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死活不論
......
東萊官衙門前,人頭攢動,不管是在什么年代,總是有那么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閑人。
此刻他們將整個官衙大門圍得水泄不通,里里外外裹了好幾層,跟包餃子似的。
即使在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況,也一個勁地伸長著脖子,使勁往里看著。
場面壯觀且熱鬧,跟超市大減價時候,大爺大媽瘋狂搶購一般無二。
“讓開,讓開??!”
忽然人群中傳來陣陣騷動,定睛一看,只見一位勇猛之士,正在奮力撥開人群,硬生生在一群人的包圍圈中擠出了一條道路。
守門士兵也被來人的氣勢嚇到了,畏畏縮縮地躲在門后,手里顫悠地拿著武器,看著永信。
然而此刻永信已經(jīng)沒有興趣陪他們瞎玩了,直接一個鞭腿朝著士兵下盤掃去。
‘砰’的一聲,士兵應(yīng)聲倒地。
永信不費吹灰之力就進(jìn)入了士兵看守的官衙之內(nèi)。
面對忽然闖進(jìn)之人,屋內(nèi)正在商議的官員們明顯愣了一下。
永信這強(qiáng)行沖入辦案現(xiàn)場的行為給他們都整不會了。
永信喘息了一小會兒,扶著小腹的位置,有些岔氣地大聲喊道:
“不能讓這些人待在這里,要趕緊將他們關(guān)押起來!”
這一下,官員們更糊涂了,趙凡八看了看自己的副官,給了他一大逼斗。
“看什么看,趕緊把這個搗亂的家伙轟出去!”
副官將被打歪的帽子扶正,對著府州大人諂媚一下,隨后轉(zhuǎn)身,色厲內(nèi)荏地高聲呵斥道:
“來者何人?居然敢在官衙內(nèi)撒野,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豈料永信沒有任何畏懼,大方地報出了自己的名號,“你們要找的人,就是我。”
副官:......
“嗯?!”副官趕緊將隨身攜帶的畫像拿了出來,對著永信比劃半天,最后邀功似的對趙凡八說道:“府州大人,他就是持律軒慘案的嫌疑人,永信,沒想到他居然自投羅網(wǎng)了,肯定是被府州大人的氣質(zhì)和氣節(jié)所折服,哈哈哈。”
趙凡八不說話,并給了這腦子不太靈光的副官一個白眼,表示不想理會這個白癡。
永信繼續(xù)開口:
“各位大人,且聽我說,我看見了當(dāng)晚所有經(jīng)歷的過程,我很確信地說,這些人還沒有死!”
“什么?沒有死?!”
“怎么可能,士長大人都說了,已經(jīng)將這些人判定為死亡,難道是假的?”
“哼!怎么可能沒死,這殺人兇手就是在躲避責(zé)任,怕自己受到責(zé)罰罷了,至于沒有死?呵呵,屁話而已。”
外面圍觀群眾此刻仿佛吃了一個大瓜一樣,沸騰了起來,紛紛議論此事的真假性。
但就目前來看,支持永信說法的人幾乎為零。
所有人都在口誅永信的推脫行為,并為他感到不齒。
府州副官冷笑幾聲,一聲令下,讓士兵將其拿下。
一旁站守的紅領(lǐng)軍一擁而上,但被永信三下五除二就打倒在地,一時間無法起身。
這一群士兵居然還抵不過一名傷員,都是草包一群。
而永信此刻竟如出入無人之境,士長手下竟無一人能敵。
怒氣沖沖的永信赤腳跑到府州身前,啪的一聲,跪倒在府州身前,口中振振有詞:
“府州大人,請您相信我,這些人并沒有死去,他們都還活著,一旦夜晚降臨,這些人就會蘇醒,并且到處攻擊他人,請您相信我!”
他的話語無比真誠,沒有一絲的猶豫,仿佛這荒誕的說法就是事實一般。
然而府州并不相信他的話,副官也不信,士長也不信,在場的所有人除了永信和地上那群‘活人’外都沒有相信他。
即使他如此卑微地跪倒在府州的身前。
可在他們眼中,他的這個動作,代表著屈服。
如果他能一直強(qiáng)硬下去,府州絕對會暫且按照他的話來辦,可現(xiàn)在他一旦跪下,那么這場談判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永信已經(jīng)輸了,輸給了那群官僚們的自以為是,鳴鳴得意。
冒著寒光的武器壓在了他的身上,讓他抬不起頭來。
他被扣押了。
他的嘴中不斷發(fā)出如同野獸般的怒吼。
“不行!”
“不行?。 ?p> “?。。?!”
