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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樓海嘯錦衣馳之閩海梟鷂

第十九章 ?后渚灣激昂對質(zhì) ?回馬槍探敵先機

明樓海嘯錦衣馳之閩海梟鷂 樓海升 9408 2021-09-28 16:54:57

  沈容宣命軍士重新搭了木板,將剩下的那些舟師火長還有舵工水手等各船工都帶回福船審問。一審方知這些船工都只是拿錢辦事,并不知雇主真實身份,所以提供不了有價值的線索。再加上“海商”船上已無倭賊活口,更加無從指證鷹地與倭寇勾結(jié)竊糧倒賣。想到此處,沈容宣嘆了口氣后,但不管如何,糧食終于被截回,眾人相視而笑。

  戚人臻和八妹回到福船后,向沈容宣問道:“將軍當如何處理這大批糧食?”

  沈容宣答道:“自當是派人押往糧道署?!?p>  戚人臻道:“不可,督糧道的那些人恐已不能相信?!?p>  沈容宣問道:“那……僚兄可有好建議?”

  戚人臻道:“這些糧食大都出自豐澤倉,此時那里的庫房正好空曠,將軍可先派信得過的軍士將糧食運至那里照管。隨后,我會派下屬緹騎前去配合貴部一同看護。”

  沈容宣又問道:“你不親自去嗎?”

  戚人臻答道:“‘海商’船上并沒有見到正主內(nèi)海鬼之丞的影子,估計他還沒有離開,更何況我們家里九弟十妹這會應還在后渚灣糧庫,說不定和內(nèi)海遭遇上了,所以得先去看看。等我們大伙先去處理后渚灣糧庫的事情,再去豐澤倉放糧?!?p>  沈容宣不解道:“你剛剛說到‘我們大伙’?”

  戚人臻浮現(xiàn)一絲滑頭微笑,道:“實不相瞞,我只是擔心鷹地可能會帶兵前去后渚灣以策應內(nèi)海鬼之丞,雖然我讓九弟十妹請漳金二將帶軍壓陣,可是這兩人未必敵得過鷹地。”

  “那兩貨肯定不行!”說話的正是彰紀。

  他已經(jīng)回到福船上,剛好聽到讓漳金二將去壓陣,也不去弄明白剛才談論了些什么內(nèi)容,只是素來瞧不上漳金二將,于是想也不想沖口而出:“漳金那兩貨最喜歡見風使舵,而且還貪生怕死,他們倆能夠干成什么。你們給他們派活還不如讓我去!”

  沈容宣向彰紀笑道:“容規(guī),你都沒有聽清我們剛剛說了些什么,就搶著派什么活?哈哈……”彰紀虎憨一笑,道:“嘿嘿,我……”

  沈容宣向戚人臻說道:“沈某明白僚兄的意思,這幾年,鷹地跋扈之名,沈某也略有所聞,確實是時候敲打敲打他?!苯又沂滞眉o肩上一搭,道:“容規(guī),敢同我們一齊會會鷹地否?”

  彰紀斬釘截鐵道:“這有何不敢!”

  沈容宣反問道:“他師父可是皇上身邊的寵臣鷹鷲揚啊,你不怕得罪他嗎?”彰紀無所忌憚地說道:“我怕他做甚,他不就是在京城拍馬屁,還管得了老子在福建拉屎放屁啊!”

  “撲哧,撲,哈哈哈……”這話把在場眾人皆逗得噴笑而出,八妹也是忍俊不禁地“噗哧”笑出聲。

  “你這憨將……”沈容宣笑道,“怎么什么話到了你嘴里都這般粗魯……也不看看還有姑娘在旁邊呢?!闭眉o瞧了瞧八妹,而后摸了摸腦袋,表現(xiàn)得怪不好意思的。

  沈容宣向戚人臻與八妹說道:“嘿,他就是一粗人,粗言粗語慣了,切莫見怪!”

  戚人臻抱拳道:“沈?qū)④娍蜌?,彰紀將軍直來直去,倒也不失爽快大方!”

