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 愛的終章

　　“惠明，你現(xiàn)在想去哪？”孟珺靠坐在臥榻上，臉色蒼白。

　　古銘佛端著一碗白粥，靜待風(fēng)涼。聽到問話后，他回答：“本就是入世磨練，沒有去處?！?p>　　“現(xiàn)在這個(gè)招?？蜅Ｒ呀?jīng)沒人，我想留在這里療傷?！泵犀B皺著眉頭，似乎有什么難言之隱。

　　古銘佛愣了愣，旋即點(diǎn)頭：“倒也是。此處應(yīng)是那周長(zhǎng)昆的私人店面，很小可能歸于周家管轄，所以周長(zhǎng)昆的人死盡后，倒也安全許多。”

　　“嘿，你這大光頭還真挺好使?！泵犀B露出雙靨。

　　古銘佛平靜：“都是趙公公教我?！?p>　　“大祁王朝第一高手，趙喜？”孟珺看著古銘佛的眼睛，笑容不變。

　　“趙公公已逝多年，但他對(duì)小僧真誠(chéng)，不敢忘。”古銘佛眼里有懷念。

　　孟珺卻是又笑：“原來你真的是古銘佛！”

　　古銘佛單手執(zhí)佛禮：“小僧未曾瞞過?！?p>　　“想不到你這大和尚還有許多故事?！泵犀B恢復(fù)平靜。

　　“粥，”古銘佛將碗遞前，“稍熱?！?p>　　孟珺瞪了他一眼：“我現(xiàn)在可有余力？”

　　“阿彌陀佛，是小僧疏忽?！惫陪懛鹇愿袑擂?，隨即，用瓷勺從邊緣刮入白粥，輕吹幾次后送到孟珺嘴邊。

　　孟珺吃了一口，含糊著問：“為何要從側(cè)邊舀起？”

　　古銘佛罕少地笑了笑：“這是小僧的習(xí)慣?！?p>　　“哦？”孟珺好奇，“細(xì)說緣由?！?p>　　“小僧曾是皇族，吃食向來以溫為主。到了少林，卻是眾人分食，少有講究。我初入少林時(shí)不熟悉，便嘗試著，找出了這樣的舀法。只要均勻，便不會(huì)過熱?！惫陪懛鸹貞浧鹗嗄昵暗漠嬅?，笑意更濃。

　　孟珺第一次見古銘佛笑，也是第一次聽他說出這許多話。

　　“怎么了？”古銘佛說話時(shí)，手中的動(dòng)作沒有停。

　　孟珺咽下后說話，看起來有些激動(dòng)：“大和尚，以后多笑，板著臉太過難看！”

　　古銘佛面露無奈，搖頭：“不可強(qiáng)求。”

　　“哼……那可由不得你。”孟珺竊笑，接著兩人都靜了片刻，房間里只有瓷勺觸碰碗邊的聲音。孟珺避開遞到嘴邊的粥，認(rèn)真地問古銘佛：“惠明，你要不要留下來？”

　　古銘佛思量著，回答：“待你內(nèi)力恢復(fù)我再離開，這是你我之間的因果，須了結(jié)。”

　　“好！”得到古銘佛的承諾，孟珺心里的不安淡了許多。

　　門外，龐文俊打了個(gè)哈欠，問：“老羅，你說這倆人能成嗎？”

　　羅浩義搖頭。

　　“不確定？”龐文俊追問。

　　“成不了?！绷_浩義的語氣不容置疑。

　　“為何？”龐文俊瞪大眼睛。

　　羅浩義緩慢吐字：“上一個(gè)天生忘情禪心，棄愛忘情，枯坐密宗一百二十年，以豐神之力，橫掃武林?！?p>　　龐文俊沉默，聽著房?jī)?nèi)兩人的交談，心里有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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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上小心?！惫陪懛鸱鲋犀B，站在客棧的后門為羅浩義和龐文俊送行。