他的眼中似乎射出了一道火焰,身體之內(nèi),有一股可怕的力量正在蘇醒,猛地一下,他忽然掙脫了兵器的束縛。
迅速打翻身旁的火盆,從火焰之中抄起一把火炬,迅速地朝著地上的尸體移動。
每經(jīng)過一具尸體,他都用手中的火炬將其點燃,熊熊的烈火燃燒起來。
府州驚慌失措,趕緊招呼士兵滅火,此刻他們也顧不得永信,紛紛加入救火的隊伍。
而此刻外圍的那群愚眾好似良心發(fā)現(xiàn),不約而同地發(fā)出哀嚎,兔死狐悲一般,也加入了滅火的隊伍。
在這校場之上。
士兵賣力的呼叫聲,婦女群眾的啼哭聲,布料撲滅火焰的聲音,副官、士長的呵斥聲完美地融成一片。
而永信獨自站立在這場火焰盛景的正中央,雙手外張,呼吸急促,心跳加快,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血脈中有股能量正在奔騰不息,不斷地沖擊了某層隔膜。
此刻,他舒服極了,這二十幾年來,頭一次感受到如此舒適的感覺,仿佛脫離了凡塵紛擾,找到了自己的歸宿一般。
若是仔細(xì)觀察永信,會發(fā)現(xiàn)其背后長出了一道黑色的巨大虛影,只是此刻和周圍的火焰完美地結(jié)合在了一起,看不大清楚。
但很可惜,周圍之人都忙著救火,并沒有人發(fā)現(xiàn)他的異樣。
“給我拿下他??!”
一聲呵斥,飽含怒意,那是府州的聲音,穿透了火海,傳遞在人群之中。
場面一下冷了下來,救火的不再呼叫,只是默不作聲地救火,婦女們默默地去一旁的井池里舀水滅火。
而永信心中那種血脈噴張的感覺也被這聲厲喝聲打破,體內(nèi)重新回歸寧靜,不管他如何召喚,如何焦急,再也沒有一點動靜。
“明明....明明就差那么一點,可惡,可惡?。?!”
他愣在原地,被一擁而上的士兵集體撲倒在地上,有士兵用膝蓋頂著他的頭部,不斷地將他的頭壓到地下。
但永信卻毫不在意,心里一直在想著之前那種美妙的感覺。
連提醒他們跑路這件事兒都拋在了腦后。
......
......
東萊持律軒。
翊衛(wèi)司武英和世子李蒼快馬加鞭,飛快馳往持律軒。
而此時持律軒之中已是危機(jī)重重。
這份危機(jī)不是來自那些死尸,而是來自海源趙氏。
那批從漢陽城千里加急趕來的禁軍士兵,此刻已經(jīng)抵達(dá)持律軒,提前埋伏在庭院當(dāng)中。
帶頭的正是趙學(xué)州之子,趙犯日。
話說李蒼二人趕至持律軒門前,將馬匹系好,確保它不會逃跑之后,匆匆地跑進(jìn)了持律軒當(dāng)中。
然而當(dāng)他們倆踏進(jìn)持律軒當(dāng)中時,忽然發(fā)現(xiàn)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李蒼依稀記得,在走之前,留了一批紅領(lǐng)軍鎮(zhèn)守現(xiàn)場。
可現(xiàn)在看來,那些士兵好像都已經(jīng)離去,不見蹤影。
“武英,那些士兵到哪里去了,那領(lǐng)頭的士長不是交代讓他們一直守到天黑的嗎?”
武英想了想,覺得大概是那些士兵偷懶,工作時間偷溜,?;^罷了。
“邸下,這些士兵應(yīng)該去休息吃晚飯去了吧,現(xiàn)在天色漸晚,也差不多到飯點了?!?p> 他沒有說破,都是在別人底下做事,那些士兵可以偷偷地勸誡,但卻不適合由世子出面訓(xùn)斥。
而且現(xiàn)在折了邸下心情也不太好,邸下忙碌一天,李承熙醫(yī)員也沒有找到,現(xiàn)在好不容易有治病日志這條線索,再掃了他的興致,那可不是他這下人應(yīng)該的事情了。
李蒼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也沒有點破,畢竟在宮內(nèi)待了這么久,他不可能連這么點眼力見都沒有。
底下的人偷奸?;?,只要不是什么大過失,他們都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算了,現(xiàn)在也是用人之際,留著這些人都還要用。
“走吧,我們抓緊時間,找到日志之后直接趕往官衙。
若是屠蘇無法解決,我就出面將這個事情解決了,日志到手之后,我也不必再隱藏身份了。
解決完之后,翌日,我們直接回漢陽,面見父王?!?p> 所有的秘密在找到日志之后都會迎刃而解,到時候不管趙學(xué)州和那惡毒的中殿有什么陰謀詭計都會化為虛無!