  沈容宣與彰紀哈哈一笑,道:“那就這么定了,我們同曾兄與八妹一起會會鷹地!”說罷,他們便安排親軍接管整只“海商”船隊,然后開往泉州灣碼頭,再將船上全部糧食運至豐澤倉,且留在那里照管。

  戚人臻與八妹隨即飛鴿傳書,派下屬緹騎前去配合墜月島水師軍士一同看護。

  而后,沈容宣又另外吩咐墜月島副將留守營地。安排妥當后,眾人乘福船一同駛向后渚灣去。

  再次說回后渚灣海邊碼頭,此時的內(nèi)海鬼之丞越發(fā)覺得“海商”船隊出了意外,想從覓見的一處開口處逃走,遂帶著手下人在鷹地的掩護下闖向開口處。九弟快速搶步在前,橫刀一擋,內(nèi)海與手下諸人被迫止步。內(nèi)海趕緊環(huán)顧周圍,有無間隙可乘,見泉州軍與漳金二軍仍然僵持在海邊碼頭,誰也不給誰讓路。

  鷹地沖到九弟跟前怒道:“你們錦衣衛(wèi)什么意思?”他又瞟了一眼漳金二將,道:“還有你們,想造反嗎?”

  漳金二將繼續(xù)在一旁裝聾作啞,悶不做聲。

  內(nèi)海知道再繼續(xù)僵持下去于他全無好處,故作放松之態(tài),說道:“鷹將軍切勿動怒,敝人再來跟他們說說,或許大家就理解了?!苯又阏驹谌巳褐醒敫呗暤溃骸罢埓蠹椅衣犝f,敝人內(nèi)海來到貴地做買賣,好不容易這幾年攢下了那些家底,可惜一時不慎釀成火災,災后現(xiàn)場大家也看見了,不是敝人成心讓諸路軍爺挨餓,而是現(xiàn)下實在沒有糧食交給諸位。不過大家請放心,敝人這就動身去籌措米糧,只要籌到,保管先行交付諸位,還望大家行個方便,讓讓路,多謝!”

  內(nèi)海這些話說得有模有樣,有些不明就里的軍士聽了,真覺得話里或有真情實感,幾乎都快忘了自己是來拿回屬于大明人自己糧食的這一回事,居然還問內(nèi)海需要多久才能籌到糧食。也有半信半疑的軍士問:“你的糧食真的都燒毀了?”“真的沒有存糧么?”

  內(nèi)海鏗鏘有力地答道:“的確已經(jīng)全部燒毀了!”

  “真的已經(jīng)全部燒毀了嗎?”又不知從哪飛來的一聲質(zhì)問。

  內(nèi)海本能地再答:“當然全部燒……”他突然覺得這聲音不對,并不是從層層“棉花團”軍士里傳來的,而仿佛是從碼頭外海面上傳過來。

  關(guān)九弟處在最外邊,瀕臨水面,側(cè)過身一望,生氣勃勃地叫道:“哈哈,是七哥!還有八姐!”

  海邊碼頭上的眾人朝海面上一望,一只大型戰(zhàn)船撥浪而來,后面還跟著兩條小船。內(nèi)海雖然被圍在中間,看不清晰海面上的景況,但聽得九弟叫喊到“七哥”,猜也能猜出是曾七那小子,立感麻煩來了,瞬間謹防起來。

  這只大型戰(zhàn)船正是沈容宣的福船,當船駛近碼頭時,正巧趕上內(nèi)海鏗鏘作答,戚人臻與八妹一行在船上聽得分明,于是就有了剛剛的飛聲質(zhì)問。

  戚人臻對沈容宣道:“二位將軍請在此為我們掠陣,我和八妹先過去會一會他們!”

  沈容宣點點頭,說罷,戚人臻不等船停,便與八妹先后飛身一躍,輕功上岸。彰紀見狀即刻道:“喂,我老彰也去會會!”說完就擼起袖子,正欲跳船而下。

  沈容宣左手一攔,意為不讓,彰紀困惑道:“怎么了,老沈?我們不就是來打架的嗎?你攔著我干嘛?”沈容宣素來邃曉官場事理,道:“曾七兄弟只讓我們掠陣,我們掠陣就好?!闭眉o道:“不是你說的要來會會鷹地的嗎?在船上怎么會?”接著笑道:“你不是怕了吧,老沈?之前還擔心我怕!你不是還說要敲打敲打他,不上岸,怎么敲打?”