　　龐文俊露出笑容，揮了揮手。羅浩義扭曲僵硬的臉，舉起手里的彎刀，這是他們當(dāng)?shù)氐牧?xí)慣，表示最高的謝意。

　　兩人漸行漸遠(yuǎn)，孟珺和古銘佛也回到客棧內(nèi)。

　　“惠明，你也會(huì)走的。”孟珺坐著，心不在焉。

　　古銘佛微微點(diǎn)頭：“孟姑娘，這世間沒有不散之宴?！?p>　　孟珺笑了笑：“是，是我感情用事了?！?p>　　古銘佛放下碗筷，嘆息：“孟姑娘，有些事強(qiáng)求不得，太在意反而著相?！?p>　　孟珺眉頭皺起：“你吃你的！”

　　“阿彌陀佛?！惫陪懛鸨涣巳ハ挛?，沒有不悅，靜靜地夾起青菜，放到嘴里細(xì)嚼慢咽。

　　“孟姑娘，你一直看著我，可是小僧臉上有雜物？”古銘佛問。

　　“你吃你的，我吃我的?！泵犀B帶著淺淺的笑容，表情不似開玩笑。

　　“這……”古銘佛張嘴欲言。

　　“太在意，反而著相……這可是你所言。”孟珺打斷，奸計(jì)得逞般大笑，臉頰微紅。

　　古銘佛愣了愣，旋即臉上浮出笑意：“孟姑娘教訓(xùn)得是?！?p>　　……

　　“孟姑娘，下廚這種粗活還是交予小僧吧？”古銘佛站在后廚門口，有些擔(dān)憂。

　　“咳……咳，惠明，你讓我分心了，別打擾我！你要是空閑，便去幫我換些銀子出來?！睗L滾濃煙里傳來孟珺的聲音。

　　古銘佛應(yīng)了一聲，從后門上街。等到影子漸短，二人在桌上相對(duì)靜默。

　　“要不……別吃了？”孟珺猶豫著，看起來頗為心虛。

　　古銘佛擦去額上的汗，拿起筷子，慎重地夾起，放到嘴里細(xì)細(xì)咀嚼。

　　“許多事，其實(shí)可以理解。”古銘佛咽下，看著孟珺。

　　孟珺羞怒：“果真難以下咽？”

　　她吃了一口，隨后吐出來。

　　“銀子呢？”孟珺冷靜。

　　古銘佛將錢袋拿出：“五十兩，都在這里?！?p>　　“走，本姑娘帶你去食樓?！泵犀B接過錢袋，拉起古銘佛，沒有再理身后那一桌發(fā)黑、發(fā)黃的佳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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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惠明，為何你的頭發(fā)不會(huì)變長(zhǎng)？”夜里，二人秉燭夜談時(shí)，孟珺突然好奇。

　　古銘佛也是莫名：“多年前我獨(dú)自入少林，心境變化間，頭發(fā)便自然落盡。具體為何，我也不知。”

　　“那胡須呢？”孟珺一指，“它怎么不掉光？”

　　古銘佛還是不知。

　　孟珺沉思一會(huì)兒，開口：“天明時(shí)，我?guī)湍闾炅??！?p>　　古銘佛雙手合十：“多謝孟姑娘?！?p>　　天方亮?xí)r，孟珺拿著后廚的小刀靠近古銘佛。

　　“孟姑娘，小僧不解，為何你要露出這樣怪異的笑？”古銘佛額上有冷汗。

　　孟珺的笑里帶著期待、好奇與興奮，就好像餓狼看見肥羊般，無怪古銘佛驚悚。

　　“沒事，沒事的啊，”孟珺哄騙著，揉捏古銘佛的下巴，“大和尚，你這胡須再不剃就壞規(guī)矩了。來，讓本姑娘幫你削去這些煩惱絲?！?p>　　孟珺坐在古銘佛對(duì)面，收斂笑容，表情是少有的嚴(yán)肅認(rèn)真。觀察片刻，孟珺手里的小刀動(dòng)了起來，順著胡須刮下。古銘佛沉心靜氣，閉上雙眼，低聲誦念佛經(jīng)。

