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趙犯日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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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萊持律軒雜房。
“怎么回事?”趙犯日一聲輕咦,警惕地注視著身旁的倒地柜子。
假如這柜子之中的人聽到了他們剛才的對話,看到了他大逆不道的行為,并且傳播出去,那自己也就沒了。
在中殿娘娘還未誕子之前,李蒼一直都將會是世子。
趙犯日偏著頭,右手斜拿著劍柄,劍尖懸空,慢慢朝著柜子的方向移動。
一但柜子有什么異樣,他都能瞬間出手,將這個意外因素消滅在萌芽之中。
他小心翼翼地挪動著步子,嘴中說道:“誰?誰在那里面?”
柜子之中的神秘人似乎聽到了趙犯日的聲音,只見從柜子中傳來陣陣沉重的呼吸聲,還有類似野獸般的低吼聲。
這種聲音,李蒼曾經(jīng)在康寧殿之中聽到過,非??膳?,雖然沒有親眼所見,但從紙門的倒影形狀來看,絕對是一種不知名的怪物。
李蒼也目露驚疑,此刻見趙犯日將后背露給自己,居然也不想著偷襲,而是定定地盯著正在劇烈抖動的柜子。
一切關(guān)于自己父王的東西,他都要知道!
趙犯日見里面之人不說話,頓時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他走到柜子跟前,輕輕踹了一腳,踢落一地灰塵,還有一根封鎖柜子的木栓。
木栓‘哐當’滾落,里面的動靜忽然一滯,正當他以為里面的家伙即將跑出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門栓只是一個幌子,在柜子兩根鐵環(huán)之間,還有一把大鎖鎖著。
這時候疑問就要來了,這鎖頭明顯就是從外面鎖起來的,也就是說,這里面的人或者動物應該是被外面的人反鎖進去的。
而且看著架勢,應該是不想讓他/它出來才對,這就值得考究了。
趙犯日選擇慎重一把,既然里面的東西無法出來,那自己就可以安心先將李蒼解決掉之后,再來處理這個后患。
這也不能怪他,他要做的事情,牽扯太大,怪,就要怪這柜子之中的東西看見、聽見了不該看到、聽到的東西。
趙犯日下定決心,一個180度大轉(zhuǎn)體,原本為柜中之物準備的一劍直接劈向李蒼。
事發(fā)突然,李蒼也沒想到這趙犯日居然會這么陰險,悍然出手,想要躲避已經(jīng)晚了。
他絕望地閉上雙眼,等待死亡降臨。
死到臨頭,李蒼內(nèi)心卻出奇平靜,沒有任何波動。
他回顧自己一生,從下在宮中長大,宮中一切事物都是冰冷的,唯一給過自己溫暖的就是自己的老師——安炫大監(jiān)。
可衛(wèi)國戰(zhàn)爭之后,大監(jiān)因為種種原因,離開了漢陽,前往慶尚。
自此之后,宮內(nèi)唯一的溫暖也隨之而去。
無窮無盡的宮斗,官斗,一直困擾著他,每一次睡覺,腦海中都不自覺地浮現(xiàn)白天群臣、下人的丑惡嘴臉。
不過他有一個總管,叫做小六子,小時候被自己救下,就一直跟著自己到現(xiàn)在,呃——具體是什么時候呢?
忘了。
自己馬上就要死了,也不知道小六子現(xiàn)在在宮里怎么樣了,有沒有想念自己,最近溫度下降,也不知道有沒有向內(nèi)務總官討要御寒衣物,自己臨走前給他留的兩盒硬糖也不知道吃掉沒有,平時老是叫他少吃點,因此還得了蛀牙,哈哈哈,真是活該......
父王也不知道現(xiàn)在怎么樣了,我可是一直按照您的指示在做著,一點都不敢懈怠,可您怎么偏偏在這個時候病倒了呢?
中殿趙氏,海源趙氏,朝中見風使舵的朝臣,狼子野心的趙犯日,如同群魔亂舞一般,可都在窺視那王中寶座,您也太不爭氣了呀。
還有武英.....
對不起了,我沒能力將你帶回去了,你為了我的一個沖動的決定,毅然決然拋下自己即將臨盆的妻子,陪著自己跨過艱難險阻,來到東萊,真是對不住了啊,當主子的,今天......
就要死去了。
倏然,他的眼角淌下一行清淚,淚水不斷低落,很快就打濕了他的衣襟,落在他胸口的皮膚上。
淚的感覺.....
涼涼的,好像穿透了他的內(nèi)心,一如宮中的人心堅冰。
趙犯日也見到了李蒼落淚,以為他在害怕死亡,猖狂地笑著,眼神盡是嘲弄。
“你李蒼也有今天,去死吧!”
