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德舉等人的進度十分緩慢,主要是港口內(nèi)的船太多了。
雖然對安全不構(gòu)成什么威脅,但每艘船都要清理干凈,還要將值錢的物件收集起來,搬運到自己船上,并不是個小工程。
岸邊聚集的人也越來越多,看得出來,以武裝人員居多,一部分手持武士刀的家伙,正在那里呼喝著指揮一些手持長矛,身著竹甲的人列隊,看樣子是準備阻止雷老虎他們登陸。
不過這些家伙都很聰明,沒有靠著海岸,而是在離海岸兩三百米的地方,而雷老虎的船上火炮全部裝在側(cè)面,如果船身要打橫,就必須有足夠的空間和水深,這樣船就無法緊貼著海岸,到時候霰彈估計很難攻擊到他們了。
眼看著突圍無望,這時候大部分船只已經(jīng)放棄了啟動逃跑的希望,所有船員都逃上了岸,離得遠一些的,則是忙著將財物轉(zhuǎn)移上岸,只希望這些殺神能夠在搶足了之后離開,他們至少能保住自己一部分財物。
“看來這地方的明商還不少啊?!?p> 雷老虎的望遠鏡將港口內(nèi)的景象看得清清楚楚,這里面的船大部分都是大明福船制式。
從去看鄭一官打跑荷蘭人之后,長崎的商路基本就為大明商人所壟斷,來這里交易的,也多半是他們最愛用的遠洋型福船。
對這些家伙,雷老虎可沒有放他們一馬的想法,他們的背后,全都是江南的那些豪商世家,有一個算一個,都不是什么好人,不搶這些富得流油的家伙,難道去搶那些窮鬼?
眼看著日頭已到正午,雷老虎打個哈欠:“你們慢慢忙吧,我去吃個午飯,然后睡個午覺?!?p> 沒辦法,海軍就是這樣,作為技術(shù)性兵種,只要你的技術(shù)夠領(lǐng)先,你就可以為所欲為。
這就跟后世的漂亮國用航空母艦打大毛的驅(qū)逐艦一樣,基本就是碾壓,大毛還得祈禱自己的驅(qū)逐艦鍋爐別炸。
雷老虎砸這么多銀子搞鉆床車床鏜床軋鋼機,又反復(fù)測試最佳的船型,可以說已經(jīng)將戰(zhàn)爭前期的準備工作做到了極致,當(dāng)戰(zhàn)爭機器正式開動之后,他這種軍事小白要做的,就是放手讓下面的人去發(fā)揮,他只需要等結(jié)果就行。
孫大牛舉著盾牌,小心的越過甲板上稀爛的肉泥,往船艙中摸過去。
開始還覺得惡心,現(xiàn)在他們見到這種場景,甚至還會思考一下,等會怎么快點將這里面的金銀之類的東西摸出來。
輕輕用腳踢了一下艙門,居然上鎖著的。孫大牛朝后面的兩名隊友使了個眼色,將刺刀插回腰間,雙手持盾,抬起右腳,狠狠的一腳踹在了門上。
艙門應(yīng)聲而碎,孫大牛卻不進反退,剛站穩(wěn),一道雪亮的刀光就直接往他頭頂上招呼了過來。
可惜的是,雷老虎針對海戰(zhàn),想了個餿主意,每名參加清理行動的步兵,都會在穿戴全副盔甲之外,在后背綁上一大塊軟木。
這樣既保證了防御力,又能使步兵落水后,不至于直接沉下去,只要動作夠快,搭扣設(shè)計使得士兵可以很快的脫掉身上的盔甲,再重新浮出水面。
而這道快得讓人猝不及防的刀光,結(jié)結(jié)實實的砍在了他的頭盔上,得到的唯一成果,就是咣的一聲。
站在孫大牛右側(cè)的江小魚,則是直接一刺刀捅在了對方的肋部。左側(cè)的另一名隊友,粗大的槍口則是對著艙室內(nèi)的另一名武士,毫不猶豫的扣下了扳機,將這名剛揚起武士刀的家伙,轟得直接貼在了艙壁上。
三人的清理工作已經(jīng)進行了一個上午,彼此間的配合也已經(jīng)在訓(xùn)練場上磨合了無數(shù)遍,這兩名躲藏在船艙中,準備偷襲一把的武士,死得實在不冤。
“他娘的,真險!”
孫大牛檢查一遍兩人的尸體,確認兩人都已經(jīng)死透了之后,才心有余悸的摸著頭盔上的刀痕,后怕不已。
江小魚一邊盯著后面的艙室,一邊嘲笑他:“得了吧,就他們這破刀,怎么可能砍得穿咱們的頭盔,手甲腿甲還有可能,頭盔可是全身上下最厚的地方,也就是你頂著盾牌,他也沒別的地方能下手。”
孫大牛嘿嘿一笑:“還不興我吹吹牛逼了?趕緊的吧,搞完這艘船,咱們也該換班了?!?p> 后面班長帶的小組也過來了,語氣不無羨慕:“好不容易遇到兩個死硬死硬的,居然被你們碰到了,運氣不錯啊。”
江小魚剛想吹兩句,卻被班長一下子擠到了后面:“輪流來,誰遇上了就是誰的,怎么樣?”