　　“大和尚！你念什么經(jīng)？嘴巴一動(dòng)一動(dòng)的，怎么剃？”孟珺不悅。

　　古銘佛一頓，嘆了口氣，睡著般入定。

　　孟珺滿意，細(xì)心地處理古銘佛的面容，內(nèi)心自語：“還是剃了好，白白凈凈，顯得不隨性?！?p>　　片刻后，許久沒有聽到動(dòng)靜的古銘佛睜眼，卻和孟珺相**視。

　　“孟姑娘……”古銘佛感覺臉頰微熱，“何故靠近？”

　　孟珺皺眉：“你這眉毛也得修一修！”

　　古銘佛一言不發(fā)，重新閉眼。

　　“你……”孟珺發(fā)現(xiàn)異常，露出狡黠的笑，靠近古銘佛的耳畔，吐氣如蘭，“害羞了？”

　　“阿彌陀佛，孟姑娘，還請(qǐng)快些結(jié)束。”古銘佛沒有回答，語速比平常略快。

　　“哼，好了?！泵犀B跳走，拿著小刀回到后廚。

　　古銘佛睜眼，定了定神，起身走到后門處的水缸前，舀起滿瓢的清水洗臉。

　　孟珺在后廚里，深吸一口氣，喃喃：“銘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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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shí)間如逝水，很快秋來。古銘佛坐在后門出神，旁邊有枯黃的樹。

　　“發(fā)什么呆？”孟珺輕拍古銘佛，手上有許多細(xì)小的傷痕。

　　“秋景有生死、輪回與因果之意，小僧在感悟?！惫陪懛鸨淮驍?，并未生氣。

　　孟珺聽到生死二字，眼里有陰郁閃過。

　　“孟姑娘，生老病死乃天道之正。”古銘佛依然端坐，輕聲細(xì)語。

　　孟珺沒有回答，許久，才有些沙啞地開口：“是我心有余力不足……”

　　古銘佛微怔，確定了孟珺的心事，沉思片刻，他起身離開后門那一塊地方，不知去了何處。孟珺心有悲傷，見古銘佛離去，更升起濃濃的失落，心中那沉寂已久的不安再次涌上。孟珺茫然，看著地面上枯黃的葉毯，想起許多童年的細(xì)微，不知不覺地淚落。

　　一雙幾次縫補(bǔ)的老舊僧鞋踩在葉上，出現(xiàn)在孟珺的視線里。

　　“孟姑娘，”古銘佛的聲音傳來，“為何落淚？”

　　孟珺抹去淚水，搖頭：“沒大礙，只是想起了些許傷感的過去。倒是你，去哪里了？”

　　古銘佛露出很淡的笑容，抬頭背手。

　　“孟姑娘，你看這落葉，飄飄灑灑般，離開枝干后去不復(fù)返，這是它的盡。但是，葉落枯萎，化為泥土，卻是重新滋養(yǎng)了樹，使得樹發(fā)新芽，這是它的初。生與死之間，是輪回。有生有死之間，是因果?！惫陪懛鸶锌f千。

　　“哼，神神叨叨。”孟珺心中的悲意淡了許多，看著古銘佛，等待他的下文。

　　葉戀上風(fēng)，離開了枝，卻又被風(fēng)拋棄，飄飄而落。古銘佛抬起手，接住那一片葉，遞到孟珺面前，臉上帶著笑：“送你秋景?！?p>　　孟珺瞪了古銘佛一眼，卻還是伸手去取，只是未等她觸碰到，古銘佛手掌翻轉(zhuǎn)，變戲法般，將枯葉換成了淡紅色的菊。