  沈容宣知道要是不跟這憨將說清楚,他肯定擰巴,便直說道:“我說的‘敲打’可不是真的動手。我們開動戰(zhàn)船至此為曾七兄弟掠陣就已經(jīng)是在敲打他鷹地,讓他知道在福建不是只有他泉州衛(wèi)一家獨大,還有我們閩南水師!”接著皺緊眉頭,深邃地說道:“總歸這里面有廠衛(wèi)斗爭的味道,我們水師還是不要涉及過多為好!”

  然后,他又再眉頭微舒說道:“再說漳州、金門兩軍都在場,海面上又有我們坐鎮(zhèn),還有這么多錦衣衛(wèi),諒鷹地不敢太出格。倘若他真敢鬧大,再出手也不遲?!闭眉o道:“行吧,反正你說地頭頭是道的,就聽你的。”

  九弟在岸邊讓出一條路,戚人臻與八妹來到“棉花團”軍士中央。

  “果然是……”內(nèi)海鬼之丞道。他一見戚人臻,且觀其一身官服,便隨口說出這短短一句,意思既是猜出剛才提問的正是他,也同時再次印證了自己對他身份為錦衣衛(wèi)的推測。

  然而,站在內(nèi)海后面的鷹地聽到內(nèi)海突然來這么一句,立時就摸不著頭腦,他本來好奇海面上的景況,便走上前對內(nèi)海問:“果然是?什么果然是……”剛剛一說完,就看見迎面上來的兩名錦衣衛(wèi)。鷹地一怔,暗想:“這兩人,不就是前些時日在自己軍營見過的臭小子與黃毛丫頭嗎?”他一大早趕到后渚灣來只是急著把內(nèi)海鬼之丞帶走,并未注意到剛才在坡上對峙時這兩人是否在其中,此刻見得他們倆到此,肯定也是來阻攔內(nèi)海逃走,微思片刻就斥問道:“本將記得你們兩個,怎么?跟這幾個貨一樣也是與本將為難的?”邊說邊指著九弟、十妹及漳金二將諸人。

  戚人臻道:“不敢,我只是來請教內(nèi)海先生幾個問題!”

  “請教誰?他?”鷹地覺得驚異,急忙瞟向內(nèi)海,接著道,“你剛剛才到,怎么知道他叫‘內(nèi)?!??”

  內(nèi)海鬼之丞故意反問鷹地,道:“不是你告訴他我的名字,才讓他來找我的嗎?”

  鷹地更是驚道:“什么……我什么時候告訴他你的名字,又讓他來找你干什么?”

  內(nèi)海狡黠一笑,道:“就在昨天,他說正是奉你鷹將軍之命來……”他說到這里頓了一頓,接著道:“來找我買糧?!?p>  昨天下午,戚人臻裝成泉州軍左營裨將與內(nèi)海交談,明明談及的是共同協(xié)商安全運售糧食諸事宜。而內(nèi)海此時故意說成是泉州軍向他買糧,自是刻意隱瞞了鷹地與他的竊糧走私勾當,他知這些勾當肯定不能對外說出,于是變換說法,只是讓其他幾路軍隊覺得泉州軍也是糧草困乏,急需補給。

  鷹地仍是聽著糊涂,問道:“本將為何要讓他來找你買糧,簡直越說越糊涂?!?p>  內(nèi)海大笑,瞧向戚人臻道:“哈哈,那就對了,看來昨天我并沒猜錯,你的確是裝的!行吧,既然是來找我的,有什么問題你說!”

  戚人臻問道:“先生剛才說,你的糧食已經(jīng)全部燒毀了?”

  內(nèi)海故作鎮(zhèn)靜“嗯”一聲,他剛才回答軍士的時候,聲音那么鏗鏘,那么有力,十里外都聽得見,現(xiàn)下也不好否認,道:“確實已經(jīng)全部燒毀。”

  戚人臻又問道:“一點存糧都沒有了?”