沒辦法,接收俘虜和斃敵的計功差距一倍還多,有這身盔甲在身上,都巴不得遇到幾個敢于跳出來作死的,作為班長,到時候比不過自己手下的小兵,怎么向上級交待?
這伙人在海上有條不紊的殺人,奪船,清掃,可在城中等消息的長崎奉行竹中重義此時卻是急得團團亂轉(zhuǎn)。
“八嘎,穎川官兵衛(wèi)還沒有消息嗎?”
下面的人低著頭:“連人帶船都不見了,多半是被該死的海盜扣押了?!?p> 竹中重義氣得一刀劈在身邊的柱子上:“哪里來的海盜,現(xiàn)在整片海域不都是鄭一官的人?難道是夷人?”
下屬彎下腰,以頭觸地:“看船型,肯定不是鄭一官的船,看著和咱們港口中紅毛夷的船也不一樣,而且也沒有任何旗號標識,實在無法辨認?!?p> 竹中重義氣喘吁吁的將刀扔到一邊,他也是有夷人贈送的望遠鏡的,看個大概還是沒問題,知道下屬說的是實話。
“炮臺呢?打中他們的船沒有?”
另外一個負責(zé)聯(lián)絡(luò)炮臺的下屬馬上彎下了腰:“對方現(xiàn)在還在我們的射程之外,我們的大筒根本打不到他們,反倒是被他們的大筒打死打傷了不少,幸虧井太郎帶人看住了他們,不然的話~~”
下屬話沒說完,但竹中重義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也是仔細看過炮臺方向的,對方的大筒射程比他們的遠得多,根本就是單方面的屠殺,也就是距離太遠,準頭不行,不然炮臺早就崩潰了。
另一名下屬看竹中重義已經(jīng)在爆發(fā)的邊緣,趕緊報告了一個好消息:“奉行大人,我剛才已經(jīng)帶著人,冒險前往查探過了,雖然對方全身都是鐵甲,但我肯定,對方多半都是明人。”
竹中重義猛的轉(zhuǎn)過身來,死死的盯著這名下屬:“八嘎,你確定?明人哪里來的這么長的船,還有這么多火炮?”
作為主管現(xiàn)在日本對外貿(mào)易的長崎奉行,他對明人那一套可是太熟悉了,身短肚大的福船,光著膀子的水手,竹篾編制的船帆,海戰(zhàn)就是扔燃燒瓶,射箭,砸石頭,拍桿,最后再跳幫過去拿刀互砍,還從來沒有見過兩側(cè)全部是火炮,連甲板上都放著火炮。
一開火就是一陣鐵彈子,鋪天蓋地的向?qū)Ψ酱蠟⑦^去,甲板上馬上就是空無一人。
要命的是,對方的這種火炮射程太嚇人了,打霰彈都能打三四百米,實心彈更是打到了三里之外的炮臺上來了。
紅毛夷人的火炮他也是看過的,絕對沒有這么遠的射程。
這名下屬馬上開始分析:“他們的體型粗壯,身材高大,不管是鄭一官,還是紅毛夷的人,都沒有他們這樣高大,但從他們船上的花紋,還有擺件,包括他們跳幫作戰(zhàn)的鐵人身上,都可以看到明顯的明人特征。
在我看來,這應(yīng)該是明人某支我們不知道的勢力,而且絕對不是南方人,不然不會不知道南邊海上都是鄭一官的地盤。”
竹中重義摸著下巴,思考了一下,抬頭吩咐道:“去唐人町,看有沒有人認識這種船,或者知道這些人的來歷的,只要能提供信息,咱們可以考慮多給一點貿(mào)易份額給他?!?p> 竹中重義的命令很快就有了效果,兩名大明商人被帶進屋內(nèi),恭敬的跪坐下來。
帶人進來的下屬匯報道:“這是陣氏兄弟,其中陳三官已在長崎居住多年,另一位是他的兄長陳沖一,負責(zé)其家族大明與我們之間的貿(mào)易事項,消息便是他帶來的?!?p> 陳沖一見滿屋的人都看向自己,馬上開口道:“奉行大人,我也是出海前剛得的消息,說是楚王府不知從何人手中,搶得一艘罕見的大船,其船狹長,甲板低矮,布帆與竹帆混用,與今日沖到港口的船十分相似?!?p> 竹中重義再問,卻也沒有更多的消息了,只說是楚王府的人在長江上搶的,也不知道具體是搶的誰家的,他出海前才聽說只言片語,更多卻也是不知道了。
打發(fā)走兩人,竹中重義卻是安下心來:“既然楚王府能在長江上搶得此船,想必這船必定是長江沿岸船場所作,我們只要多多注意,必定知道是哪家船場能造這般船只,到時候一問便知。長江咱們也不是沒打進去過。”
竹中重義還真不是說笑話,嘉靖年間,就有53名倭寇如入無人之境,直接殺到了南京城下,簡直天方夜譚。
竹中重義也是恨極了,自己好端端的做生意,還將最大的份子給了你們明朝商人,如今你們卻是一言不發(fā)的就打上門來,連派出溝通的人都直接扣了下來,簡直太霸道,太無禮了。
等過了今日,自己不光要挖出這幫人的底細,狠狠的報復(fù),還要向幕府報告,讓他們發(fā)文質(zhì)問大明朝廷,狠狠的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