　　孟珺一愣，古銘佛卻沒有發(fā)現(xiàn)，自顧自地解釋：“我找了許久也只找到這個(gè)，雖然略有枯萎，但已是色最明亮的秋花。孟姑娘，秋之蕭瑟時(shí)，亦如人生之困頓時(shí)，而世間秋有明艷花，人生困頓也應(yīng)有明朗心……孟姑娘，你可喜歡？”

　　孟珺低著頭，肩膀微微抖動(dòng)。古銘佛變色，上前一步：“孟姑娘？是否小僧何處做得不妥？”

　　孟珺抬頭，卻是在笑，古銘佛松了口氣，蹲下來：“你嚇壞了小僧?！?p>　　孟珺的手探出打開，上面有細(xì)微的傷痕。

　　“孟姑娘？”古銘佛不解。

　　“喜歡?！泵犀B笑著，忘了許多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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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萬物霜白，一日之寒是數(shù)十年之極。古銘佛坐在爐火旁，閉目養(yǎng)神。不多久，孟珺端上菜肴，招呼道：“吃了?！?p>　　古銘佛上座，看著眼底那無可挑剔的菜色，感嘆一句：“孟姑娘真是讓小僧汗顏?！?p>　　孟珺淺笑，嘴上卻是得意非常：“本姑娘若是仔細(xì)，自然手到擒來?！?p>　　飯后，古銘佛觀夜雪，喃喃：“今年，不會(huì)好過了?！?p>　　孟珺點(diǎn)頭，剛想回答時(shí)，有人敲門。古銘佛自覺起身，走到門前問：“何人？”

　　“江南孟家，孟福。”門外的聲音孟珺很熟悉。

　　“二伯！”孟珺快步上前開門。

　　孟福頂著風(fēng)雪，一身的黑衣染白，看到孟珺，他松了口氣，旋即瞪起眼睛：“瘋丫頭！你把你爹急死了！”

　　孟珺不回答，心里有濃濃的不安：“二伯，為何找來？”

　　孟福老眼閃過失落：“族中斗爭(zhēng)結(jié)束了……”

　　孟珺明白許多，整個(gè)人愣在原地。

　　“三弟和族老會(huì)妥協(xié)，讓出部分嫡系的權(quán)力，還有……”孟福難以啟齒，最終還是痛苦著說出，“族老會(huì)令你和周家的周長(zhǎng)霆結(jié)合，兩家族聯(lián)姻。一個(gè)月后，在孟家宣布聯(lián)姻，來年初春，周家成婚。”

　　這一刻，孟珺的心寒過冬風(fēng)。

　　孟福在客棧休息了一夜，清晨，古銘佛站在后門，目送孟珺和孟福。

　　一步，兩步……越來越遠(yuǎn)，古銘佛感到些許心痛。

　　孟福眼里有悲哀，他豈能不知道孟珺對(duì)古銘佛的心意？只是，他無能為力。

　　走到街道時(shí)，孟珺突然回頭，眼里是淚水：“古銘佛，我走了?！?p>　　古銘佛心神震動(dòng)，低著頭，一言不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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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南商丘，古銘佛遇上了熟悉的人。

　　“阿彌陀佛，柳鏢頭，小僧有禮了?！惫陪懛鹞⑽⒐?。

　　柳鏢頭驚訝，記起古銘佛：“大師多禮，上次相助之恩我可還未報(bào)。”

　　古銘佛點(diǎn)頭，眼里閃過精芒：“既然如此，柳鏢頭，你可愿幫小僧送信？”

　　柳鏢頭疑惑，回答：“能力之內(nèi)，不成問題?！?p>　　古銘佛拿出信封，交給柳鏢頭：“有勞柳鏢頭替我送到少林寺?！?p>　　柳鏢頭點(diǎn)頭：“少林寺不遠(yuǎn)，舉手之勞，大師不必客氣?！?p>　　“阿彌陀佛，小僧不打擾柳鏢頭了?！惫陪懛鸶嫱恕?p>　　柳鏢頭欲走，卻又好奇地問了一句：“大師何處去？”