  內(nèi)海嘆了口氣,臉上掛著一副貨主遭遇火災后才有的無奈表情,而后鏗然答道:“確實已無絲毫的存糧!”

  戚人臻聽了心中暗喜:“正中下懷?!迸氖址Q慶道:“那就好,閩南水師兄弟剛剛在墜月島海域查扣了一批可疑糧食。既然先生確定你的糧食已經(jīng)全部燒毀,已無一點半點存糧,那就證明查扣的那批糧食肯定不是先生的?!?p>  內(nèi)海心中雖然氣悶,可又不得不故作鎮(zhèn)靜,道聲:“哦,還有這樣的事情!”接著問道:“那他們肯定是沒有‘海商許可’才被查扣吧?”他故作此問其實是想說如果沒有‘海商許可’被你們查獲倒是無話可說,然而有許可憑證,怎么還被你們查?

  戚人臻聽出了內(nèi)海的意思,道:“這批糧食由一只‘海商’船隊運輸,雖然手持‘市舶司許可證’、‘海商憑證’等等??墒乾F(xiàn)下正處糧荒之際,突然有這么多糧食運往海外,著實可疑。也不知道他們用的何方法取得種種證憑?”說完便朝鷹地看去。

  鷹地自是不快,道:“你什么意思?懷疑本將私授海商憑證?”

  戚人臻道:“我并沒說是鷹將軍做的,將軍何必動怒?”

  內(nèi)海鬼之丞深知此時想逃出包圍只能靠鷹地及泉州軍掩護,若被繼續(xù)問下去,鷹地話出破綻,則自顧不及,又何以掩護自己與一眾東瀛手下。他心下只想走為上計,便問道:“若曾七大人問完了,敝人可以先行離去了吧?”

  戚人臻道:“不急,內(nèi)海先生?我剛在船上向糧庫方向望去,仍然能瞧見黑煙直立,想必先生這次損失很大吧?沒仔細檢查走水原因?不找出縱火人就離開?”

  內(nèi)海答道:“哪有什么縱火人,都是手下毛躁才釀成火災,是敝人失察,無可怨由?!?p>  戚人臻道:“內(nèi)海的下屬可都是能干精細之士,比方說,昨日的那位桂五兄,難道連他也沒有及時發(fā)現(xiàn)火情嗎?”

  內(nèi)海臉色一緊,仿佛知道戚人臻接下來要說什么。

  戚人臻道:“咦,怎么瞧不見那位桂五兄呢?”

  內(nèi)海道:“噢,救火的時候,桂五君不慎被斷木砸傷,今一大早,我讓人送他去瞧郎中了。”

  戚人臻故作驚異道:“是嗎,那也太奇怪了,剛才在海上,我們還見過他呢!難不成先生說的郎中住在海上?”

  內(nèi)海神色微有窘態(tài),道:“嗯?莫不是你看錯了?”

  戚人臻道:“應該不會,午時時分,那只‘海商’船隊硬闖海關(guān),船隊指揮更是打傷了不少水師軍士。后來,我們不得不與那人交手,近距離卻發(fā)現(xiàn)那人像極了桂五?!?p>  “那……后來如何?”內(nèi)海看似冷靜,皺眉之下卻仍是窘然,故有此問,“這樣的闖關(guān)賊人,大人可擒住?”

  戚人臻道:“先生覺得呢?”

  聽到此處,內(nèi)海暗想:“莫非桂五君已經(jīng)落入他們手里?那……躲在巨石后面的又是誰?”困惑下,他只能說道“我不在現(xiàn)場,又怎么能知道。”

  戚人臻道:“先生智計過人,縱然不在現(xiàn)場,可卻策劃了整起竊糧走私案!”

  這一句話既出,震驚了眾人,更是讓內(nèi)海與鷹地顯得有些措手不及。鷹地當場駁斥:“內(nèi)海先生是正經(jīng)生意人,怎么跟竊糧走私案扯上關(guān)系!閩南糧荒案一直懸而未決,我看倒是你們錦衣衛(wèi)無力偵破,才想隨便拉個人出去了事!”