兩人快步跑過庭院,穿過內(nèi)房,直達(dá)后院。
根據(jù)醫(yī)女蘇菲的提示,治病日志就放在雜房之中。
李蒼招呼武英在門外守著,他一個人進(jìn)去即可。
武英點頭應(yīng)允,將雜房房門關(guān)好,獨自守在門外。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武英感覺這個庭院內(nèi)靜的有些出奇。
他晃了晃頭,心里想著可能是錯覺吧,最近奔波不斷,身心有些疲憊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某個陰暗的角落里,有幾只眼睛正死死地盯著他。
李蒼進(jìn)入雜房中,雜房內(nèi)充斥著一股濃郁的草藥味道。
隨著腳步深入,隨處可見一些常見的藥材,有些抽屜稀稀拉拉地耷拉著屜頭,好似很久無人打理。
各色柜子胡亂地擺放著,似乎在之前發(fā)生了騷亂。
走到東南角盡頭,角落里有一個書架,上面布滿灰塵。
李蒼很容易就找到了那本日志,在如此都是灰塵的書架上放著一本嶄新的日志,是那么的顯眼。
李蒼見物欣喜,上前剛想觸碰日志。
卻忽然聽見門外傳來陣陣打斗的聲音。
聽那喊得最大聲的,應(yīng)該是武英無疑了,他的聲音李蒼是不會聽錯的。
李蒼神色一凝,右手不自覺地摸上了腰間的寶劍,回身趕了幾步,想要跑回去幫武英。
但他身側(cè)書架旁傳來的聲音讓他停下了腳步,面露震驚。
“世子邸下,您是來找這個的嗎?”
這聲音很熟悉,在出走漢陽之前,這個厭惡的聲音一直在他腦海中徘徊。
“趙犯日?!”
李蒼回頭,一聲厲喝,眼眸緊緊地盯著趙犯日。
只見此刻趙犯日手中拿著那本日志,隨意地翻弄著扉頁,有些嘲弄地看著他。
這番神情讓李蒼很是不爽,這直娘賊三番五次地不尊重自己,屬實可恨。
“哼哼,邸下,您就是為了這東西,不惜大老遠(yuǎn)從漢陽跑到東萊,不覺得有些可笑嗎?”
趙犯日冷笑一聲,‘啪’的一聲,將日志摔在書架上,日志與書架碰撞出一大片灰塵,有些迷眼。
他勝券在握地朝著李蒼打了一個不太友好的手勢,隨后慢條斯理地從懷中掏出一封信箋。
隨后當(dāng)著李蒼的面,將那封信箋拆開,一字一句地高聲朗讀了起來:
“邸下,您可要聽好了,這是殿下的圣旨!”
李蒼看著氣勢洶洶,煞有介事的趙犯日,雖然不怵他,但還是有些緊張地吞了口唾沫。
趙犯日注意到了他的吞咽動作,神氣地高聲開始朗讀‘圣旨’:
“關(guān)于主導(dǎo)漢陽城掛書事件的89名儒生之審問結(jié)果如下:
所以謀反行動的罪魁禍?zhǔn)渍鞘雷樱纯虒⑹雷友核椭亮x禁府,并一五一十地查清謀反事件的來龍去脈!”
趙犯日宣讀圣旨的聲音頓了頓,瞟了一眼李蒼,隨后將那所謂的圣旨放于掌心揉搓成一團(tuán),隨意地丟在了日志旁邊的書架上。
朗讀的內(nèi)容到這就戛然而止,可在李蒼看來,那封所謂的圣旨后面,可是還有大段的內(nèi)容沒有宣讀出來。
這份圣旨,分明就是海源趙氏的行動保證,保不準(zhǔn)就是中殿趙氏聯(lián)合趙學(xué)州一同編撰而成的,沒有一點可信度。
李蒼冷笑一聲,他就笑笑不說話,就抱著雙臂嘲弄地看著李蒼。
趙犯日看李蒼還是那么一副高傲的模樣,頓時氣打不一處來。
“邸下,既然您聽過圣旨了,那么現(xiàn)在,我就要遵照御令,將您押送回漢陽了!
但為了照顧您的面子,不會將您以繩束縛,所以還是請您乖乖跟我回去吧?!?p> 此刻他滿眼得意,大有一朝見遍長安醉花柳的志得意滿。
趙犯日看著李蒼,內(nèi)心止不住地狂笑著,沒想到你高高在上的世子李蒼居然也有今天啊,你小爺我今天就讓你生不如死!
他的眼中閃過一道寒光,在臨走之前,他的父親趙學(xué)州告訴他,只要將世子帶回來即可。
但最后,父親還輕飄飄地補(bǔ)了一句:
“死活不論?!?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