　　“江南?！?p>　　……

　　江南南京城，孟府張燈結(jié)彩，喜慶的氣息洋溢，更有數(shù)不勝數(shù)的江湖中人到來拜訪。

　　城內(nèi)葉記茶樓因江湖中人的匯聚多了肅殺，小二和掌柜皆是喜憂參半。突地，一個(gè)儀表堂堂的和尚走入，找了個(gè)空位坐下。

　　“大師，您要些什么？”小二們見古銘佛面善，爭(zhēng)先來問。

　　古銘佛平靜：“有勞，西湖龍井。”

　　“好嘞！”小二應(yīng)了一聲，退下。

　　鄰桌，面容猙獰的漢子起身，靠近古銘佛，嗡聲開口：“和尚？老子最厭惡和尚！假仁假義，仗勢(shì)欺人罷了！”

　　“齊兄說得好，什么正道？什么武林至尊？都是些假仁假義之輩?！睗h子的同行者叫囂。

　　掌柜暗暗叫苦，小二不敢言語，在座的武林中人卻大多沉默，眼里有陰狠，更多的是算計(jì)。

　　“你是何人？”古銘佛抬眼。

　　“呵，魔教，齊凜！”漢子露齒一笑，猙獰更多。

　　古銘佛眼中殺意暴漲，更有隱匿的怒。一掌，碎其心脈！

　　古銘佛氣勢(shì)如龍，霸道非常：“還有誰是魔教中人？盡殺！”

　　近念宗的威勢(shì)駭人，可更令人畏懼的，是古銘佛身上那不知何來的盛怒。

　　齊凜的同伴狼狽收尸，逃無影蹤。古銘佛坐下，再次平靜表情。

　　第二日，天空烏沉。古銘佛走出客棧，雪落。

　　孟家，孟珺早早地被喚醒坐在鏡前，仆人打理她的妝容。

　　城門口，一行僧人引人注目。

　　古銘佛走在街道上，雖沒有撐傘，雪卻不落他，被渾厚的內(nèi)力蒸發(fā)在尺外。

　　孟珺毫無血色的臉頰被染上些許緋紅，整理完畢后，在仆人的攙扶下走出臥房。

　　孟府外，武林中人悉數(shù)到來，周家主和孟家主迎客。

　　“老夫孟晴，在此多謝各位光臨孟府，參加小女與周家二公子的晚宴?！泵细畼O大，會(huì)客廳搬出雜物后空曠可容多人，孟家主站在前方，向四周抱拳。

　　來客皆回禮，笑容不褪。周家主紅光滿面，同樣起身：“各位武林朋友吃好喝好便是！周某不是讀書人，沒有那么多辭藻，也不知許多禮儀，若有冒犯的地方，還請(qǐng)多擔(dān)待！”

　　“周家主客氣！”羅家主起身抱拳。

　　周家主回禮，繼而招呼客人吃喝。不多久，請(qǐng)新人。孟珺臉上帶著平靜的淺笑，眼里卻是空空。周長(zhǎng)霆攙扶她，面有無可挑剔的笑。

　　“兩位新人真可謂珠聯(lián)璧合，讓人艷羨不已！”巨劍門長(zhǎng)老恭維，兩位家主笑容更深。

　　雪月宮的中年美婦動(dòng)容：“情投意合到白頭偕老，真是讓人羨慕。”

　　不等其他人客氣，孟家仆人驚慌趕來：“家主！家主！”

　　“肅靜！當(dāng)此場(chǎng)合，你成何體統(tǒng)？”孟家主不悅。

　　仆人磕頭：“家主，門外來了個(gè)和尚，說要問大小姐一句話?！?p>　　孟珺渾身一顫，抬頭，眼里有期待。孟家主皺眉，看了一眼孟珺，冷哼：“打發(fā)走！”