‘唰’的一聲,利劍落下。
下一秒,在李蒼耳邊忽然響起武英的怒吼。
“世子邸下!我來了,給我起開?。 ?p> 李蒼已經(jīng)自己臨死前出現(xiàn)了幻覺,而且這幻覺還挺真實的,自己的耳膜都有些被武英那大嗓門喊炸了。
他露出微笑,沒想到自己死之前,聽到的居然是武英的聲音,他曾聽老人說過,在臨死之前聽到的最后的聲音,便是自己最在意的人。
沒想到自己最在意的人居然是武英啊,真是沒想到呢。
然而下一刻,那個武英幻想又呼喊道:
“邸下!別他媽睡了!趕緊起來,我把那小逼登撞開了!”
情急之下,武英居然對著自己的主子爆了粗口。
李蒼此刻才反應過來,之前走馬燈太長了,他腦子有些糊涂,此刻被武英的粗口驚醒,趕緊睜開雙眼。
只見那上一秒還不可一世的趙犯日,此時被武英一個蠻牛沖撞,撞到了之前發(fā)生異動的柜子旁,痛苦地捂著肩膀。
武英小跑到他身邊,將他扶起來,見勢就要帶著他往外跑。
“邸下,情況不對,在這房間之外,還有四個禁軍守在暗處,我被四人偷襲,反殺兩人,但我也被他們砍傷了?!?p> 說著,他露出手臂,只見手臂之上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刀痕,好在險而又險地避開了大動脈的位置,才保住了性命。
也不知道他哪來的時間,居然還簡單地包扎了一下。
然而當他們想要開跑之時,門外忽然跑進來兩個人,正是那活下來的禁軍。
兩人將房門拴住,同時陰笑地朝著李蒼和武英走來。
李蒼回頭,發(fā)現(xiàn)趙犯日此時也站了起來,捂著肩膀,肚皮還淌著血,右手持劍,劍刃朝下,在地上拖出一道道痕。
他的目光陰冷狠厲,直勾勾地盯著李蒼,目不轉(zhuǎn)睛,如同一匹受了傷,激發(fā)野性的狼。
“呵呵,很好,翊衛(wèi)司武英是吧,你有種,等回去之后,哼哼,你心里明白?!?p> 李蒼注意到武英此刻的狀態(tài)有些不對勁,神色煞白,瞳孔渙散,似乎被什么東西嚇著了。
趙犯日還想說些什么,可忽然被武英一個抬頭將話吞了回去。
武英深呼一口氣,對著李蒼說道:“邸下,這幫人明顯就是沖著殺死我們的目的來的,所以等下打起來,千萬不要留手!”
看武英慌張的樣子,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事情瞞著自己,但現(xiàn)在事情危急,由不得他多想,最后重重點頭。
兩人背靠著背,都將自己最薄弱的地方交給了對方。
他們的策略很簡單,那就是以靜制動,防御為主,正所謂最好的進攻就是防御,一旦等他們露出一點破綻,都能轉(zhuǎn)守為攻,悍然出擊。
兩名禁軍和趙犯日不斷壓縮著他們的活動范圍,當他們差不多走到相應位置時,趙犯日忽然發(fā)動進攻。
武英奮力反擊,忽然感覺到背后傳來極重的推背感,他回頭一瞟,見那兩名禁軍也撲了上來,此刻李蒼正在艱難招架著。
眼看著李蒼就要支撐不住,武英一個轉(zhuǎn)身,兩人調(diào)換位置,而兩名禁軍的刀勢在空中一滯,卸去了大部分力道。
下一刻,武英的刀鋒已經(jīng)劃開空氣,來到了左手禁軍的脖頸處。
然而漢陽禁軍其實那么容易被殺死的,左手這邊的禁軍朝后一個翻滾,來到趙犯日的身側(cè)。
同時原地一個大跳,如同一只飛翔的青蛙,刀刃狠狠劈下。
但他似乎估算錯了距離,劈山裂石一刀只砍碎了李蒼的衣袖。
刀刃力道不減朝地面砸去,‘锃’的一聲,在地上砸出一個大坑。
這禁軍只感覺自己虎口被震得發(fā)麻,腳下忽覺疲軟,向后不斷倒退去,直到被柜子絆倒之后才停了下來。
他就那樣直愣愣地正面趴倒在了柜子上,非常狼狽。
看著自己手下一頓操作,卻沒有起到任何用處,趙犯日愣了下神。
但就是這么一個細節(jié),被一直盯著他的李蒼注意到了,他快速對著武英的后背打了一套密語。
武英會意,迅速轉(zhuǎn)身調(diào)整狀態(tài),隨后抱起李蒼,在空中輪了一大圈,隨后對著趙犯日的方向?qū)⒗钌n扔了出去。
李蒼擺好姿勢,借著旋轉(zhuǎn)的離心力,高高抬起右腳,左腳折疊在右腳之下,朝著趙犯日激射了過去。
趙犯日一個愣神,此刻反應過來,顯然已經(jīng)來不及了,趙犯日迅速將雙手護在自己胸前,想要抵御李蒼的飛天一腳。
然而他每一注意到的是,在天上飛翔的李蒼嘴角忽然露出一抹計謀得逞的笑容。
‘砰’的一聲悶響,趙犯日飛了出去,重重地砸在那名倒地的禁軍身上,在恍惚之間,他好像聽到了什么東西碎裂的聲音。
趙犯日回神,痛苦地捂著肚子處的傷口呻吟。
直到現(xiàn)在他才明白,原來李蒼的打擊目標從一開始就不是他的頭部,而是他已經(jīng)受傷的肚子。
此刻,他捂著肚皮,感覺之前傷口又被坼裂了許多,鮮血不住地往外留著。
這對于他來說,無異于雪上加霜。
此刻又有著可惡的翊衛(wèi)司在場,這次滅殺世子的計劃應該是泡湯了,真是可恨的小人!
