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老虎,你又在發(fā)呆了?”
雷虎轉(zhuǎn)過頭,對著呼喚他的婦人艱難的扯出一個笑臉,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站了起來,生澀的應(yīng)道:“娘,我就是想事,沒事的?!?p> 婦人走了過來,摸著他的頭,嘆了口氣:“你這孩子,別理會那些閑言碎語,你才這個年紀,能做什么壞事?被雷劈又怎么了,你現(xiàn)在安然無恙就是證明,說明老天爺還是有眼的,大難不死才有后福呢?!?p> 雷虎苦笑了一下,他才不是因為左鄰右舍討論他被雷劈的事情煩惱。
想他雷虎好好的一個二十一世紀金融公司催收部經(jīng)理,正是三十不到的年紀,春風(fēng)得意,愛情事業(yè)雙豐收的時候,不過是去看剛裝修完的房子,準備暢想一下自己未來的人生,結(jié)果好死不死,從窗戶外面就飄進來一個球形閃電,直接將他罩了進去。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就到了大明崇禎五年,附身在這個同姓不同名,卻同樣被雷劈的少年身上。
一穿越過來,先是瘋狂吐槽一番雷虎這個名字,花了三天消化了前身的記憶,才知道,他家開的就是這個時代最常見的兌鋪,以為他人兌換銀錢為生。
作為一名天天跟錢打交道的大明小商人,給自己的兒子起一個朗朗上口,威武霸氣的名字,顯然是一件很合理的事情。
整理好心情,全須全尾的他也不好再繼續(xù)在床上躺著,初來這個時空的陌生感,也不允許他到處去浪,只能坐在自家店鋪門口看風(fēng)景,通過街道上能收集到的信息,來讓自己盡量熟悉這個時代。
只是要他開口叫一個跟自己前世差不多年紀的婦人做娘,還是有點開不了這個口。
這也是他從醒過來之后,一直表現(xiàn)得沉默寡言的原因。
婦人拉過他的手,說道:“好了,時候不早了,咱們店也該打烊了,先去幫你爹上門板?!?p> 這個時代的小店,門板就是一塊塊長長的木板,通過門檻上的一個缺口卡進來,拼成一整面墻,將大門封起來。
雷虎也不說話,只是沉默著將一塊塊木板遞到他這具身體的親爹手中。
“身體可大好了?”
親爹雷富貴是一名身材中等的中年男子,因為長期以店鋪為生,每天迎來送往,面相十分和善,一看就是那種容易打交道的。
但雷虎卻一點都不敢大意,雖然繼承了前身的記憶,但畢竟他跟前身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面前這兩位,可是前身的親爹親娘,只要他表現(xiàn)得一點不對勁,只怕就會鬧出什么事情來。
他可不想自己剛穿越過來,就被人當(dāng)作什么不干凈的東西,灑上一頭一臉的黑狗血,或者屎尿屁什么的玩意。
點了點頭,一邊將木板遞過去,一邊答道:“已經(jīng)大好了,就是以前有些事,現(xiàn)在一想起來有些模糊?!?p> 兩世為人,當(dāng)然知道這個時候自己應(yīng)該給自己留條退路。以后萬一有什么表現(xiàn)異常的地方,也好以這個為借口遮蓋過去。
嘆息了一聲,雷富貴一邊裝木板,一邊說道:“身體沒事就好,你年紀還小,有些事情模糊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慢慢想就是了,想不起來也就算了?!?p> 雷富貴到現(xiàn)在還心有余悸,他是親眼看著兒子就在店鋪門口,被一道電光籠罩進去的,當(dāng)時他整個人都是木的。
他可就只有老虎這么一個兒子,這要是被雷劈死了,他兩夫妻怕是要肝腸寸斷了。
幸虧老天保佑,電光散去之后,兒子只是暈在了地上,人還是全須全尾的,沒有像其它被雷劈過的人一樣,渾身焦黑,或者缺胳膊少腿的。
找來大夫看過,也只是說心神受驚,安心調(diào)養(yǎng)就好了。
至此兩夫妻才松了口氣,對兒子醒來過后,有些異常的地方也就不以為意了。
自己養(yǎng)了十二年的兒子還在,也絕不可能認錯,這就夠了。
至于那些傳言,雷富貴是一點都不信的。
這要是以前,他要是聽說那里有人被雷劈了,少不得也會感嘆一句:“這人又是做了什么孽,連老天爺都看不過去了!”
現(xiàn)在,誰要是敢在他面前提這個話,他馬上就會眼睛一瞪:“我家孩子才十二歲,能作什么孽?
再說了,真要是作了孽,他能好好的站在這里?
