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丁隊的這些年青人眼中,雷家能做上主的就是老爺雷富貴;老馬家應該是他們的管家,雷虎只是一個未成年的少爺,頂不得什么事。
即使平時訓練都是雷虎在旁邊監(jiān)督,并且不時提出意見,但大家都以為他不過是小孩心性,湊個熱鬧。
但昨天雷虎的突然翻臉,直接拔槍射殺四名地痞流氓,卻讓大家重新認識了這個雷家的少爺。
雖然大家從來沒有向外面透露過雷虎的歲數(shù),但雷虎發(fā)育得不錯,身量挺高,都要趕上家丁隊中一些個頭不突出的人了。
這樣看來,這個家怕是少爺更厲害一點,畢竟昨天雷老爺?shù)哪樃⒘耸乙粯影?,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p> 有了這個認知,雷虎再對他們發(fā)號司令,這些人就毫無心理障礙了。
本來吃人飯,聽人管就是天經(jīng)地義,何況還是這么一個吃人的小老虎,真被他一槍斃了,往長江里面一扔,可沒人給他們這些外地來的流民出頭。
家丁隊的第一次編組算是正式開始了。
六十人,分成五個班,正好十二人一個班,一名班長,一名副班長。
普通家丁每月二兩銀子,副班長三兩,班長四兩。
戰(zhàn)斗導致的傷殘由雷家負責治療,按傷殘等級發(fā)放十到三十個月的傷殘補助金,失去勞動能力的,生活費按月俸減半,發(fā)放到死亡為止。
戰(zhàn)斗導致死亡的,一次性補助按五十個月的月俸標準發(fā)放撫恤金。
雷虎最先公布了家丁們最關心的這兩條,這年頭的人命并不值錢,十幾二十兩就能買個地痞流氓去賣命。
有了這兩條打底,所有家丁們都安下了心,覺得將命賣給雷家也還不錯。
至少這大半個月以來,大家連同家人在內(nèi),雜糧飯是敞開了吃,蔬菜是油炒的,隔三岔五還有大肥肉片子,住的也是以前不敢想的木板房,婦女只是忙些種菜喂豬的活,小孩居然還有少爺親自帶著念書。
這樣的生活,還有什么不滿足呢。
至于當了家丁,可能要跟人拼殺這種事,古往今來不都是如此么?
那個地方的大戶人家不養(yǎng)些打手家丁的,不然的話,那偌大的家產(chǎn),不被人全奪了去。
自己這些人運氣好,遇到一個好的主家,工錢給得高,吃的住的也好,養(yǎng)著自己全家人,甚至傷了殘了死了還補一大筆銀子,上哪里找這種好事去?
可惜的是,雷虎只想說,你們高興得太早了。
這些人剛進門的時候,一個個餓得都搖搖晃晃了,雷虎根本不敢讓鐵錘下力操練他們,只是做一些恢復性訓練,花樣雖然多,但強度并不大。
現(xiàn)在基本恢復得差不多了,雷虎也到了親自上陣的時候。
天剛蒙蒙亮,雷虎背著自己的背包,看著面前站得歪歪斜斜的六十人。
沒辦法,他們現(xiàn)在還連左右都分不清楚,能站成五支隊伍,都已經(jīng)是鐵錘努力的結果了。
裝備也很簡陋,每人手中一支兩米左右的長矛,背后五根一米左右的投矛,胸腹前一塊中間凸起一條豎直法線的鋼板,兩側打孔,用麻索系在背后。
“上船吧!”
兩名家丁夾著一名俘虜,排隊走上一艘雷家剛買不久的五百石大船。
“爹,你記得給識字班的孩子們上課。還有,等吳家找的工匠過來了,先讓他們按照我們的規(guī)劃,開始砌圍墻。
我隔三岔五也會回來看看,一般的事,你們自己做主就好了。
該花錢的地方要舍得,兒子我掙錢的辦法多的是,安全第一,錢財扔了就扔了?!?p> 站在碼頭上,雷虎不厭其煩的跟雷富貴交待。
雷富貴還是不死心,規(guī)勸道:“老虎啊,什么事這么急???不就是建個磚場,再到老山里面搞個訓練基地嗎?
讓他們先在咱們家院子里練不是一樣,等練出個模樣來了,再讓他們護著你出門也不遲吧?!?p> 對于雷虎開新基地的計劃,雷富貴和老馬都是不情愿的。
在他們看來,老虎這孩子雖然成熟得可怕,但畢竟年齡在這里,現(xiàn)在就出去搞個山寨做退路雖然好,但也太著急了一點。
沒錯,雷虎的計劃,在他們眼里,就跟那些地主老財們養(yǎng)一群做黑活的土匪是一個性質(zhì)。
大家不都是這樣玩的嗎?
明面上多少養(yǎng)點家丁,暗地里在附近再養(yǎng)一群土匪,做些攔路搶劫,殺人放火的勾當。
不然憑什么跟那些縣官老爺講條件?靠嘴嗎?
