾位大臣完全不干事，權(quán)力漸漸被海源趙氏分流。
到現(xiàn)在，滿朝上下，沒有一個敢違抗趙學(xué)州還有中殿趙氏的命令。
而自己勢單力薄，只能聯(lián)合眾儒生一起反抗，可現(xiàn)在看來。
這個組織還沒發(fā)展起來，就被扼殺在了萌芽之中。
現(xiàn)在....
自己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那生死未卜的父王了，可現(xiàn)在趙學(xué)州攔在身前。
如何判斷父王安危到底如何，都成了難事。
作為現(xiàn)今朝上的一言堂，趙學(xué)州若是硬說父王沒事，那父王只能是沒事！
自己夜闖康寧殿，本就違抗了中殿趙氏的命令，而且還深夜驚擾父王，而今又遇上趙學(xué)州，更是不能魯莽行事了。
今天夜探，完全以失敗告終。
李蒼不禁有些泄氣。
想要退走此處，再做打算。
然而趙學(xué)州似乎并不打算放過他，咄咄逼人道：“邸下！待到那群怪物血流成河之時，也就是那些人想要擁護新王的身份顯現(xiàn)出來?！?p> “屆時，即使是一屆禁軍別將，他的劍，也將承受得起王族的血！”
這話說的模棱兩可，既沒有明說，也沒有點破，兩者之間的關(guān)系，只隔著一層薄如蟬翼的紙。
一捅就破，但兩人都心照不宣地沒有說破。
趙學(xué)州繼續(xù)開口，嘴角的笑容從開始就沒有停止過，“世子邸下，您是見不到殿下的?！?p> “經(jīng)過醫(yī)師醫(yī)治，殿下的病情已經(jīng)有所好轉(zhuǎn)，此刻已經(jīng)前往東宮殿躺下了?！?p> 他的眼神如水一般平靜，如同一池深不見底的幽潭，讓人心寒。
“犯日，送邸下回府歇息吧，夜深了?！?p> “是的，爹！”趙犯日欣然點頭，守在李蒼身旁，等他動身。
看那架勢，不把他送到府中是不會離開他身邊半步了。
李蒼絕望，更是覺得兩頭大。
這一老一少兩條癩皮狗似乎將他吃的死死的。
他就如同一位深陷泥潭的受害者，越陷越深，無論他如何掙扎，都無法逃脫。
李蒼深深地看了一眼趙學(xué)州、趙犯日父子。
大袖一揮，也不待表示什么，挺著滿肚子氣走出了康寧殿。
李蒼此次為了夜探康寧殿，連飯都沒吃就過來了，現(xiàn)在倒是不用吃飯了，氣都被氣飽了。
趙犯日及幾個禁軍護衛(wèi)一路將其護送到府邸之后，才慢悠悠地離開。
李蒼回到府邸，雖然他面見父王的行動失敗了。
但事情還沒完，走之前，他囑咐自己的貼身護衛(wèi)去御文殿偷取日志，此刻也應(yīng)該差不多回來了.....
一道欣喜的聲音，由遠及近從府內(nèi)小門傳來。
“邸下！邸下！我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