  內(nèi)海收起寬厚窘態(tài),神色一變,正色厲聲道:“曾七大人不會是懷疑我用那只‘海商’船隊走私貴境失竊的糧食,然后硬闖海關(guān)吧?這個玩笑可開大了,如果是我指使的,那么為何今天早晨我還呆在這,不跟那只船隊一齊走呢?再說了,大人這般懷疑可有憑證?”內(nèi)海知道自己的手下不會輕易被擒,縱然有被俘獲的也會選擇自盡,至于租用的那些船隊船工此前也只和自己的手下接觸,并不知自己底細,此時遂大膽猜測對方手里并沒有有用證據(jù)。

  “不錯,”鷹地道,“有證據(jù)就拿出來,何必啰嗦!”

  戚人臻正要說話,就聽得十妹上前叫喚“拿就拿,七哥八姐拿出來給他們看看!”十妹在“棉花團”里一路裹挾擁擠下來,早已煩躁生氣,又受了鷹地白眼更是郁悶。她剛在一旁聽得雙方啰嗦半天,心想著不就是一個泉州的地方將軍跟幾個東瀛人嗎,隨便拿出些證據(jù)再把他們摁下不就完了嗎,干嘛要說那么多,于是便不耐煩地上前沖口而出。

  在場眾人也想看看到底有沒有什么人證物證,鷹地與內(nèi)海一方自然是有些擔心出現(xiàn)什么不利的證據(jù)。其余人更多只是好奇,想看看今天這場沖突該如何收場,紛紛在底下交頭接耳。

  戚人臻與八妹互望一眼,然后就向福船方向示意。

  沈容宣即刻命人把那些不肯就俘拿刀抹了脖子的東瀛人抬下船來。

  內(nèi)海見自己的手下此刻已成死尸,陸續(xù)被抬上岸排成一排,不免磨牙鑿齒,心生憤恨。但表面上卻是一副無關(guān)痛癢的模樣,輕哼了聲,道:“這些就是證據(jù)?”

  戚人臻道:“這些人于今日午時在闖關(guān)不成后,見事敗,便盡皆抹了脖子。盡管如此,從他們的著裝來看,知其皆是東瀛武士,難道先生不認識你自己的手下了么?”

  內(nèi)海哈哈一笑,手朝著身邊的東瀛人一指,道:“我的手下今天都在這里,至于地上躺的這些人,我可不認識!”

  八妹聽得內(nèi)海矢口否認,便怒道:“明明是你派出的手下,怎可裝作不認識!”

  內(nèi)海狡辯道:“莫非只要是個東瀛人就是我的手下了么?再說了,來貴國做生意的東瀛人很多,我總不能都認識吧?”

  鷹地道:“如今死無對證,這些人是不是東瀛人還說不清楚,說不定是有人刻意找了些東瀛衣服穿在死人身上,再來陷害無辜?!?p>  “嗯,還別說,還真有這可能!哈哈哈……”內(nèi)海笑道。

  “你……你們胡說八道!”八妹頓時生氣,指著地上躺著的東瀛人道,“查扣‘海商’船隊的整個過程都有閩南墜月島水師在場,更有沈彰兩位將軍可證明這些人確屬午時闖關(guān)的倭人?!?p>  內(nèi)海和鷹地先后向海面福船上望了一眼,然后兩人又對視了一番,感覺有所顧忌。內(nèi)海隨即說道:“即便如此,那也只能說明是這些人闖關(guān)被查,不能說跟我有關(guān)系吧,更不能直接說成就是我的手下吧?除非你們找到那個所謂像極了桂五君的人,帶來對峙?!?p>  戚人臻星眉微蹙,心想:“內(nèi)海如此自信桂五不在我們手里,難道救走桂五的那兩‘黑石斑’真是他派去的么?”戚人臻此時并不知其實內(nèi)海也不清楚午時在海面上發(fā)生了什么。他瞧著內(nèi)海并不擔心桂五被帶來對峙,所以才誤認為是內(nèi)海派人接應的桂五。于是,戚人臻只能說道:“內(nèi)海先生明知道那個人去了哪,此刻帶不來,何必故作姿態(tài)!”

