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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劍辭

第九十一章 寒星

負劍辭 怒海蒼嵐 3027 2021-12-18 20:00:00

  裴忱只覺得那一陣熱浪已經(jīng)沖到了腦后,他幾乎能想象到身后的景象,但他不敢回頭,知道回頭是必死無疑,不回頭時尚有一線生機。

  然而云星宇忽然頓住了腳步,他一回頭,將手中的長劍直入地下,那把劍顯然也不是凡品,巖石在它面前脆弱的就如豆腐一樣。裴忱被他的動作一驚,腳下一緩,他面前霍然升起一道無形無質(zhì)的光幕來,看樣子像是云星宇的真氣所化。

  然而此時這樣的掙扎不過是延緩死亡的到來,裴忱卻也沒有趁著這機會跑出去,他只覺得云星宇不是個能舍己為人的樣子,正此一念轉(zhuǎn)過時,便聽云星宇狼狽道:“幫我一把!”

  裴忱不明所以,云星宇目光在他的劍上十分迅捷地一轉(zhuǎn),這時候已不容裴忱問個究竟,甚至連猶豫一瞬的機會也無。他咬一咬牙,將羅生劍也抽出來插入地面。

  光幕之上一霎間閃出了血色,云星宇略帶驚異地看了他一眼,裴忱也不解釋,他其實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眼前的光幕會成如此情狀,或許是劍的緣故,或許就是他自己的緣故。

  “有什么用?”巖漿奔涌受阻,傾瀉在光幕之上,裴忱只覺得手上傳來千鈞之重,他面上的青筋條條綻起,在一片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大聲喝道。

  “那人還沒有走!”云星宇也是大吼著回道?!拔覀儊淼锰?,他來不及走,所以還在原地!”

  裴忱悚然?!霸趺纯赡?!地火一出,先是將他化為烏有!”

  “此地不是天然的地火,是初代絳霄長老用來煉丹的!”云星宇怒聲道?!八疫@么做,一定是知道這機密!”

  裴忱霍然轉(zhuǎn)頭,怒道:“你騙我?告訴我此處是火山?”

  “你我不過幾個照面,我怎敢事事詳告于你?!痹菩怯顓s并無愧疚之意。他只是盯著光幕后那一片火紅,冷冷道:“我知道那是誰了,今日縱使我們死在這里,此子也必要現(xiàn)身于人前!什么鬼蜮伎倆,也敢拿到游云山上來顯!”

  裴忱苦笑?!澳憔筒慌滤麣⑷藴缈??”

  “被人所殺,和被人操縱此處地火所殺,又有什么分別?”云星宇臉上一絲懼色也無?!拔艺滤桓襾須⑽?!”

  “你真這么想?”裴忱此刻倒是冷靜了下來,云星宇平日里并不顯得如此狂悖,他就算當(dāng)著游逍遙的面兒有諸多不敬,分寸其實也拿捏得很好。

  云星宇卻不答他,眸中閃過一絲精芒,自然被裴忱捕捉到了。

  于是裴忱也笑。

  “好,我蒙受宗門大恩無以為報,若真因此葬身,倒也不算飲恨而終!”

  他的笑聲竟然一剎那蓋過了巖漿的轟鳴之聲。

  裴忱知道,這是在冒險,然而云星宇敢拿自己的命來冒險,他做個陪客卻也不是不可以。

  他的底牌還沒有露,若真有人落入彀中,鹿死誰手還尚未可知。

  “小子,這地火雖不是真正的地火,卻也不是你這微末真氣能長久應(yīng)付的?!闭魈旌鋈坏?。

  “你要出手?”

  “你們?nèi)羰怯胁季?,我這一出手豈不是壞了你們的好事?”征天搖頭?!暗故悄悖瑢Ω墩嬲牡鼗鹗求郛?dāng)車,眼下卻不難?!?p>  裴忱一怔,就算眼前這片巖漿是由人儲存在此地的,看著威勢,他卻也只有落荒而逃的份兒。

  “你往你丹田處尋?!闭魈靽@道?!澳菚r候我還被縛在劍中未窺全貌,然而也略察覺了一二?!?p>  裴忱閉目沉神,眼下時間緊迫,還要細細凝視內(nèi)腑,征天這是給他出了一道難題。

  他的丹田其實已經(jīng)被他審視過無數(shù)次,當(dāng)初征天幫他重鑄內(nèi)腑的時候,他心底是千千萬萬個難以置信,午夜夢回總要看上一眼,生怕這只是鏡花水月一場幻夢,而今他自知道這不是大夢一場,然而因時時錘煉,也總要防著內(nèi)腑動搖,要不斷審視。

  這一次他以為自己能看見的,也不過是再熟悉不過的景象。

  然而四面高溫如在火爐之中,他忽然看見丹田之中緩緩浮現(xiàn)出一顆冰晶來。

  冰晶泛著幽藍的光芒,然而那不像是毒藥所能有的色澤。

  只是看著便冷,是種很純粹的冷,像是北凝淵里沉浮千載不曾化過的冰川。

  “這是飲冰族的手段?”裴忱自然便想到了明珠淚?!八粝逻@個,是為追索?”