然而現(xiàn)在卻不是他們想不想不殺李蒼,而是李蒼二人想不想放他們走的事情了。
見自己的同伴都被打倒,剩下一名禁軍被嚇破了膽,將手中的佩刀朝著李蒼二人丟去。
那名禁軍本來就沒有繼續(xù)戰(zhàn)斗的意思,扔出來的力道疲軟無力,瞬間就被武英擋了下來。
然而當他們再看之時,發(fā)現(xiàn)那名禁軍居然已經(jīng)跑到了門口處,他輕車熟路地將門合上,隨后門外響起什么東西插入的聲音。
武英趕緊小跑趕至門前,往里拉了拉,卻沒有拉動。
這雜房的門居然被那狗日的家伙從外面栓住了,接著,他又聽到門外隱約傳來了馬匹嘶鳴的聲音。
想來應該是那賊孫騎馬跑了。
武英胡亂朝著空氣揮了揮拳頭,胡亂發(fā)泄一通子氣。
他來到李蒼身前,和他并排而立,冷眼看著倒地的趙犯日和他的小弟。
武英大聲說道:“邸下,那名禁軍夾著尾巴跑了,丟下他的戰(zhàn)友和主子跑了!”
這話很有說給地上之人聽的意思。
果不其然,趙犯日眼中閃過一絲惱怒,也不知道是武英的行為觸犯到了他還是那名禁軍不戰(zhàn)而逃、拋棄戰(zhàn)友的行為氣到他了。
李蒼笑了笑,拍了拍武英肩膀,讓他消停一會兒。
現(xiàn)在勝負已定,地上那個禁軍此刻身受重傷,已到了進氣少出氣多的地步,眼看著就要不行了。
而趙犯日正捂著血流不止的肚子,臉色煞白如那胭脂白粉一般,武英發(fā)誓,他那死鬼老爹死了七天都沒有這么白。
李蒼也不急一時,反正已經(jīng)天黑了,官衙那邊,他相信屠蘇兄弟肯定是沒有問題的。
至于他這邊,他還有很多的問題想要問趙犯日,所以留著他的性命還有用處。
李蒼看著趙犯日,問道:“好了,現(xiàn)在你們倆的命都在我的手上了,我要問你幾個問題。
一,你們海源趙氏到底有什么陰謀。
二,中殿和趙學州到底在隱瞞何事?
三,那些儒生到底是怎么被發(fā)現(xiàn)的,他們可曾有說出什么。
四!我父王現(xiàn)在情況到底如何?!”
同樣的問題,第二次被問出,只是現(xiàn)在雙方立場完全調(diào)換,李蒼居高臨下,看著狼狽不堪的趙犯日。
趙犯日說話有些停頓,說話也有氣無力,和他的臉色一般蒼白。
“呵...咳咳!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哈哈哈,你敢殺我嗎?
我父親可是趙學州大人啊,我可是海源趙氏的繼承人啊,中殿娘娘的哥哥,有他們在,你真的敢殺我嗎?
你想要知道這些事情?哈哈哈,咳咳!我就是不告訴你,你若是敢殺我,第二天我父親就會親至東萊,取你性命。
所以識相點,就趕緊放了我,不然你絕對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趙犯日現(xiàn)在的神情有些癲狂,情緒激昂,居然口不擇言,公然威脅起了李蒼。
李蒼看著眼前狀若瘋癲的趙犯日,失望地搖了搖頭。
下一秒,手腕輕動,利劍在空中切開一道完美的弧度。
接著,趙犯日人頭落地,在地上滾了好幾圈,塵土不斷地爬上他的頭顱,他的眼中,還保持在生前的癲狂狀態(tài)。
李蒼嘆了口氣,“看來你還是不明白啊,既然還沒到中殿誕子之日,那你那狗賊父親就不會親自來殺我,甚至他巴不得我一直呆在東萊,因為對于他來說,待在東萊和待在義禁府之中,沒有任何差別?!?p> 他剛想招呼武英給那瀕死的禁軍一個痛快。
武英上前,剛想動手,忽然,那禁軍身下的柜子忽然劇烈晃動起來,一直干枯腥臭的手臂從里面伸了出來,一把抓過禁軍的脖頸,將其拖進了柜子之中。
武英見狀,神色嚴肅地退至身后,同時將佩劍放于身前,護在李蒼身前。
“邸下小心,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