  內(nèi)海聽得這句話起先也有些糊涂,但很快又是一喜,本來還擔心桂五是否逃脫,逃得掉固然好,若逃不掉他便會自盡,自盡不成被俘就更麻煩。現(xiàn)在聽得戚人臻如此說,他才相信桂五應該是逃脫了。剛有笑意,不到轉(zhuǎn)瞬片刻,一股念頭猛然拍過腦門:“此刻躲在巨石后面的真就是……桂五君嗎?”剛退到海濱瞥見東瀛武士髻時,他心里還嘀咕是不是落下了哪名武士,現(xiàn)在才恍然大悟,并不是落下了誰,而是桂五君逃回報信,正巧趕上自己被圍在明國諸軍之中,不方便現(xiàn)身,所以才藏在了巨石后。

  內(nèi)海既已猜得十有八九,便自信一笑,說道:“既然沒有人證的話,那我就不奉陪了,告辭。”說完便轉(zhuǎn)身,欲朝著碼頭左岸邁步,之所以故意轉(zhuǎn)向左岸,自是為了吸引其他人目光,而不去注意藏在右岸了巨石后的桂五。

  然而他剛邁開幾步就被戚人臻攔住,戚人臻道:“先生請留步,雖然人證沒有,可是物證還在呢,我們在截獲的那些船只里,發(fā)現(xiàn)大批谷糧,品類也是甚豐富,就和昨日我在先生的糧庫里看到的幾乎一模一樣。本想再來看看先生的庫存糧食還在不在,也好與之比較比較,若你的糧食完好無缺,則正好證明你與東瀛諸君的清白??善@個檔口先生的糧庫著火,糧食也被燒毀,先生怕是脫不掉嫌疑。再加上桂五也找不見,先生更是說不清,也只好隨我們錦衣衛(wèi)去一趟,請!”戚人臻說完便把右手送向十妹及其身后立著的大批錦衣衛(wèi)緹騎方向,隨后左手握住繡春刀柄,意為先禮后兵,讓內(nèi)海主動投案。

  內(nèi)海哪里肯束手就擒,他大腦飛速轉(zhuǎn)動,道:“如此說,你還是懷疑‘海商’船隊走私是敝人指使的?你自己也說了昨日才在我的糧庫里看見過大批谷糧,既然這批糧食我保存得好好的,那為何我突然要走私出去呢?再說了,這才短短一日不到,縱然我要海運出去,從租船隊、辦憑證到點齊貨物、收支賬款等等準備功夫少說也得十天半個月吧,而且就我手下這點人馬,恐怕也做不到吧?”

  戚人臻道:“如果一開始就想好了要跑,自然早就會做好準備。至于先生手下人馬想在一夜之間搬空糧庫確實做不到,然而有幫手的話,自然就可以了?!?p>  “幫手?哈哈……”內(nèi)海笑道,“那得多少批幫手才能在一夜之間把糧庫搬空,如果真有這么多幫手,相信此刻我也不會是被眾軍圍困的境地了吧!哈哈……”

  戚人臻道:“要是沒有幫手的話,先生此刻的境地恐怕更糟?!闭f完又朝鷹地看去。

  內(nèi)海自然聽出其意,但仍是偽作不解,笑道:“喲,是嗎?你倒說說看我到哪里去找?guī)褪??又去找誰做幫手?”