  “不是飲冰族,也不是為了抓你?!闭魈旎氐?。“只是她不愿意叫你記得,那你便不記得就是了?,F(xiàn)在你沖到巖漿中去,自可引動?!?p>  “我覺著,你是在勸我去死?!迸岢离m是這么說,腳下卻沒有任何猶豫,他一手拔起了羅生劍,在云星宇的驚呼之中一頭扎入了巖漿。

  預(yù)料之中的焚身之痛并沒有出現(xiàn),他反而覺得冷。

  那是砭骨之冷。

  裴忱只看見一道冷光利刃一般剖開了四周的暗紅色,而后那暗紅的光芒居然就真的漸漸暗淡下去,化為了巖石該有的模樣。

  云星宇在他后頭驚詫萬分道:“你這是什么法寶?”

  “我不知道?!迸岢烂H粨u頭,他全然不記得這東西是從何而來,也不知道它何以有如此大的威力。

  “這是冥典上的東西?!焙鋈挥袀€聲音十分平靜地回答了他們。“冥典鬼道的陰氣,凝結(jié)得純粹了,在丹田中便是一顆星辰?!?p>  裴忱霍然抬頭,冥典記著些什么東西,外人從不得而知,就算是裴氏曾經(jīng)費盡心機地去收集與冥典相關(guān)的記載,最后也不過是探知了些皮毛,萬萬不會知道得如此詳細。

  “什么人?”裴忱厲喝道,羅生劍在那一瞬間發(fā)出了嘯鳴之聲,直直沖著洞室盡頭而去,然而只聽一聲清脆的響,劍便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飛了回來,斜斜插在裴忱面前震顫不止。

  裴忱重新把劍握在手中,如臨大敵。

  他知道來人之強,遠非他可以對抗。

  “你們不是已經(jīng)猜到我是誰了嗎?”那個聲音顯然不是本聲,是刻意逼出來的沙啞低沉,叫人聽著悚然。

  云星宇在后頭低低地笑了一聲。

  “怎么,以為我是在激將嗎?云家的人,不會用那么卑劣的手段?!?p>  隨即也是鏗然一聲。

  云星宇把劍自腳下拔起,也一步步走上來,至于與裴忱并肩。

  “當(dāng)然,我也想不到會是你,練霄長老?!?p>  黑暗深處驀然傳出一陣笑來,此時這聲音已經(jīng)不復(fù)先前偽飾出來的刺耳難聽,而是個千嬌百媚的女子聲音,裴忱不由愕然望向云星宇,知道游云宗門風(fēng)不如旁的宗門森嚴,然而如何會有這樣的人亦列長老之席?

  云星宇的臉上也閃過一絲厭惡之色。“是碧霄長老一力舉薦的,她也的確有些獨到之處?!?p>  練霄身上穿的也是一襲白衣,然而在四面猶未完全熄滅的暗紅色之中,那白衣上又顯出淺淡的流光來,一看便知絕非凡品。

  “原來長老也怕此處的地火?!痹菩怯罾湫Α!斑€特意把火鼠裘穿在了身上?!?p>  “水火無情,若是傷了肌膚,豈不可惜。”練霄笑道。

  裴忱看不慣這煙視媚行的作態(tài),只在一旁冷冷譏嘲?!熬毶珚誓浚髀晲偠?,果真不辜負這名字?!?p>  練霄之練字,于此地本指白色,然而叫裴忱引申出另一重意思來,卻是十足譏諷。只練霄聽了也不惱怒,掩口而笑道:“不想這新進入門的弟子還很有才學(xué),那么你也可以喚我薔薇?!?p>  “這名字便太流俗,不像是仙家氣度。”裴忱手心里正緩緩沁出汗來,練霄之強,遠非他此刻所能對抗,然而云星宇既然與游渡遠像是謀劃好了一切,見他們遲遲不出,想來也會尋來。

  “既然怕傷了肌膚,為何還要以身犯險?地火之威,可不是常人能夠抵擋,即便你半步煉神,也不是全無風(fēng)險?!痹菩怯畲嬷娘@然也是同一個想法,當(dāng)下開口問道。

  練霄眸光輕輕一轉(zhuǎn)?!白匀皇怯蟹莵聿豢傻睦碛伞D銈儍蓚€小家伙這樣羅唣,可是想等宗主來救?然而宗主今日來不了,你們,也出不去?!?p>  說到后半句的時候,她的聲音驀然轉(zhuǎn)冷。裴忱與云星宇對視一眼,眸光都帶三分驚駭。

  “那么,你是在為人辦事?!迸岢赖?。“是誰?是宗門中的人?”

  “要知道,死人或許也是會說話的?!本毾鰯苛诵σ?,只這樣答道。她手中是一竿長煙,這樣的東西叫她拿著不顯出分毫的怪異來,平日里或許有風(fēng)情,而此刻卻是無限的殺機。

  練霄沖著他們吹出了一口煙氣。

  那煙氣絲絲縷縷在洞室中彌漫開來,漸漸遮蔽了一切。起先他還能聽見云星宇的示警,他聲音急促,顯然也知道留給他們的時間并不多,然而煙霧彌漫得更快,于是云星宇的聲音漸漸低下去,起初還能勉強分辨,到關(guān)鍵處卻是什么都聽不到了。

  “小心,練霄精擅于幻術(shù),這是要讓我們——”

  云星宇的聲音戛然而止,四下里是一片死一樣的靜寂,不見蹤影的不光是練霄,還有云星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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