　　“不必了，小僧已到?！惫陪懛鹕泶┍幌吹寐晕l(fā)白的僧袍，卻氣度非凡，竟有其父姿態(tài)。

　　“何人？敢闖我孟家！”孟家主內(nèi)力渾厚，果是念宗！

　　古銘佛平靜，雙手合十：“小僧只是要問孟姑娘一句話?！?p>　　“滾出去！”孟家主怒喝，一步踏出。

　　“爹，不要！”孟珺驚慌。

　　古銘佛處之自然，雙眼微瞇，內(nèi)力炸裂般駭人，竟也是念宗！

　　“惠明，你可知你在做什么？”孟家主內(nèi)力微收，不敢對(duì)古銘佛出手。

　　古銘佛忽略孟家主，問孟珺：“孟姑娘，小僧失禮了。但，小僧要問你，是否愿意被嫁于周長(zhǎng)霆？”

　　孟家主回頭，盯著孟珺，后者卻帶著笑，露出雙靨：“不，我誰都不嫁，我要為我太爺守喪?！?p>　　周長(zhǎng)霆笑容不變，好像置身事外般，只是好奇地看著古銘佛。

　　古銘佛微笑，看著孟家主開口：“那么今天這場(chǎng)宴會(huì)可以結(jié)束了。”

　　孟家主沉默，孟家的族老閣有數(shù)股強(qiáng)大的內(nèi)力爆發(fā)。

　　“小子，狂妄！”孟啟白發(fā)狂舞，一掌印下。古銘佛不動(dòng)分毫，被這掌震退數(shù)步。

　　“惠明！”孟珺驚呼。

　　“無妨，”古銘佛吐出鮮血，“三招，是我闖宴、壞宴的讓步?！?p>　　孟啟微怒，再一掌，古銘佛再退，血再溢出嘴角。

　　“第二招。”古銘佛冷靜非常。

　　孟珺不止搖頭，淚如雨下。

　　“金剛不壞體神功！”孟啟吃驚。

　　“小子，三招過后，你可有機(jī)會(huì)走？”孟啟身旁的老者勸說，“現(xiàn)在退去，一切當(dāng)無事發(fā)生?！?p>　　“無妨！”古銘佛抹去鮮血。

　　孟啟冷聲：“這一掌你若抗住，老夫送你寶丹療傷?！?p>　　“惠明！”孟珺欲上前救古銘佛，卻被周長(zhǎng)霆拉住。

　　“他不止是給孟家交代，也是在回答你?！敝荛L(zhǎng)霆的笑很溫和，看向古銘佛時(shí)更有敬佩。

　　孟珺心亂如麻，不愿理睬周長(zhǎng)霆。古銘佛看到后，對(duì)孟珺微笑，輕輕搖頭：“無妨?！?p>　　孟啟掌出，古銘佛抬頭，心神變化間，身上佛光驟閃：“定！”

　　這一次，古銘佛退了半步。

　　“佛意……”孟啟心有震撼。

　　古銘佛開口：“此宴，可散?！?p>　　孟啟搖頭：“癡心妄想?！?p>　　“我?guī)煹苷f此宴散，那便散?！被菀耸謭?zhí)佛禮，對(duì)著在場(chǎng)眾人躬身。

　　周家主面色陰沉：“惠宜，大念宗！”

　　賓客議論之間，惠聞、惠清、惠凈一一走入，氣勢(shì)內(nèi)斂至極。

　　孟啟陰狠：“你們少林寺是何意？欲與五家翻臉不成？”

　　“孟施主此言差矣，老衲服人意罷了。若孟小姐點(diǎn)頭，老衲等人自然立刻離開，絕不出手。但現(xiàn)在，孟小姐搖頭，老衲也只是助人?！?p>　　這個(gè)聲音一出，在場(chǎng)無人敢坐，全部起身，看著少林寺惠字輩眾人的背后。