  戚人臻道:“幫手,自然可以選擇那些幫你取得種種過關(guān)憑證的人!”戚人臻刻意說成‘那些’而不是‘那個’,自然是因為知道此時并拿不出直接證據(jù)證明就是鷹地幫內(nèi)海取得的過關(guān)憑證,也就沒有特指。不過這句話使鷹地聽得心里直嘀咕,特別是聽到‘那些’,便感覺他背后的利益網(wǎng)將要被人揭破似的,面部一緊,冷冷地眝目。戚人臻接著又說:“說到去哪里找嘛,比如,乘著黑夜遣人乘船走水路悄悄地拐過秀江灣去找?guī)褪帧?p>  “嗯?怎么會……他怎知?”鷹地與內(nèi)海暗道,聽得此處,他二人皆是一驚。

  眾人都知,乘船拐過秀江灣之后就能到達泉州灣,到那里尋幫手,除了駐防在那一帶的泉州軍大本營外,還能有誰?漳金二將面面相望,露出一副只待看好戲的笑容模樣。

  內(nèi)海先是疑惑道:“昨晚你沒走遠?”而后豁然貫通低聲地說:“不錯,這就能解釋為何昨晚桂五君帶人前去追趕卻空手而回,也能解釋為何你能趕在我們前面!”

  戚人臻故意問道:“趕在你們什么前面呢?”

  內(nèi)海一頓,知道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他自己肯定不能承認海運走私,否則就真脫不了身,便閉口不答。

  戚人臻笑道:“先生是想說‘趕在你們運糧出境前面’吧!”

  內(nèi)海仍是不答。

  戚人臻接著說道:“昨晚我的確沒有走遠,而且還看到桂五親自帶一隊人朝著泉州城方向追去?!?p>  原來昨晚戚人臻下了山后直接先到岸邊樹林解馬韁繩,當時送客的東瀛武士曾問過他是否需要準備船只送他返去泉州營,開始他只是以為這是東瀛人的客套,再說本來自己就只是裝作泉州軍士而已,怎么會真的返去泉州營呢。所以他當時沒有多想,自然是謝絕好意,然后就急行趕回泉州來遠驛。待騎馬返回到龍泉寺附近時,他才思疑那東瀛武士的追問。思忖之際,正巧聽得身后有馬蹄聲馳突而來,料定只有可能是后渚灣的東瀛人,于是立即縱馬奔馳到龍泉寺。到達寺門外,無暇敲門拜謁,直接輕功越墻,再開門把馬拽入。戚人臻趴在門后,其時烏天黑地,寺門外也沒有個照明燈籠,從門縫里并不能看清外面的情況,所以他更多的是聽……

  不一會,聽得一伙人馬追趕至此,這伙人在丫字形路勒馬停下,“奇哇嘰里”地咕噥起來……

  戚人臻伏在門后雖聽不懂是何意思,但是聽聲音判斷其中一人像極了桂五左衛(wèi)門,心道:“若真是桂五,怎么我剛一走他們就跟來?難道他們知道我是裝的?不對,起碼離開的時候,內(nèi)海應還未發(fā)現(xiàn)我的身份,要不然他也不會輕易放我離開,而且還遣身旁仆從送客,問題應該還是出在離開糧庫之后,那仆從問了句……”他摸著下巴又思索起離開后渚灣時那東瀛武士的追問,同時仔細聆聽門外的動靜。

  桂五左衛(wèi)門一伙臨時輕裝疾行并未攜帶足夠火把,他舉著一根火把,借著微光瞧見是一個岔路。他先是下馬想瞧路面,模模糊糊地瞧不清,又叫兩名手下湊上來剩下的兩根。地面上隱約能夠看到各種各樣縱橫交錯的車轍、馬蹄、步履等痕跡,想來是龍泉寺信眾的車馬在白天留下的,可痕跡這么多,怎知哪條才是曾七留下的?天正黑呢,就這么幾根火把哪里辨認得清路上的馬蹄??!除非……

  戚人臻從門縫里借著對方火把微光瞧見有幾個人影趴在丫字形路摸索,暗想:“桂五若敲門向寺里面的和尚借大批燈籠照明的話,該怎辦?這樣他就能辨認得清路面,知道我并未走遠,繼而就能猜到……”

  戚人臻立即向身后寺內(nèi)環(huán)顧,隨后輕手輕腳尋找是否有更好的藏身地點,同時還要避免驚醒寺內(nèi)和尚。正在擔心之際忽然聽得馬鳴聲揚長而去?!肮鹞遄吡耍俊逼萑苏橛诛w速湊向門縫,隱約瞧見火把微光隨馬蹄聲遠去,頓生疑問:“真的走了?他們只需借幾只大燈籠不就看得清了嗎……”隨即他腦瓜一動,就明白原因了。