肯定是老天爺沒看準,劈歪了。”
這也就是他一輩子與人為善,說不出更重的話來。
不過這個說法也被大家接受了,畢竟雷虎確實是安然無恙的站在這里,被雷劈過還完好無損,光是這一點,就夠大家心懷敬意了。
胡亂扒了幾口飯,雷虎也懶得洗漱了,反正現(xiàn)在還是早春,他一天凈坐門口看風(fēng)景了,這個時代的這些家什他實在嫌麻煩,能少用就少用。
等他鉆進自己的房間,還在收拾碗筷的王氏不由得的看向雷富貴,眼神中的擔(dān)憂怎么也掩飾不住。
“他娘,別擔(dān)心了。老虎還小,這么來一遭,換作大人怕都沒回過神來,過幾天就好了?!?p> 雷富貴自己心里也亂得像長了草一樣,但他是一家之主,這個時候自己要先穩(wěn)住了。
夫妻兩人只能嘆息一聲,相對無言。
這個時候的雷虎,躺在床上也在嘆息:“那個球形閃電明明速度不是很快,我他娘的當(dāng)時怎么就呆在那里,沒想著閃一下?
這可是崇禎五年,天下大亂的序幕已經(jīng)拉開了,這具身體才十二歲,就算我能熬到崇禎末年,再過十二年,也才二十四歲。
那時候天下大亂,神州傾覆,搞不好就要把小命丟在那個角落里。
難道我穿越過來就要做個短命鬼?”
抓了一把自己腦后油光水滑的長發(fā),雷虎更加煩燥起來:“即使我運氣好,能保住小命,這一頭飄逸的長發(fā)也保不住,到時候剃成那什么鬼金錢鼠尾,豈不是要惡心自己幾十年?”
作為一名二十一世紀的社畜,因為天天加班已經(jīng)開始有禿頭傾向的他,穿越過來唯一滿意的,就是自己這一頭油光水滑的長發(fā)。
“大不了掙錢跑路吧,這個時代唯一的選擇也只有往歐洲跑,以我三流工科大學(xué)畢業(yè)生的身份,還有小貸公司催收部經(jīng)理的職業(yè)素質(zhì),混個中產(chǎn)階級問題不大,總好過在這里像被豬羊一樣屠殺。
雖然這是個比爛的時代,但其它地方至少有希望拿錢保命,那些黑山白水出來的野蠻人可是根本就沒道理可講?!?p> 晚飯很簡單,桌子上面就是一條煎的小魚,加上一碟咸菜。主食就是大米混合著豆子小米的雜糧飯。
雷虎很清楚,就他面前的這點東西,已經(jīng)是長江以北的農(nóng)民求之不得的好東西。
崇禎五年這個時間點,北方已經(jīng)亂起來了,鋒火四起,勢若燎原;滿清在前幾年已經(jīng)南侵過一次,屠殺軍民,搶掠財物無數(shù)。
歷史已經(jīng)證明,他們在消化南侵成果之后,這樣的行動還會來上幾次。
距離上次南侵已經(jīng)過了三年,下一次南侵也不會太遠了。
雖然他運氣不錯,穿越在了南京城,至少在崇禎自掛歪脖子樹之前都算是安全,但滿打滿算,留給他的也就12年時間了。
這個時代,想要跑路到歐洲,可不是背個背包拿個護照那么簡單。
想到這些,煎得香噴噴的小魚嚼在嘴里也是一點味道也沒有了。
他這副魂不守舍的模樣,自然被雷富貴和王氏看在眼里。
“老虎,要是身子還沒大好,就在家休息幾天。明天讓你爹去跟社學(xué)的先生說一聲,再多請幾天假便是。”
李氏的話讓雷虎一個激靈,感情自己還是個學(xué)生呢。
沉默了不過三秒,他就做出了決定:“爹,娘,我以后還是不去社學(xué)了。反正咱們家是商籍,讀那些四書五經(jīng)將來也考不了秀才,那些字我也認得差不多了,還不如早點跟爹學(xué)著打理店鋪,也好早點支撐家業(yè)?!?p> 雷富貴不愧是個老好人,乍一聽雷虎要退學(xué),也沒有發(fā)怒的樣子,只是和李氏對視了一眼,然后嘆息一聲。
“是爹對不住你,這些年咱們也想了不少辦法,想要脫去這商籍,可惜一直都未能如愿。
只是苦了你,你在社學(xué)向來認真踏實,連先生都多次夸獎你,只是咱們商籍不能參加科考,連累了你的前程。”
雷虎放下手中的飯碗,搖了搖頭:“如何是爹娘連累了我,如果不是咱們家的這間鋪子,兒子如何有這飽飯暖衣?
看看這城里的流民,那個不是種地的苦哈哈?
他們倒是有資格參加科舉,但那個又能像兒子這樣讀書識字?
世道已經(jīng)眼見著不好了,能吃飽飯,穿暖衣才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