他們的擔憂一是來自于雷虎的年齡,二是來自于雷虎選擇的地點。
這可是南京城,雷虎選擇的老山就和南京城隔江相望,真要鬧大了,從山腳往江邊走十來里,就是浦口的水師營寨。
這他娘的跟自己將脖子送到鍘刀下有什么區(qū)別?
雷虎當然明白他們的擔憂,只能再次向他們解釋:“放心吧,我又不是去造反,開個磚場,順便在山里面訓練下家丁而已,沒得什么大事。
說不定還能結識幾個百戶什么的,上去結個善緣?!?p> 隨船一起雇過來的老艄公熟練的將船停在了江岸邊,船一停穩(wěn),雷虎當先跳下了船,向岸邊等候的一個老者拱起手打招呼。
這也是雷虎不愿意離開南京這塊高危地區(qū)的原因之一。
本鄉(xiāng)本土的,做什么事都容易找到熟人。
雷虎現(xiàn)在打招呼的這位劉老爺,就是老馬原來鐵匠鋪的長期客戶,經(jīng)常在他那里訂購農(nóng)具。
這次買的一百畝建磚場的地,也是從劉老爺手中買下來的。
對于這個生意,劉老爺當時是一口拒絕的。老馬第一次上門,差點沒被打出來。
用他的話說,這是祖宗之產(chǎn),豈可出賣?那不成敗家子了么。
一直到老馬出到八百兩,這已經(jīng)是將近兩倍價錢,還附加三成的磚場股份,答應他每年保底分紅不少于一百兩銀子,這位劉老爺才扭扭捏捏的答應下來。
“賢侄就這么有信心?大家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老夫也不誆你,現(xiàn)在一百畝地,一年的出息也就百八十兩。
我聽那馬鐵匠說,這個條件可都是賢侄做的主?!?p> 人情往來上講的是實力。
換作以前,他和老馬雖然認識,但卻不會真正打交道。畢竟大家實力差距太大,一個是打鐵的,一個是坐擁良田近千畝的地主老爺,他才懶得搭理這些人。
但現(xiàn)在雷馬兩家實力暴漲,人家買地掏的可是白花花的銀子,在南岸也蓋起了大莊子,雖然大多數(shù)還是?棚,但規(guī)模不小。
老馬家造的軸承確實好用,現(xiàn)在南京城賣得不錯。
再看看船上站的那大幾十號人,一色的深藍色短打,布料都厚實得很,臉上氣色也不錯。
就這些人,他劉老財可養(yǎng)不起。
要不是對方底蘊實在太差,就這大幾十號家丁,就值得劉老財恭恭敬敬了。
“劉老爺放心,小侄既然敢開這個口,就有信心。何況大家白紙黑字的訂了契,要是做不到,這一百畝地可是要半價奉還的。
到時候小侄費心費力的折騰這些,可不都虧在里面了么?!?p> 劉老財自然是笑得眼睛都睜不開,這段時間,所有認識的朋友都說他做了筆好生意。
土地賣了個高價不說,還白得了一個磚場三成股份,他老劉已經(jīng)立于不敗之地了。
“賢侄放心,既然也有我劉某人的一份子,我自然也該竭盡心力。賢侄要的窯匠都已經(jīng)備好了。前期的材料都也準備完畢,瓦匠都等著了,只等賢侄一來,就馬上開工?!?p> 既然拿了份子就要干活,雷虎什么人都缺,可不能讓這種地頭蛇舒舒服服的等著拿分成。
磚場不可能在露天里生產(chǎn),前期的磚窯,員工宿舍,食堂,辦公都需要房子,包括車間,這些都要蓋起來。
而這種事情,交給劉老財這種人也算是輕車熟路。
又是幾百兩的生意,劉老財靠著自己的面子,在采購那邊壓下一成,在雷虎這邊再虛報一成,這兩成的差價就是百多兩銀子了,他當然樂意跑這個腿。
“賢侄,你看這個賬目?”
雷虎為什么等吳家的銀子到位了,才敢過來?
還不就是銀子不湊手,他只付了前面買地的錢,后面這些搞建設的錢,都是讓劉老財先墊著的。
現(xiàn)在口袋里不差銀子,底氣足得很:“這就和劉老爺結賬?!?p> 手一揮,鐵錘就搬過來一個箱子,打開箱子,里面一錠錠白花花的銀子照得劉老爺眼睛都睜不開,估計至少有上千兩銀子。
遇到這樣爽快的老板,劉老財?shù)暮迷捀灰X一樣,比長江的水流淌得還順暢,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雷虎是劉老財?shù)纳贍敗?p> 劉老爺有錢嗎?
有,也沒有!
上千畝地,是一代代人一點點積攢下來的,有了點錢就要拿來買地,家里這一代,也只有老二考了一個秀才,巧取豪奪的手段有限。
現(xiàn)在一年田租加上放貸,店鋪收入除去開支,連一千兩銀子都存不下來。
幫雷虎跑腿,本就是他這個小股東的職責,現(xiàn)在一個月不到,還能撈上一百多兩的現(xiàn)銀,已經(jīng)是一份好差事了。
“雷少爺請放心,我劉家在浦口這一帶也能說得上一些話,要是有什么要幫忙的,盡管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