  原來相比之下,桂五一行更怕驚醒寺內(nèi)和尚,在深黑夜里,一撥外番帶刀武士策馬出行,無論在哪里都惹人生疑。何況這是一個大寺,桂五一行曾押送驅(qū)蟲祛濕藥時經(jīng)過幾次龍泉寺,怎么說也了解一點寺里的情況,寺內(nèi)和尚眾多且聽說都還會點武功,萬一驚醒他們,反被包圍上,就難以脫身了。其次,桂五更擔心有借燈籠的功夫,曾七都不知道跑得有多遠了。他先入為主地認為曾七先于他出發(fā),必定在前面,所以不會想到“燈下黑”這一層,所以在丫字形路別無它法時,迅速改分兩路搜索。

  戚人臻瞧見桂五一行剛走,自然不能立即追上去返回泉州城來遠驛,而呆在原地也是浪費時辰??刹淮粼谶@又能去哪?他突然心念一轉(zhuǎn):“假如內(nèi)海已經(jīng)懷疑我的身份,那他肯定要采取行動才是。不如現(xiàn)在來個回馬槍!看看他接下來要怎么干?!?p>  戚人臻待到完全聽不到馬蹄聲時才牽馬出寺,隨后縱馬返回后渚灣,這次他馬藏到了刺桐林深處,然后再次走近大灣區(qū)位置,這時看水邊巖石上一個東瀛人也沒有,隨即放心,想來應是內(nèi)海派出一撥人后,剩下的人肯定都調(diào)往坡上守糧庫了。本來想直接前往碼頭邊再上坡看看動靜,哪知又聽得有一行腳步聲踏來,便先藏在一塊巖石后,瞧見有幾個舉著火把的家伙走向碼頭泊船處,約莫四五個人吧。他們選了兩條船,再各站上去兩人,既不發(fā)船也不下船,不知道搞什么鬼,余下的一人則返回坡上。

  戚人臻見狀心想:“碼頭邊有人值守,要是經(jīng)這條路過去,難免要跟船上下的人交手,也會惹坡上的人注意,到時候就偷看不了他們的花樣了??磥碇苯用掀氯ナ遣豢赡芰?,可要繞路上坡的話,就只能向白天那樣穿林而上,此時夜深人靜,看不清路不說,略微做出點動靜也會驚動他們。想來只能先等等看?!?p>  直到一個時辰后才聽得有一撥人馬從外面返回,徑直經(jīng)碼頭朝坡上馳驅(qū),十有八九是桂五帶領的那幫人。然而兩條船上的人還是不出動靜,沒過多久,終于有一人下坡來前去跟兩條船上的人說話。接著,兩條船上各有一人舉火把,一人劃船駛向秀江灣去。

  戚人臻納悶:“秀江灣過后就是泉州灣,想要通風報信一條船就夠了,另一條是干嘛去?”“唉,先不管這些,機會難得,上坡再說!”

  眼下四周無人,他乘機摸上坡去,迅速伏在茶軒左面較后的一棵歪脖子樹后,這個地方距離斜坡不遠,有前排樹木枝葉的遮映藏身,還能透過葉隙看到糧庫的情況,既有利于觀察也方便離開。

  果真,內(nèi)海已經(jīng)采取行動,正在吩咐手下搬貨,一袋袋糧食或抬或扛被放上車……

  “這是要跑路啊!”戚人臻心想,“這么多糧食一晚上搬得完嗎?怪不得要去泉州灣找?guī)褪郑€有另一條船上的人應該就是去聯(lián)絡大型貨船的!想必他們明天就可以出海,不行,得趕在他們前面截住他們!”

  隨著對方將頭幾輛車裝填滿,待要下坡時,戚人臻心想:“萬一他們先下去必然待會在碼頭邊來往調(diào)動,到時候就不易離開了?!庇谑遣坏葨|瀛人推車去碼頭,戚人臻先行從樹后輕腳下坡,經(jīng)碼頭直奔刺桐林深處,騎馬駛回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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