　　空明踏雪無痕，面容自然。

　　古銘佛開口：“孟家唯一的念山孟老太爺離世，小僧深感抱歉，但是，為威懾武林有異心之人，你孟家族老會(huì)不管孟姑娘的意愿，將她強(qiáng)行婚配，實(shí)乃是下下策。若你們不如此，他人會(huì)懼你孟家千年底蘊(yùn)和五家身份。可你們?nèi)绱?，卻是徹底顯露出你們孟家的內(nèi)虛?！?p>　　孟啟冷哼：“事已至此，難道不該繼續(xù)聯(lián)姻嗎？”

　　古銘佛搖頭：“不需要。”

　　“為何？”孟啟面色陰沉。

　　古銘佛平靜如水：“從今往后，孟家與少林寺結(jié)好，誰若動(dòng)孟家，少林寺必與其不可善了。且，孟姑娘是小僧友人，誰傷她，小僧必殺之?！?p>　　孟啟心中震撼無窮，其身邊的幾個(gè)老者面面相覷，不知言語。

　　“小僧三十歲不到便入念宗，三十年后，必然念山，百年后，半神必然，豐神有望！”古銘佛的言語擲地有聲，無人反駁。

　　“小僧最后重復(fù)，此宴，可散！”古銘佛話畢，看著眼前的所有人。

　　“孟家主，周家主，王某告辭了?！本迍﹂T長(zhǎng)老拱手，識(shí)趣離開。

　　雪月宮的美婦看著古銘佛，眼含深意，隨后，她對(duì)著孟家主稍稍欠身：“妾身可不知這是你們孟家族老會(huì)的強(qiáng)迫，既是如此，妾身告退了。不過，若是孟姑娘愿意，可以入我雪月宮，從此無人敢脅迫你。”

　　雪月宮的美婦說最后一句話時(shí)對(duì)著孟珺，笑顏如花，隨后，輕功施展，飄然而去。

　　兩位家主不止拱手道歉，但在場(chǎng)眾人卻也不敢多說什么，只是客套幾句，各展手段離開。此事并非古銘佛占理多少，而是少林寺太強(qiáng)。

　　局勢(shì)已定，不得不接受。孟啟揮袖，帶著族老會(huì)的人離開。孟晴送走賓客后，來到古銘佛面前，深深一拜：“多謝！”

　　古銘佛搖頭，走到少林寺眾僧人面前執(zhí)佛禮：“勞煩眾師兄和師叔?！?p>　　惠宜微笑搖頭：“師弟不必客氣，就算我們不來，你依然可以勸動(dòng)他們?！?p>　　“走吧。”古銘佛輕聲開口。

　　空明等人先行，古銘佛欲走時(shí)，感到身后有人拉扯自己的衣物。

　　“孟姑娘，”古銘佛轉(zhuǎn)身，“還有何事？”

　　孟珺上前，環(huán)抱古銘佛，在他的耳邊輕柔開口：“你的傷勢(shì)可嚴(yán)重？”

　　古銘佛搖頭：“并不礙事。”

　　“嗯?！泵犀B松開，退了一步，淺笑著，露出雙靨，“別了，銘佛?！?p>　　古銘佛勉強(qiáng)一笑：“永別了，小珺?！?p>　　古銘佛轉(zhuǎn)身離開，沒有停留，他非絕情，只是害怕聽見身后笑容被淚水劃破的聲音。

　　人間傷雪落，長(zhǎng)街青石白。

　　“阿彌陀佛，師侄，你著相了?！甭牭缴砗蟮哪_步聲，空明嘆息。

　　“師叔，佛經(jīng)不是佛所寫，我不由佛經(jīng)所控，我……只是我?！惫陪懛鹪谛娜绲督g之間，明悟了許多。